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西北得胜归来的将士赶在春猎前抵达青阳城,此番大获全胜,惠德帝大赏。
回来的第二日,恰是卫凌的及冠生辰。赵玉婧喊了他十几年的“表哥”,自然要前去恭贺。
太子赵熠一早遣人过来,道他要去接友人一道去定远侯府,故不与赵玉婧一同前往。
赵熠正处好玩的年纪,平日课业繁多,好不容易有这样能名正言顺躲懒的理由,一刻也不想在宫里多待。
赵玉婧随他去。
待她抵达定远侯府,侯府宾客盈门,她被侍者恭敬地迎入内。
卫凌正在招待宾客,颀长挺拔的身姿站在人群里一眼便能瞧见,又生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不少女郎都悄悄将视线往他身上投。
“玉婧,许久不见,近来可还好?”他见着赵玉婧,行完礼笑着走近。
二人熟稔,卫凌惯来称呼赵玉婧名。
“劳表哥惦念,一切安好。”
两人不咸不淡地寒暄。
赵玉婧让人将贺礼送上,指着其中一份说道:“这是母后给表哥的贺礼。母后后宫事务繁忙未能脱身前来参宴,但也说了,表哥及冠礼那日,她会一同前去见证、祝福表哥。”
此回卫凌生辰,只在侯府宴请宾客,待行加冠礼,还要另择日子去宗庙举行。
皇后与侯府虽是表亲,但其身份尊贵,实则可不必前去,但她既这样说了,足以见得对卫凌重视。
而这其中缘由,两人心知肚明,默契地不说破。
卫凌感怀道:“凌何德何能让姑母如此费心,日后定当报答姑母恩德。”
赵玉婧不咸不淡地笑了笑。
卫凌是侯府世子,又屡立战功,虽说因孝期未满未有官职在身,但足以预见其今后该是前途无量,一些与侯府无甚干系的人趁此机会想攀上交情,因此宾客络绎不绝。
此刻他在与公主交谈,其余人在边上并不打搅。
赵玉婧笑道:“表哥还要招待来客,玉婧便不多打搅。”
之后赵玉婧被侍者领去席位,一旁候着的人围上来将卫凌包围,祝贺声此起彼伏。
*
赵熠得知他阿姊来了,特意过来问候,身后跟着三个年轻郎君,一并齐齐向赵玉婧作揖。
赵玉婧扫去一眼,都是熟识的面孔,笑道:“难怪今早迫不及待要先来,便是去找他们了?”
赵熠有些难以启齿。
他今早先出发其实是接沈行去了,熟料沈行以与侯府的人不相熟为由推拒。在赵熠再三坚持下,才妥协答应,只不过沈行不与他同乘一辆马车,要走路过来。
沈府离侯府远着呢,估摸得有一个时辰才能到。
赵熠见沈行之前入宫都是走路,以为是沈府未给他配备马车,故今日才好心想要去接他,谁知沈行是单纯不喜乘坐马车。
得亏沈府离皇宫近,否则沈行这一来一回要花多长时辰。
沈行性情虽有些古怪,但赵熠与他十分聊得来。连赵熠被沈太傅难住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只要寻求沈行帮助,沈行都答得上,见解令人茅塞顿开,轻易便解了赵熠的疑惑。
因此,赵熠对沈行十分赏识,与他结交,同时顾念沈行在青阳城并无太多熟人,想要带他一同认识这些青阳城的勋贵子弟,故才趁这回卫凌生辰宴,让沈行一道前来。
不过这事解释起来麻烦,赵熠索性认下,含糊应了声。
赵玉婧目光从那几人身上略过,淡淡收回。
直待宴席行至尾声,陆续有宾客姗姗来迟,也有些人告辞先走。
赵玉婧不胜杯酌,今日起兴喝了半杯,虽不至于醉,但人已经有些飘忽。
她支手撑额,缓了好半晌才解了那阵晕乎。
时辰不早,也该是时候回宫,赵玉婧本想让赵熠去同卫凌说一声,扭头一看,赵熠与旁人谈得正欢,笑声不绝于耳,只好自己起身去寻卫凌。
定远侯府是惠德帝初登基时所赐,占势宽广,府内雕梁画栋气势宏伟,赵玉婧来过多次,对这里的熟悉不亚于皇宫。
打听到卫凌去向,她也无需侯府的下人领路,身边只跟着自己的贴身宫女今霜。
按着下人的指示来到后院的芙蓉亭,却不见卫凌人。
赵玉婧纳闷地往回走,在经过那假山丛,隐约听见女子的低泣声。
细微,压抑,又似伤心极了的泣声。
