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古籍载,建启三十二年六月初,蜀地昆仑山脉段古楼峰中部一带,忽然出现神妙景观,先是山峰之上彩云四起,像朵朵巨莲升上空中,接着红光一现,映红白云顶端。
白云深处,似有一位白袍仙尊倏忽显现,御风而行,有士人见了,提笔赞道:“昆仑山有仙人居之,白袍若膏雪,气貌若处子,不食烟火,餐风饮露,骑神虎乘彩云而翱翔之……”
此时,白袍少年话刚落音,在那洞外,果然有一老者在白云深处时隐时现,御风前来,一看就知道行很深。他龙颜白髯,面堂红润,印堂发光,白袍广袖,御风飘逸,一副仙风道骨模样。
老者手里还托着一朵洁白的莲花,好似驾着云雾缓缓而下,手中莲花甚是奇妙,花瓣张开八片,内中花苞隐隐透现红光,一看即知是世间罕见的珍奇之物。
他落到洞口,见到沐灏天和背着襁褓的媚儿,便掉头望向白袍少年,道:“这二位是?……”
白袍少年上前一拜:“师尊,他们称路经此地迷了路,想讨口水喝……”
老者呵呵一笑:“一般人怎么能来此地,想必二人有绝世功夫,才能闯过蜀地山里瘴气?”
沐灏天还未回答,白袍少年又对他说:“这就是我师父,人称氼影尊者,还不快快拜见尊者!”
沐灏天见这个鹤发银髯的氼影尊者,一身星冠道袍、长髯飘飘,神情慈祥而不乏威严,眼目微眯而不乏神光,语音柔和而不乏宏亮,一看即知是来历不凡的隐世高人,连忙上前恭礼:“拜见前辈,后生沐灏天有礼了。”
一旁的媚儿也上前施了个礼。
氼影尊者注视着沐灏天,沐灏天也打量着这位老者,慢慢地,老者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媚儿,以及她背上的襁褓,神情柔和慈祥。
“你们既然能够来到这里,即是有缘,想必也是修行习武中人?”氼影尊者说,然后又用手指指襁褓里的婴儿,问,“这……可是你们的孩子?”
沐灏天与媚儿互看一眼,然后沐灏天含糊地说:“呵呵,是……是我们的孩子……”
氼影尊者见他闪烁其词,一看就知身上是有故事的人,于是微微一笑,慢慢询问道:“你们既然已来到此处,有何难处,不妨说说?”
沐灏天犹豫起来,不知该从何说起,便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尊者,我们是从悒国而来,准备去魏国,路经这里迷了路……对了,老人家可知悒国?”
氼影尊者把髯一笑,道:“悒国怎么了,为何这样问?知又怎样,不知又怎样,难道这孩子的背后真有什么惊天之事?”
沐灏天看得出这老者是百年难遇的修行高人,不过这件事牵涉到很多秘密,他不能轻易向人透露,于是犹犹豫豫起来,慢吞吞地说道:“这……这件事太复杂,我……不瞒尊者,我乃悒国……悒国皇宫中的……”
“皇宫?”氼影尊者一听“皇宫”二字,便用手止住了沐灏天的话,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似乎已了然于心,“老夫理解,也不想介入那些宫廷纷争,你若不想说也别说了……”他想起多年前曾见悒国皇帝叶成武的那个情景,不由叹了口气。
沐灏天一下愣住,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这……”
氼影尊者见状,便将话题绕开道:“瞧,这小女孩儿长得眉清目秀,真的很乖……”说着从媚儿手中接过襁褓,抱到自己怀里,不料,襁褓里的婴儿这时对着老者咧嘴微笑起来,让老人瞧着好生欢喜。
“此子可塑!”氼影老人一下喜不自胜,注视着婴孩不停地点头,略一思忖,忽然又说,“这孩子颇有灵性,倘若你们愿意,等这孩儿长大一些,可否带她上山,让我教她一些东西,她先天聪慧,定是可造之材……”
沐灏天一听,与媚儿对视一眼,见媚儿有微笑表情,于是连忙叩谢:“氼影尊者如此抬爱,我在这里先替孩子谢谢你了!”
氼影老人摆摆手,说:“实话告诉你们吧,以前老夫就曾得到昆仑山一秘笈,上面记载某年某月,有对年轻男女要来此古楼峰结缘……我有些不解,现在看来果真如此,真乃玄妙矣!”
