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庆明白事到如今自己还在瞻前顾后已经是对于程怜香感情的一种不敬,但正如程怜香还无法因为苻庆而抛却自己的戏曲事业一样,苻庆也不可能因为程怜香而选择放弃自己蛰伏多年终于换来的报仇良机。
因此,即便此刻苻庆已经看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她仍然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程怜香,我看你是已经忘记你师父对你的嘱托了?”
程怜香一怔。
“你忘了,你师父曾经告诫过你,若是想要唱好戏便绝不能**。”苻庆感觉自己的话语中带着挑衅,这也是她想要达成的效果。“程怜香,你可确定自己想好了,你愿意放弃和春班、放弃你的大好前程,选择进入公主府做一名无关紧要的面首,只能依靠我的宠爱度过漫长的余生吗?”
场面陷入了沉默,这一阵沉默一直持续着,苻庆只觉得过了一炷香这么长。
但实则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
“公主。”松醪的声音忽然如同炸雷般响起,苻庆同程怜香一起抬起头看向松醪,这才发现对方早已经不知在何时走到了院子门口。
松醪的声音在黑夜中十分清晰。
“驸马爷回来了。”
程怜香一刹那都没有犹豫,仿佛他就在等待杜至善的打岔。几乎就在松醪这句话响起的同时,程怜香已经迅速转身向院子后跑去。
看来是昨晚来之前做过功课了,这院子后面有一道矮墙,即便是以程怜香的身手也能够轻而易举地翻过去。苻庆看着程怜香的背影,嘴角牵起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弧度。
也好,有些答案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妙。即便二人都明白,这答案究竟会回答什么。
再看向院门口,杜至善已经珊珊走回,但他只是看到了苻庆同松醪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在院子中,两个人都静静地盯着自己的方向。
“公主这是看望过国公爷回来了?”
见杜至善已经走近,苻庆点头。
“你去哪里了?”
杜至善跟着苻庆的脚步一同往屋内走去,“明日便要回京了,待回京后我们各自确定了前程,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因此便在院子中又说了会话。”
苻庆此时才发觉,在英国公府这两日,杜至善与他口中的同僚在一起的时间都比与自己在一起的时间长。
“无妨,毕竟是同事一场。”苻庆还是很理解杜至善等人的心情。
虽说同样出身国子监,但是杜至善能够留在兵部工作,而他们若是无家世背景作为倚仗,只怕逃不过离京外放的命运。那到时候,他们确实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回京后你便要去吏部领旨了,”苻庆虽说已经确定杜至善要去兵部,但直到现在都没有告知杜至善,“日后恐怕你便要忙碌起来了。”
“下官并不求官品多高,只盼着能够为陛下分忧,不要丢了公主的脸便好。”杜至善此时也已经确定自己一定会进入兵部工作,但也同样没有打算提前告知苻庆。
二人相视一笑,一同走入了房间。
寿宴已经结束,第二日一大早,宾客们便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国公府。苻庆向来起得不会很早,拖着在英国公府又用了一顿早饭,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走出了听松居。
英国公与国公夫人在府门口送客,苻庆走过去道别的时候发现婉娘已经又擦上了略有些成熟的香粉,看起来与昨晚见到的那个人又有些不一样了,苻庆现下终于明白婉娘为何要选择与自己年纪不符的打扮,原来是为了隐姓埋名保全性命。
看到苻庆与杜至善离开,英国公从袖中露出木马在苻庆眼前一晃,苻庆明白这是英国公让自己回去安心等待,笑着行过礼后登上了马车。
回去的马车上甚是安静,马车行的不快,苻庆甚至可以在车厢中撑着脑袋休息一会。闭上眼睛,苻庆的脑子中便会控制不住地想起这两日自己遇到的人和发生的事情。
刚才离开的时候苻庆特意注意过,并没有看见宁慈心,也没有看到宁国公府的马车。按照宫中的安排,距离宁慈心与孔孚成亲便是七日之后了,由于宁慈心做的是孔孚的续弦,婚礼仪式也简化了不少。苻庆甚至听说孔家已经放出话来,要求宁慈心一进门便要对着孔孚前两位夫人的牌位上香敬茶。
再想到宁慈心说话时威风凛凛的样子,苻庆莫名觉得孔府未来的日子并不会太过清静。
终于回到公主府,苻庆只感觉自己的心已经飞回了翠华庭自己的那张床榻上。本准备下马车后径直离开,却被杜至善叫住了。
“公主,明日我便要去吏部领事了,大约要到下值的时候再回来。”
苻庆并不在意杜至善在不在府中,或者说如果她真的能选,她反而希望杜至善不要回来。
“你自去忙你的便是。”苻庆回头看向杜至善,“我到底是个女子,无法入朝为官。你我之间还是要靠你在外行走,多为陛下分忧解难。”
杜至善拱手,“公主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陛下和公主失望。”