此处是侯府,赵玉婧不想多管闲事,为免节外生枝,她与今霜对视一眼,正欲快步离开,却冷不防听到自己的名字。
“……乐安公主那样好,你与她极为般配,待明年你们婚事定下,也是好事……”
那声音轻柔,若非极力压抑哽咽,听起来好似毫不在意。
不知为何,赵玉婧心底涌起一股近乎麻木的冷漠,也不管是否会被人发现,她循着声音去找,果真见到不远处的卫凌,而方才那女子站在他面前掩面而泣,正是户部尚书的千金李知鸢。
有假山做遮掩,两人心思又在彼此身上,全然未发现不远处来了人。
卫凌站在那处,皱眉不展,神情极为不好受,几次欲抬手去安抚,又克制地放下。
“你我就此作罢,往后还是少见面的好。以免惹人误会……”
李知鸢用手背擦净泪水,心绪已经平复,声音透出几分决绝。
听得此言,卫凌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子,不可置信道:“鸢儿,你信我,我一定会寻到法子,让皇后收回旨意。”
“可两年过去,你寻到了么?”李知鸢掷地有声,“若非我,两年前那场科举你便该擢第,如今平步青云官途顺遂,而不是为了逃避与乐安公主的婚事守孝三年,至今只能当个籍籍无名的小将军。”
卫凌面色痛苦,无言以对,半晌,他才哑声道:“彼时我无能为力,只能出此下策,方法总归有的……一定会有的……”
李知鸢强迫自己偏过脸,眼泪无声滑落。
卫凌伸手想去触碰被她躲开,而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此处,徒留他一人怔在原地。
今霜侧目去观察赵玉婧,见她未有上前去拆穿的意思,不禁心中不平,压低了声愤愤道:“公主金枝玉叶,卫世子是攀着那层与皇后的关系才有机会成为驸马,竟是如此不知好歹,推三阻四。”
在今霜看来,公主可以不想嫁给卫凌,但卫凌不能有不想娶的心思。能有机会娶得公主,卫凌该感恩戴德。
目光从卫凌失落的身影上收回,赵玉婧制止想要再次开口的今霜,待走远了才道:“今日之事当做不曾见过。”
“是。”今霜愤懑,但见赵玉婧态度坚决,只好应下。
赵玉婧一路沉默,沿来时路回去。
她早该料到,卫凌放着大好前程不要,舍弃那么多东西,不可能是为了一个大孝子的名声。
当年说的要为其外祖守孝三年,原来是为了李知鸢的缓兵之计,以致于耽误他自己三年。
赵玉婧想,这桩婚事分明非她所愿,却好像她才是那拆散有情人的罪魁祸首。
实在是令人郁闷之至,憎恨之至!
为何她的婚事不能凭由她自己做主?她成长至今,无往不利,想要的一切皆是唾手可得,为何偏在这事上做不得主?
赵玉婧最厌恶身不由己。
她可以凭她自己意愿去与卫凌成亲,却不能是因着旁人的要求,即便这人是她母后。
更何况卫凌非良选,不止是因她对卫凌无意,更是因卫凌心有所属。她赵玉婧的驸马,若是不能一心一意待她,那倒不如死了的好。
赵玉婧胸腔憋了一团火气,然回到宴席上时面色已恢复如常,甚至还能与来问好的人谈笑风生。
她随便叫了个小厮去转达她与赵熠要离开的意思,随即朝着赵熠的方向走去。
赵熠依旧被几名少年郎围在中心,而在那几人之外,有一人身影孤孑,静默在那处,垂着眼皮,似是被排开在外。
不是沈行又是谁。
赵熠有心想将沈行拉入他们,可其余的人虽不说什么,但沈行甫一靠近,他们便收敛了笑意,默不作声,抗拒之意不言而喻。
沈行只是微微一笑,便又善解人意地退后,旁观他们的喜乐。
赵玉婧盯着这一幕,某个念头又在心底疯狂滋生。
这样的人,好似就算惹怒他,也不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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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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