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宁国公府出来,苻庆回宫复旨。皇上好像很满意苻庆的办事效率,在听苻庆回话的过程中一直笑着点头。从紫宸殿告退出来时天色已晚,苻庆想着不如直接到晏呢殿蹭顿晚饭再回府,便叫腰辂改道往晏呢殿走。
刚到晏呢殿苻庆便感觉不对劲,这是宫中各殿传晚膳的时辰,晏呢殿此时却静悄悄的,连忙碌的婢女都不见几个。苻庆和松醪快步往殿内走去,差点和花露撞在一起。
“花露,我姨母呢?”
花露见是苻庆,连忙先跪下请安。
“公主,贵妃娘娘身子不适,已经休息了。”
“身子不适?这是怎么回事?”苻庆有些着急,一把将花露从地上拉起来,“太医来过了吗?怎么说的?”
花露见苻庆情绪激动,先将苻庆带到了晏呢殿偏殿,也就是苻庆原先一直居住的地方。苻庆出宫后,此处一如往昔,薛贵妃嘱咐人日日打扫,因此还像苻庆离开时那般。
“公主,奴婢已经传膳,怎样都要让公主吃饱了饭再回去。”花露福身,“公主放心,太医已经来过了。说是贵妃娘娘连日操劳,有些气虚乏力,吃几服药调理调理,多休息几日就会好的。贵妃娘娘怕您担心,所以才不肯告诉您的。”
苻庆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不安心,“姨母这几日是怎么回事?前几日刚病过,怎么如今又病了?我记得从前姨母虽说身体不好,也不至于这般虚弱啊。”
花露叹口气,“前几日为着给陛下侍疾,娘娘操劳过度。回宫后还记挂着抄写血经一事,怎么都不肯多休息。晚上又休息不好,夜夜要点了安神香才能睡下。奴婢劝过几次娘娘都不肯听。”
苻庆跟着叹气,“姨母的脾气看似柔弱,实则认定的事情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为后宫子嗣祈福抄写血经一事是姨母下定决心的,轻易不会更改。”
“说实话,奴婢日日看着娘娘在指尖放血,只觉得心疼不已。如此下去,奴婢真怕娘娘会……”花露说不下去,垂着头默默流泪。
松醪连忙上前扶住花露,“你怎么回事?娘娘正在病中,你却在此流泪,也不怕冲撞了娘娘。快别哭了。”
苻庆也掏出手帕递给花露,“你别担心。我觉得宫中太医既然这么说了,就有他们的道理。只要姨母这几日安心调养,应当就会康复的。若还不行,我就从宫外寻了大夫,再为姨母好好诊治一番。”
花露点头,渐渐止住了哭声。
苻庆吃完晚膳,见薛贵妃已经安稳入睡便不再久留,拿着花露给自己包好的茶叶便离开皇宫回了公主府。刚到公主府,苻庆赶紧往揽晴轩走来。
“程怜香!”
程怜香此时正在沐浴,听到苻庆的声音吓了一跳,生怕对方会直接推门而入,因此等不及擦干身上水珠,抓起里衣就往身上裹。
门口的婢女此时已经拦住了苻庆,“回公主话,程伶人正在沐浴呢。”
苻庆呼出一口气,本想直接推门而入,转念一想还是刹住了。“既然如此,我在他屋里等他。”说完径直走进了程怜香的房间。
听到苻庆脚步声渐行渐远,程怜香这才知道虚惊一场,不免长舒一口气。不过想到苻庆今日入宫后一直未归,现在又是漏夜前来,可能会有正事要告诉自己。程怜香也无心继续沐浴,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苻庆本来坐在圈椅上喝茶,见程怜香走进来,赶紧招手要程怜香走过去。
“程怜香,你快过来,今日我有正事要拜托你。”
“正事?”程怜香现下没穿外衣,本想进屋先找一件外衣披上,可是见苻庆很急迫的样子,最终还是直接走了过去,“怎么了?你今日入宫到底所为何事?”
“入宫的事不重要。”苻庆一把拉住程怜香的袖子,“程怜香,你能不能再请那日为我医治的顾仙人来一趟?”
“你生病了?”
苻庆摇头,“不是我,是我姨母。”
“贵妃娘娘病了?”
苻庆点头,“今日要不是我突发奇想去晏呢殿一趟,姨母还瞒着不肯告诉我呢。花露说姨母是前几日侍疾累着了,可我觉得姨母这几个月总是小病不断,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劲。再加上我姨母常年茹素,还要放血抄写经书,我总觉得这些都有损我姨母的身体。”
“放血抄写经书?”程怜香睁大眼睛,“贵妃娘娘真是菩萨心肠。我原先只听说过这件事,知道即便是庙里的僧人也很少能够做到这一点。贵妃娘娘是要求什么事?”
“我姨母是为着皇上的子嗣。”苻庆说着,自己叹了口气,“说起来我姨母也是个傻子,自己伤了身体不能生了,居然还要为其他女人祈福,整座后宫我都见不到第二个像我姨母一般傻的后妃了。”
程怜香回忆道:“那日宫宴我见贵妃娘娘年纪尚轻啊,怎么会伤了身体不能生了呢?这是怎么回事?”
