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是波澜。
阎拓侧过头去，避开这张极无论何时何地都对自己极具蛊惑的脸，“不会。”
秦措的手一点点向下探去，在证实了猜测后，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笑，“果然，阎叔叔一如既往的能将身心完全分割开，嘴里说着不会，但身体却违背了意志。”
阎拓双肩轻颤，怒视道：“把手拿开。”
“我现在也能做到了，”秦措像是听不见一般，两指捏着阎拓的下颚，“这张脸，就算再好看也有些掩不住岁月的痕迹了，外面比阎叔叔年轻漂亮的比比皆是，现在想想，当时的我还真是没见识。”
“所以呢，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望梅止渴。”
蓦地，秦措拥着凌梨在有说有笑从自己走过的画面一闪而过，身体像是遭受了雷击般。
阎拓一把将他推开，“要止渴找别人去，我没心情陪你玩儿。”
“阎叔叔真舍得我走？”
阎拓攥着拳背过身去，“滚……”
身后的人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呼出的热气尽数铺洒在后脖颈。
阎拓略略抬头，对上倒映在玻璃窗上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也正在看窗镜中的自己。
与他们曾经在这间套房中相拥时灼灼燃烧的爱火相比，凉薄如极寒之地的霜雪，覆盖在秦措的眉宇之间。
他仍旧会看向自己，只是再没了温度，再没有了爱意。
“我不会滚。”
话音刚落，秦措的手就从他的衣服下摆探了进去，“一开始确实是我先招惹的你，但你错就错在没有守住底线，既回应了我，就别想着这么轻易将我甩掉。”
当两只手掌覆上阎拓的后腰，秦措的眸光一点点变得柔软。
他闭上眼，顺着对方脖颈间的冰凉，咬上正疯狂跳动的动脉。
吮吸，碾磨，将自己所有的不甘与愤怒都发泄在唇舌间这层薄薄的肌体上。
沉沦只在霎时间。
秦措抓住阎拓的双手，十指背扣着将对方摁在玻璃上，指腹握着他的右手内腕，那条凸起的疤痕在一片光洁的肌理间既突兀又鲜活。
忍着胸口的绞痛，秦措用指腹来回抚摸，对方越是想将手抽回，他就攥得越死。
“你放开我。”阎拓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抗拒。
“就像那天一样，如果真的不想，完全可以推开我。”
推不开。
他推不开。
即便心口攒满了屈辱，即便身后的人只单纯将全当成发泄的工具，可那份熟悉的体温，成了他垂死挣扎时绝无仅有的慰藉。
镜面中的自己正在一点点被侵占，秦措在他的颈间留下的那块殷红似能滴血。
良久之后，对方再次抬起头来，臂膀结实地将他箍在怀中，而那双眼睛，除了被**染起的火光外，还有一丝被淡化的恨意。
阎拓还记得那天秦措在楼梯间对自己说的话——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直到老，直到死。
当时秦措眼底的崩塌被他刻进了心底，那个眼神在这半年里越磨越利，深入浅出地割划着同一个伤口。
他更不敢去细究，在这半年间，秦措对自己曾怀揣的那份感情，又经历了多少次沉底，才会有今日的完全落幕。
“还要藏着嘛？”秦措将他的手腕掰开，死死扣在玻璃上，深而利落的疤痕暴露在灯光下，“你看，你明明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可还是没能得偿所愿，这个结果你预料过没？”
秦措的嘴角荡出一抹嘲弄的笑，“值得嘛？”
值不值得同样是在问自己。
经历过那场荒唐并将自己尽数赔进去之后，他也曾问过自己值不值得，可得到的答案只有病态的执念。
并且在从秦非远口中得知关于北海那半年的全部之后，阎拓当时的疯狂如一个镜面投向自己，因此成就了此刻的他。
秦措不想清醒。
意识清明时除了密密麻麻的痛，什么都没有。
“阎叔叔，咱们玩个游戏吧！”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想让我爸知道咱们之间有过那么一段，而阎叔叔如果不想出局，必然也需死守住这个秘密，作为回赠，我可以在你这场绝无可能胜利的追逐战中做那个过渡。”
“咱们两个，就这么一直纠缠下去，看看谁先认输。”
寒意在整个房间凝结，顺着脚底一点点渗进四肢百骸，激得阎拓喉间泛起一阵冷笑。
“所以，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方式？”
“不，是讨债。”
秦措的手顺着阎拓的腰线一点点向下，皮带卡扣‘哒’的一声，“阎叔叔不制止，那我就当做是协议达成了。”
阎拓深吸一气，“去床上。”
“阎叔叔可没得选择。”
“我不喜欢这个姿势……”
“哦？”秦措一探到底，“是因为看不到我这张脸，这张和我爸有七分相似的脸，所以阎叔叔无法沉浸其中吗？”
阎拓闷哼一声，不甘示弱道：“你太高估自己了……”
“高不高估，那是天亮以后才需要探讨的问题，阎叔叔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要分心，留着体力来迎合我。”
阎拓紧闭双眼，默然承受着身后剧烈而粗暴的冲撞，意识也是时而清明，时而沉沦。
此刻畸形而空洞的结合，权当是他默然退场的奖赏。
*
两天后，凌梨将秦措先前交由自己收集的资料收集完毕。
从进入旌行的第一天，她就没敢小觑这个学弟，生于世家大族的孩子，温和皮囊之下包裹着的绝对是野心。
哪怕对方是与旌行合作了数十年的风盛。