沐灏天和媚儿听得如坠五里云雾,不知这氼影说的是否真的,氼影老人见他们半信半疑,便对沐灏天说:“让他们在此暂时等候,你一人随我来吧……”话音刚落,身形一晃,已不见人影,定睛再细看,他的身影已晃至绝壁上面一个洞口处。
沐灏天不由赞道:“好身手!”随即跟去,然后也纵身一跳,凌空二十丈高,脚刚触着岩壁,又脚点流星,嗖嗖往上直蹿,眨眼间就蹿上了那洞口。
刚进洞,身后轰隆一声巨响,石门已关上,洞里顿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沐灏天正在发愣,忽见洞壁两边烛光齐明,两排星灯棍一般笔直至洞内极深处,顿时,高处宽大的洞顶上无数灯盏骤亮,好像夜空中星星点点的群星一般。
氼影尊者又道:“随我来吧!”轻喝一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轻轻一提,他竟站不住脚,双脚离开地面,与老者一起朝洞的深处腾飞去。
他们愈飞愈快,只见四周群灯嗖嗖而退,两耳呼呼有声,恍忽间,沐灏天觉得这哪是什么山洞,而像是在群星簇簇的太空中飞翔,在茫茫的天宇中穿梭,领略着无穷星空的奥秘。
眨眼间,他们又来到一个又高又大的洞厅,壁顶像一个巨大的天体,上面无数星灯错落有致,洞壁四周也布满了星灯,使人如同置身于茫茫宇宙中。
这时,氼影尊者声如洪钟地说:“这是昆仑山的另一本占星秘笈,一幅完整无遗的天体图,这错落有致的星灯,正是天上那些星宿的位置。”
沐灏天好不惊讶,氼影尊者又说:“无始以来,此有山岳,宣泄其气,此气精华聚而成星。故而,星体生于地,精成于天,列居错峙,各有所属。”
沐灏天不由惊奇地问道:“尊者是说,大地之精气在天形成星,众多星宿在天交错分布,散落对峙,其实都各有所属,与地域及人事保持着密切的关系?”
氼影老人点点头,又说:“紫宫为皇极之居,其他各有方位,此等星宿,在野拟物,在朝拟宫,在人拟事,各有征兆,疏而不漏矣!”
沐灏天不由得向老人拱手拜道:“尊者真乃高妙,不出户知天下事,我沐灏天今天大开眼界了!”
氼影尊者瞟他一眼,微微笑道:“看你等也是修行之人,你且随我静坐一会,再看此景此状又如何?”
沐灏天按照氼影尊者吩咐双盘而坐,双手抚膝,双目微闭,在尊者的引导下呼吸吐纳,随意而为……渐渐地额前有亮点闪动,随即天眼打开,崖前景物尽收眼底。
云海开始发生奇怪变化,渐渐膨胀,形成一道长而宽的雾墙,内有东西流动,影影绰绰似有景物出现。
那景象若明若暗地显现了,有山岭,有楼宇,有车马,有人影,飘飘忽忽,虚虚实实,似梦非梦,变化不定。
那幻景初似绮丽,如国画山水长卷,突起风云变化,一排排险恶山峰峥嵘而出;片刻群山崩溃,江海倒腾,楼宇坍塌,人仰车翻,人与物相互倾轧。
忽又有云烟滋生,飘飘荡荡,像一个手执蒲扇的什么人坐着,沐灏天正要细看,人又不见,一切又恍恍惚惚,影影绰绰……
不知过了多久,沐灏天在朦朦胧胧中,忽觉得肩膀被人一推,于是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看到氼影老人正在推他,并说:“时辰不早,你也该收回来了……”
沐灏天回过神来,长长地吁了口气,赞叹道:“甚妙!甚妙!”