苻庆不再说话,点点头算作回答,抛下杜至善往翠华庭走去。
虽说听松居还算是舒适,但到底屋里还有个杜至善在,苻庆这两晚总觉得睡不安稳。现在终于能躺在自己的床上,苻庆只觉得每一寸骨头都重新舒展开了。
就这样在床上躺到午后,苻庆才勉为其难起床吃了些东西。苻庆吃饭的时候便看着松醪在屋内走进走出,张罗着收拾各种东西和用具,甚至连香炉中的香灰都让人清理掉了再重新抬回来。
“松醪,有时候我都觉得若是没有你在我身边,我大约真的可以说是寸步难行了。”
松醪又重新调整了一下香炉的位置,才转头对苻庆说:“公主放心吧,除非您赶奴婢走,否则奴婢是绝对不可能离开您的。”
苻庆明白松醪说的并非是奉承之话。自从六年前苻庆到了晏呢殿,松醪便一直都在照顾她。刚得知爹娘离世的消息时,苻庆夜夜梦魇不得好睡,是薛贵妃与松醪一晚又一晚守在苻庆身边。后来苻庆逐渐痊愈,松醪仍然保留了每晚睡在苻庆床榻边的习惯,直到苻庆过了十五岁生辰才说服松醪放弃。
可以说,这世上除了薛贵妃外,再也没有一个人比松醪更加关心苻庆。而除了薛贵妃外,松醪也是苻庆最信任的人。
在苻庆心中,她早已经将松醪当做自己的挚友,当做自己的亲人。
按照战场上的规矩来说,松醪是苻庆可以放心将自己后背交给对方的人。
但是现在看着眼前为自己忙碌的松醪,苻庆心中却很不是滋味。毕竟她仍然没有将自己与杜至善商议好图谋夺回锦西城的事情告知对方,而这件事在苻庆看来,已经相当于自己对松醪的背叛。
“松醪,若是有一日你发觉我在骗你怎么办?”
“骗?公主要骗奴婢什么?”松醪用掸子拍了拍苻庆的枕头,这是苻庆的一点小毛病,无论在哪都必须要睡松软的枕头。
苻庆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还是改了口,“比如说我其实是一个坏人。”
“在奴婢看来,公主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重要。”松醪终于整理好了苻庆的床铺,站起身向苻庆走过来,“奴婢只知道要永远跟在您的身边。”
苻庆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那些话咽了回去。
有时候苻庆自己都想不通,她究竟为什么不敢将那些事告诉松醪,或者说告诉薛贵妃。
她究竟是在害怕薛贵妃与松醪会阻碍计划的执行,还是说担忧她们会在知晓这些事后改变对自己的态度。
哪怕是这些多年过去了,苻庆仍然不敢试探。毕竟对于苻庆来说,她们已经是自己仅剩的可以信任的人。
想到这,苻庆又想起了程怜香。
今天离开英国公府的时候苻庆并未看到程怜香,也不知道和春班到底走了没有。不过既然英国公已经知道程怜香与自己的关系,便肯定不会为难他们。
这一次重逢已经将话说得十分明白了,在苻庆看来程怜香基本等于不会在自己面前出现了。
这样也好,毕竟在未来很长时间里自己都需要心无旁骛地去做另一件事。
当晚,京城下了一夜的雨。许是电闪雷鸣的声音太大,苻庆居然又做了噩梦。
她终于回到了锦西城,但走进去才发现,这是被辽国人洗劫过的锦西城。城内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黄沙漫天卷过,留下的只有一片死寂。苻庆想要叫喊却说不出话,只能翻找着一具具尸体,试图寻找有没有一个还活着的人。
第二日醒来,苻庆才发觉自己脸上还有残留的泪珠,因为不想松醪担心,所以苻庆赶紧用手擦掉了。
由于昨晚的梦太过于逼真,导致苻庆直到吃早饭的时候还有些沉浸在情绪中缓不过来,只用了半碗粥便放下了筷子。松醪看出苻庆情绪低落,一边用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到苻庆盘中,一边轻声问道:“公主想不想吃点心?奴婢一会让人出去买。”
也许自己确实应该吃一点甜的东西转移注意力,苻庆点点头,看着松醪殷切的目光,只好又夹起小笼包缓慢咀嚼了起来。
吃过饭苻庆本来打算搬把椅子到院子里晒晒太阳,今天杜至善不在府中,苻庆终于能够毫不顾忌形象地瘫在院子里了。
许是因为昨晚真的没睡好,刚躺下没一会苻庆便觉得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了,她搭了一张帕子在脸上,偶尔能够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不知道睡了多久,苻庆忽然被一阵脚步声吵醒。揭下脸上的帕子,苻庆看见松醪正在用一个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了松醪?那糕点铺子没开门吗?”
“公主,”松醪将糕点盘子放在苻庆身边,“铺子倒是开门了,但是刚才门房来报,说有张帖子递进来了。”
刚好了两天,又开始卡文了……我真的是感谢所有人……[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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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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