她手中的这些资料，将成为秦措与风盛谈判的筹码，只是秦措想要从对方手里得到什么，她并不清楚。
中午十一点，她跟随秦措一起进入风盛的核心办公区，曾在这里实习过数月的秦措早就对这个地方轻车熟路，连同风盛的职员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都熟稔寒暄。
秦措直接找到李仂，“李特助，劳烦单独安排一间会议室，我和阎总有事情要谈。”
李仂是阎拓的人，不论他曾经有多磕这对叔侄，自医院那天以后，他对秦措就不可能再同先前一样。
况且阎拓这两天身体不适，为此有不少人都被拦在了门外。
“请问秦总有预约嘛？”
秦措轻笑一声，“如果没有多余的会议室，我也不介意在你们总裁办公室谈。”说着就擦着李仂的肩，直奔阎拓所在的办公室。
李仂想拦却为时已晚，因为凌梨已经挡在了他面前，“秦总有要事，可等不了。”
“你……”李仂愤愤看了凌梨一眼，随后就要去推办公室的门。
“怎么还把门给锁了。”李仂担忧的眉眼直跳，随后拨通了办公室的电话。
“阎总，需要我要叫安保上来吗？”
没能及时将秦措的准入信息从安保系统中删除，是他这个做助理的失职。
阎拓接起电话，看了一眼已经在自己面前坐下的秦措，“不用。”
“可阎总……”
“你忙你的去，这里没什么事。”
阎拓说罢就将电话挂了。
这场时隔两日的单独会面，光是沉默就占据了半个小时，不是回味与感慨，而是各自在这封闭的空间里重整旗鼓。
直到秦措先一步打破这份沉默。
他将带来的那份资料在阎拓面前铺展开，“阎总做事从来都是万分谨慎，想来是那天心急了些，没有多余的心思善后，我毕竟也曾在你身边学习过，实在不忍心阎总你因这点小事而摊上官司。”
阎拓扫了一眼资料封面，眸色瞬变，“你拿这个要挟我？”
秦措嘴角扬起三分戏谑，“不过是阎叔叔言传身教，我这才哪儿到哪儿！”
阎拓指骨敲了敲桌面上的资料，“那你搜罗到的这些人，可有告诉过你，他们都是签署了自愿捐献协议的？”
“说了，但阎总你私下以高价购买的那部分，应该是没来得及走正常流程。”
“如果我不这么做，你觉得以你妈当时的情况，能撑到血库筹集完所有的手术用血吗？”
秦措瞬间哑然。
他还做不到同阎拓一样，能够游刃有余的利用身边任何人，任何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来此前的这两天里，秦措早就将今日谈判里有可能出现的所有对话都过了一遍，方才阎拓说的这些，他也不是没有预料到。
如果止步于此，后面的所有事都将进行不下去。
秦措定了定心神，“所以呢，阎叔叔这是想要感化我，从而放你一马？”
“我只是从来没想到你会变成今天这样，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嗯？”阎拓张开双手，“还是想以此来毁了我？”
“我会变成今天这样，阎叔叔难道不是最清楚的那个？”
“我确实是想从你那里得到一些东西。”
“是，我想毁了你。”
秦措目无表情的对答，让阎拓一点点失态，“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可不是让你用来泄私愤的工具，可别忘了秦阎两家之间有十几年的合作，知道什么叫唇亡齿寒吗？”
对方的失态让秦措迅带占据上风，“阎叔叔别动气啊，我又不是要跟你玉石俱焚来的。”
说罢，秦措淡然地从资料最下方抽出一份早早拟好的股权转让书，“我今天要的不多，只一点点北海的股份。”
阎拓扫了一眼转让条款，似瞥见天方夜谭一般，“我作为最大的投资方，光是前期投入就五个数，你想用两成将我手里所有的股权买断，开什么玩笑。”
秦措耸耸肩，“真没开玩笑，签或不签都在阎总的一念之间。”
“我记得阎叔叔曾对我说过，有得必有失，不能要了又要还要，我想我爸在你那边的分量，纵是十个北海加起来，也怕是不够相抗的。”
曾经讳莫如深的话题，在这场谈判里被秦措血淋淋的抛出，他从来不知道，当一个人开始用自己在意的东西做筹码时，底线只会一降再降。
“如果我不签呢？”
“我料到阎叔叔会反应激烈，必竟在整个肇城，从来都是你拿捏别人的份，如今本末倒置，有些情绪是应该的。”
“除了北海，其它项目我任由你挑。”
秦措摇摇头，“不，我就要北海。”
阎拓激动起身，“到底为什么？”
秦措下颚微扬，眸底都是胜利前夕的快意，“无他，正如方才你说的那样，我想毁了你。”
毁了他得偿所愿过后的宝地，毁了那座曾试图禁锢他爸秦非远的地狱。
“为了毁我，你要不惜以非远的梦想做代价，将三十二号小岛夷为平地吗？”
“我爸的梦想？难道不是你给自己龌龊行为披盖的华衣吗。”
秦措激动之余，涨红的双眼又有了松动的痕迹。
他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此刻的讨伐，“一个小时后，如果阎总还没在转让书上签字，那么我的助理便会将她手里的那份副本转交给公诉部门。”
阎拓双手撑着桌面，剧烈起伏的胸膛向秦措转达着他心下的愤怒。
然后他就像是真的被对方掐住命脉一般，被步步紧逼到不得不妥协的境地。
“好，我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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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你在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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