氼影尊者慢慢把髯,微微点头道:“我今让你体悟占星秘笈的运用,就是要让你相信,这襁褓中的孩子,的确与我有些师徒缘分,绝非虚言……”
沐灏天恍然大悟,点点头,然后拱手一拜,道:“是,感谢尊者提点,我定会牢记此话,今后等小女长大一点,我一定再来叨扰大师赐教。”
接下去,氼影尊者带着沐灏天又从洞内而下,回到原处,然后氼影尊者微笑着对媚儿点点头,道:“让你久等了……”
媚儿羞涩地摇摇头。
氼影尊者又抬头看看天色,道:“好吧,天色不早,你们是准备在这儿住一晚,还是要急着赶路?……”
“哦,不,”沐灏天忙说,“我们要急着赶路,不宜半道逗留。”
“那好,老夫就不留你们了。”氼影尊者说。
沐灏天与媚儿对氼影尊者恭恭敬敬地一拜,然后转身正要前行,忽然又一惊,愣在了那里。
原来,不远处的崖壁拐角处,这时有一只大老虎正从那里慢慢走来,一见沐灏天和媚儿这两个陌生人,便站住,瞪着大眼睛盯着他俩,嘴里发出隐隐的低吼声。
“你们别怕……”氼影尊者忙说,然后自己走了过去,把手抚在大老虎的头上摸了摸,低声对它说了句什么,然后奇迹出现,那只神虎竟乖乖地掉过头,往另一处走去。
沐灏天和媚儿这才真正告辞……一路上,两人都在惊叹,沐灏天更是眉飞色舞地对媚儿讲了山洞里的那个占星图秘笈,让媚儿好生惊讶。
这边,氼影尊者正在眺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旁边的灵童子上前,犹豫着问:“师父,莫非你今后真想收这女童为徒?”
氼影尊者自言自语地说道:“顺应天命而已,我本有两个徒弟,如今一个已去了叶成武的宫廷里,只剩你一人……这女孩儿与我有缘,再说今后你也有个师妹作伴了……”
灵童子忙说:“我还是习惯就我一人跟着师父。”
老者望着他,摇了摇头。
离开灵霄洞后的沐灏天和媚儿,又继续往右,翻过几道山梁,前面隐隐约约出现缓坡,再远处开始有一些房舍和田园,魏国之境就快到了。
……
而在那条通往魏国的官道上,典签帅周攸元带领人马风驰电闪地飞奔着,他领受的是二皇子叶炫之命缉拿沐灏天,幸好沐灏天早有预料,否则又有一场腥风血雨的恶战。
翌日,周攸元等人的马队到了悒魏两国的边境,边军将领吴锐率兵挡道,一见是周攸元,连忙拱手一拜:“哎呀呀,原来是典签帅周大人,周大人何事这么匆忙,怎么会来这里?”
周攸元略一沉思,斟酌着字眼说:“我奉二殿下之命,缉拿叛贼沐灏天,你们可看到他从这里经过?”
吴锐一惊,道:“哦?没看见他经过……对了,为何要缉拿他?他不是当今皇太子的红人吗?”
周攸元望着远处魏国的城楼说:“圣上驾崩,皇太子也薨逝,朝廷邸报很快就会到达这里。现在朝廷已暂由二皇子叶炫……这个……你等听着,二皇子叶炫有令,若发现此人,立刻捉拿,不得有误!”
吴锐等将士一听,彼此互看,不明就里,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周攸元拨马率队往回走,副帅艾元小心翼翼地问:“大人,你听命于二皇子叶炫,那……三皇子叶真那边……”
一瞬间,空气就像凝固了一般,甚至听得见远处的小鸟啁啾。周攸元阴沉着脸瞪了他一眼,他连忙噤声住口。
停顿片刻,艾元又环顾四周说:“这沐灏天究竟去了哪?难道他耍了花招,又返回了京城?……不对啊,那孩子也不见了,这怎么藏得住?”
周攸元面无表情地说:“皇家之事自有命数,我等少去猜测,回去复命就是。”
回去的路上,有一岔路口,那边道路荒凉,周攸元忽将手一举,道:“停下!”然后自己下马,慢慢走去那条道,蹲下细看,并挥手让副帅艾元过去。
“这里似有马蹄印,沐灏天会不会从这条道过去了?”周攸元自言自语说。
副帅艾元望着这条道说:“不会吧,这条道这么荒僻,而且再过去不远就没路了,他们怎么可能去这里?”
周攸元望着道路远处,但见道路的确狭窄荒凉,于是问:“前面再走是何地?”
艾元说:“应该是昆仑山古楼峰方向,已是罕无人迹之地,且全是大山荒野,人和马匹都过不去的……”
“这样,你带一队人马过去看看,”周攸元说,“这边我先走,在前面驿馆等你,你去看看有无可能发现沐灏天的踪迹,若发现异常,即刻探马来报。
艾元擦擦额头上的细汗,心里十分地不情愿,但不敢表露,只是双手抱拳道:“遵命!”然后带领一队人马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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