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柔嫩的寒菊叶子，最终并未被送出。楚晏在指尖捻碎它的前一刻，停住了。风险太大，破绽太多。太子默许的通道，不应如此直白粗陋。他需要更迂回，更……“自然”的方法。
他目光落回那本《地方风物志》和那枚写着暗窑信息的纸片上。沉思良久，他忽然起身，从妆匣最底层翻出几件早已不用的、色泽略显俗艳的旧式绢花和一枚成色普通的银簪。那是“楚婉”嫁妆里毫不起眼的部分。
他将那枚要命的纸片揉成极小的一团，塞进绢花层层叠叠的花瓣深处，又用细线极其隐晦地固定了一下。然后，他将绢花和银簪放入一个半旧的锦囊里。
次日，哑巴老宫娥来送早膳时，楚晏将那锦囊递给她，比划着手势——这是他“昔日闺中旧物”，样式过时，看着碍眼，让她趁着出宫采买的机会，随便找个不起眼的当铺当掉，换些零钱给她自己买点吃食。
老宫娥茫然又害怕，连连摆手。东宫妃嫔的物件，岂能轻易流出？
楚晏面色一沉，拿出从未有过的、属于“太子妃”的冷厉姿态，强行将锦囊塞入她手中，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他甚至“无意”间，让袖中那支素白玉簪的簪尖，在老宫娥粗糙的手背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老宫娥吓得浑身一抖，瞬间想起了那位太子殿下阴晴不定的脾气和可怕的手段，终于不敢再拒，死死攥住锦囊，像是攥着一块烧红的炭，慌慌张张地跑了。
【目标利用现有资源及恐惧层级传递信息，方式评估：粗糙但有效。风险可控。】系统冷静分析。
萧玄璟收到反馈，只淡淡“嗯”了一声。他并不在意过程是否完美，他只在乎结果，以及楚晏在这过程中展现出的决断和……狠劲。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很好。
那锦囊几经周转，最终并未流入当铺，而是通过冯奎早已安排好的、伪装成杂货郎的暗线，悄无声息地送到了冯奎手中。
拆开锦囊，看到绢花中隐藏的纸团内容时，冯奎惊出一身冷汗，随即又是巨大的激动。外甥不仅安全，竟真的找到了传递消息的途径！而这消息……直指周谨要害！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动用手头所有力量，盯着那个暗窑和周谨的心腹。同时，按照楚晏暗示的“耐心等待、一击即中”的意思，按兵不动，只是疯狂收集更多证据。
风暴在暗处悄然凝聚。
数日后，大朝。
周谨似乎已从最初的惊慌中恢复，甚至带着几分反扑的狠厉。他再次出列，矛头直指太子近年来诸多“荒唐行径”，奢靡无度、纵容属下、甚至影射东宫侍卫多有扰民之举，言辞激烈，仿佛要将“昏聩”二字直接钉在萧玄璟身上。
不少依附皇后的官员纷纷附和，朝堂之上一时乌烟瘴气。
萧玄璟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甚至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仿佛周谨慷慨激昂控诉的是别人。
就在周谨情绪最为激动，几乎要指天誓日证明太子失德之时——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
一名御史台的官员不顾礼仪，手持一份奏疏，满脸激愤地冲入大殿，噗通跪地，声音颤抖却清晰无比：“陛下！臣有本奏！弹劾吏部右侍郎周谨，纵容门下贪墨河工款项，证据确凿！其心腹吏员更是在京郊暗窑一掷千金，豪赌狎妓，欠下巨债，竟胆大包天，以河工款项票据为抵押！此乃臣昨日偶然截获的抵押契书及暗窑掌柜供词，请陛下过目！”
哗——！
满朝文武瞬间炸开！
这转折来得太快太猛太打脸！周谨刚才还在义正辞严地弹劾太子失德，转眼间自己的心腹就爆出如此惊天丑闻！还是以河工款项抵押嫖资赌债？！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周谨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身体晃了两晃，几乎栽倒在地，指着那御史：“你……你血口喷人！构陷！这是构陷！”他猛地转向御座，嘶声力竭，“陛下！这是阴谋！是有人要害臣！陛下明鉴啊！”
龙榻上的皇帝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猛地一拍扶手：“闭嘴！把东西呈上来！”
老太监连忙将御史手中的契书和供词接过，呈送御前。
皇帝快速翻阅着，越看脸色越青，最终猛地将那一叠纸狠狠摔在周谨脸上！“混账东西！你看看！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好官！这就是你口中的忠心耿耿？！”
纸页纷飞，如同周谨瞬间崩塌的仕途和生命。
周谨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帘后的皇后，此刻也是指尖发白，凤冠下的脸色难看至极。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火会以这种方式烧回自己身上！
萧玄璟这时才仿佛刚被吵醒一般，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玩味：“哦？竟有此事？周侍郎，你方才不是还在说孤纵容属下扰民么？怎么你的属下，扰得……更别致些？”
杀人诛心！
周谨猛地抬头，看向萧玄璟那双深不见底、带着冰冷笑意的眸子，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是他！一定是他！可他是什么时候？！怎么做到的？！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彻底吞噬了他。
“拖下去！”皇帝暴怒的声音响起，“交由三司会审！严查！一查到底！”
如狼似虎的侍卫上前，将瘫软如泥的周谨拖出了大殿。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所有官员都低着头，冷汗湿透重衣。谁都知道，周谨完了，而这仅仅是个开始。太子的反击，如此犀利，如此狠辣，如此……不留余地！
退朝钟声再次敲响，却比往日更加沉重压抑。
楚晏站在命妇队列中，低垂着头，听着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和那些压抑的抽气声，听着周谨被拖远时绝望的呜咽，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燃烧，又仿佛彻底冰冷。
他做到了。
凭借太子“喂”过来的那一点信息，他真的……扳倒了周谨！为楚家……讨回了第一笔血债！
巨大的、近乎虚脱的快意和更深的恐惧交织着，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前方那道玄色的身影。
萧玄璟正接受着百官更加敬畏恐惧的目光洗礼，缓缓步下丹陛。经过楚晏身边时，他的脚步未有丝毫停顿，唯有广袖拂动间，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冷风。
以及，一句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带着冰冷赞许的话语，轻飘飘落入楚晏耳中——
“干的不错。”
楚晏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下一刻，萧玄璟已悠然走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楚晏独自站在原地，阳光透过高窗照在他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那句冰冷的赞赏，如同烙印，深深烙在他的灵魂深处。
战斗，开始了。
而他，已无可回头。
【周谨势力清除。朝堂震慑效果显著。目标‘楚晏’首次任务完成度92%，获得强烈正向反馈。忠诚度68%，黑化值38%。】系统数据平稳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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