退朝的人流如同浑浊的河水，推挤着、低语着，将楚晏裹挟其中。他脚步虚浮，耳中嗡嗡作响，太极殿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和太子冰冷平静的目光交织成一张巨网，将他缠得透不过气。
父亲……漕运旧案……周谨……
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太子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重提旧案？是为了彻底将楚家踩入泥泞，还是……另有所图？
那个轻描淡写的眨眼，如同鬼魅，在他眼前反复闪现。那是什么意思？是嘲弄他此刻的惊惶？还是……一种隐秘的、他无法理解的信号？
回到东宫的路漫长而煎熬。沿途遇到的宫人内侍，眼神都变得微妙而复杂，敬畏中掺杂着探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他像一件被突然摆上展台的瓷器，供人审视估价，却无人告知最终的命运。
听雪轩的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那些令人窒息的目光。楚晏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下去，华贵的朝服裙摆铺散开来，如同凋零的残花。
哑巴老宫娥怯怯地上前，比划着手势询问。楚晏茫然地抬头，看着对方那张布满皱纹、写满恐惧的脸，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挥了挥手，老宫娥如蒙大赦，慌忙退下。
殿内重归死寂。只有他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他该怎么办？
太子掀起了惊涛骇浪，将楚家再次推至风口浪尖，却又对他投来那样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是死路，还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操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预测那个男人的下一步，更无法揣度其心思之万一。他就像狂涛中的一叶扁舟，唯一的缆绳却握在那个最危险的掌舵人手中。
接下来的两日，东宫表面平静，却处处透着山雨欲来的压抑。萧玄璟再未踏入听雪轩，但送来的膳食用度却依旧精细，甚至悄无声息地多了一味安神补气的药材。
这种“照旧”，在此刻显得格外诡异，仿佛暴风雨中心那片反常的宁静。
楚晏坐立难安，对着那盆寒菊，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他试图从过往的细节里拼凑线索，试图理解太子的意图，却只觉得陷入更深的迷雾。
第三日午后，一个小内侍低着头，脚步匆匆地送来一份“赏赐”——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叠崭新的宣纸，和几锭品相极佳的墨锭。内侍放下东西便走，全程未发一言。
楚晏看着那雪白的宣纸和黝黑的墨锭，怔忡良久。
太子知道他偶尔会练字静心，这他是知道的。可在这个时候……送来这些？
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书案前，磨墨，铺纸。冰凉的墨锭在砚台中化开，散发出清冽的香气。他提起笔，笔尖饱蘸浓墨，却悬在半空，久久未能落下。
写什么？能写什么？
满腔的惶惑、恐惧、疑虑，能向谁诉说？
就在笔尖墨珠即将滴落的瞬间，他脑中猛地闪过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
太子……他是不是在等什么？
等一个……表态？一个……证明？
证明他还有用？证明他值得继续被“庇护”下去？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血液都几乎冻结，又隐隐透出一丝灼烫。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剧烈的心跳，笔尖终于落下。他并未书写任何涉及朝局或楚家的字眼，只是极其工整地，默写起一篇早已烂熟于心的、前朝大儒所作的《慎独箴》。字字端正，笔笔克制，仿佛只是在借此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
一篇写完，他看着那工整却毫无生气的字迹，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将整张纸揉成一团，扔在一旁。
他重新铺纸，再次提笔。这一次，笔锋陡然一转，不再是工整的楷书，而是带上了几分隐忍的、却压抑不住锋锐的行草！字迹间依稀可见昔日镇国公府公子未曾完全磨灭的风骨与棱角！
他写的依旧是无关朝政的诗赋，但那笔锋走势，那墨迹浓淡，却隐隐透出一股不甘蛰伏的锐气！
写完，他放下笔，看着那幅字，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耗尽了全部力气。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更像是一场绝望的赌博。
他将那幅行草作品小心吹干，并未收起，就那么摊开在书案最显眼的位置。如同一个无声的回答，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
然后，便是煎熬的等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日影西斜，听雪轩内光线渐渐昏暗。
就在楚晏几乎以为自己的试探石沉大海、即将被巨大的恐惧再次吞噬时，殿外终于传来了熟悉的、被提前知会的脚步声！
楚晏猛地站起身，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萧玄璟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神色淡漠。他目光随意在殿内扫过，掠过那盆寒菊，最终，落在了书案上那幅墨迹未干全的行草之上。
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楚晏屏住呼吸，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萧玄璟缓步走到书案前，垂眸，看着那幅字。他看了很久，久到楚晏几乎要支撑不住。
终于，他伸出手，指尖并非触碰字迹，而是拈起了书案一角那枚被楚晏揉皱又小心展开的、最初写就的楷书纸团。
他展开看了看，那工整却死板的字迹，与他后来那幅带着锐气的行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萧玄璟的目光在两幅字之间流转片刻，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低笑。
他将那团废纸随手扔回案上，转而指向那幅行草，语气平淡无奇，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批评：
“这幅，还有点样子。”
说完，他竟不再多看一眼，仿佛只是随口评价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事，转身便朝着惯常小憩的软榻走去。
“磨墨。”
他吩咐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倦意，如同往常一样自然。
楚晏愣在原地，心脏依旧狂跳，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冲击让他手脚发软。
他……他看到了！他给出了回应！
那句“还有点样子”，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他心中那扇紧锁的、充满恐惧和不确定的门！
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他飞快地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泛红的眼圈，几乎是踉跄着走到砚台边，手指微颤地开始磨墨。
墨香再次弥漫开来。
这一次，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味。
萧玄璟靠在软榻上，阖着眼，似乎真的只是来歇息片刻。
楚晏站在一旁，看着那张俊美却冰冷的侧脸，心中那片冻结的湖面，轰然裂开巨大的缝隙。
恐惧仍在，却奇异地与一种扭曲的安心感交织在一起。
他好像……终于摸到了一点在这绝境中活下去的……门路。
【目标完成首次主动性试探并获得非否定性反馈。依赖模式优化，从被动承受转向有限度主动适应。忠诚度55%，黑化值43%。】系统冷静地更新数据。
萧玄璟在脑中漠然回应。
“还不够。”
“一把真正的好刀，得学会自己找准……该刺向的方向。”
小楚终于成长啦！！！夫夫齐心，其利断金[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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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系统非要我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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