“六年前我之所以入宫,便是因为我姨母小产。圣旨中说我姨母由于怀胎八个月小产,伤及根本,再也无法有孕了,所以才让我母亲入宫探望妹妹。但是那几日恰逢我娘亲着凉,实在无法立刻远行,最终才决定让我跟着队伍赶回来。”苻庆一想到六年前的事,心里便唏嘘不已。
难道说人生真的是无数场阴差阳错的总和?若不是六年前姨母小产,若不是娘亲偏偏生病,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离开锦西城的,也不可能逃脱得了死于辽人之手的结局。
“怪不得,贵妃娘娘看着是那样年轻。”程怜香心中也跟着难过,“即便我们在宫外也知道,皇宫中的孩子娇贵,即便是养到五岁上也有夭折的。只可怜那个孩子,都到八个月了。”
“听说还是个男孩。”苻庆摇头,“幸好还有表弟在,否则我真不知道我姨母该怎样挺过来。”
程怜香蹲下身,视线与苻庆平齐,“你放心,明日我就去找顾老仙。此时正值各地茶叶上市,顾老仙是不会轻易离开京城的。”
“好。”苻庆微微一笑。
程怜香忽然蹲下,苻庆看着他的时候目光不自觉下移,这才发现程怜香的领口因为他的动作变得有些松垮,甚至能够看到锁骨处的肌肤。
苻庆忽然不说话了,程怜香还以为苻庆正沉浸在悲伤中,因此十分认真地盯着苻庆的脸,希望对方能从自己的眼神中得到安慰。实则苻庆正在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将程怜香领口松了的事情自然地讲出来,而不至于让程怜香再误会自己是对他的□□图谋不轨。
最终,却是程怜香自己发现苻庆好像一直盯着自己的脖子,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里衣的系带松开了。
“你!”程怜香又羞又燥,连忙站起身,一把将中衣捂住。“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说到这种事也能走神呢!”
“我没走神啊,我看出来你是在安慰我啊。”苻庆眨巴着眼睛。
“那你在看什么呢!亏我还以为你是想到往事伤心不已,原来是个色坯子!”
“不就看了你几眼,你又不会少块肉!”苻庆仰躺在圈椅椅背上拉伸背部,“程怜香,我已经做了六年孤儿了。若是每每想到六年前的事情便伤心不已,我的眼泪早就流干了。你以为你还能在这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我吗?”
“我……”程怜香觉得苻庆的话说得有理,又觉得苻庆这话说得可怜,最终只是捂住胸口,转身向屋内走去。“我去套个外衣再说。”
苻庆没有再跟上,目光跟着程怜香的背影走进卧房后,起身离开了揽晴轩。因此等到程怜香穿上外衣时再走出来,只能看到一盏茶杯还放在桌上。
心中有些怅然若失,程怜香走到桌子边,伸出手用食指在茶杯碗口不断描摹。
“是我的幻觉吗?”程怜香自言自语道。这几日不知为何,苻庆调戏他的次数少了许多,从前这时候苻庆早已经跟着程怜香进卧房了,如今却是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难道她真的厌倦我了?”程怜香叹口气坐在圈椅上,端起桌上的茶盏,手掌微微用力将茶盏捏在掌心。半晌,将茶盏中苻庆留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第二日一大早,程怜香便去找了顾仙人。而顾仙人因为上次到公主府居然没喝上一口茶叶正懊恼不已,因此二话不说便跟着程怜香回来了。
听说顾仙人到了,苻庆立刻让松醪泡好从宫中带出来的茶叶,准备上各色茶点果子,在正堂见到了传说中的顾仙人。
“草民见过公主。”
苻庆连忙上前扶住顾仙人,“老先生折煞我。上次多亏老先生漏夜前来救了我的命,一直没能请老先生到府上喝盏茶,是我的错。”
顾仙人早已经看到苻庆身后松醪手中端的茶盏,搓搓手有些迫不及待,“公主这是哪里话。治病救人乃是我分内之事,更何况你是小香香的主人,于情于理我都会出手相助的。”
突然被点名,站在一旁的程怜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胡说什么!什么叫她是我的主人?我又不是被卖给她了!还有,你能不能别叫我小香香?”
顾仙人毫不客气,“那我问你,你若不是公主的人,现在为何在此?真是大胆,居然还敢这样对公主说话!”说完,又赶紧笑着对苻庆说:“公主真是仁善,小香香这般没规矩,您居然还不惩罚他。”
苻庆被逗笑,侧过身对程怜香说:“听见了吗?小香香,连老先生都觉得我该罚你。”
“你怎么也……”程怜香撇撇嘴不说话了。今日顾仙人在,程怜香连说话都谨慎了一些。说不过顾仙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顾仙人聪明,若是他话说多了,难保不会被顾仙人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苻庆。
“好了,老先生,咱们就先落座吧。”苻庆示意顾仙人落座,“这是我昨晚刚从宫里我姨母处带出来的茶叶。您放心,茶马司每回送到晏呢殿的一定都是好茶。您快尝尝。”
顾仙人听了这话,赶紧端起茶盏。掀开茶盖,鼻子凑近闻了闻。“不愧是宫里的茶,这碧螺春汤色碧绿、茶香清雅,一闻便知道是好茶。”
见顾仙人夸赞,苻庆放下心来,“老先生喜欢便好。”
程怜香:完了,她不调戏我了,她肯定是对我没兴趣了。
土巴:大哥,说实话有时候你俩的思维死活对不上我也挺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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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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