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苒的出现和消失，如同一颗小石子投入深潭，在张怀玉那片平静而单调的生活里，连一丝像样的涟漪都没能激起。
他很快便将这位来得突然、去得也匆忙的表妹抛诸脑后，重新沉浸在校书修史的翰林清趣之中。
于他而言，这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小插曲，甚至因她的离去而松了口气。
而在公主府华美的宫苑深处，这件事在毓宁心中留下的痕迹也同样浅淡。她只是在一次入宫与父皇母妃共用午膳时，当个新鲜乐子随口提了提。
“说起来可笑，”毓宁舀了一勺蟹粉豆腐，语气懒散，“那张怀玉，家里竟给他塞了个乡下表妹来，说是照顾起居，实则那点心思，谁瞧不出？土里土气，眼皮子浅薄得很。”
林贵妃闻言，轻轻放下银箸，语气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宠溺：“哦？还有这等事？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罢了。倒是那张怀玉，能得我们宁儿青眼，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在她看来，女儿看中什么，那便是那东西的造化。昔日她行医济世可谓普度众生，如今身居贵妃之位，她的“众生”便只剩下眼前这对父女，只求他们永远顺心开心。
皇帝坐在主位，听着妻女对话，先给贵妃夹了一筷她喜欢的清炒芦笋，才慢悠悠地接口，带着帝王的随意：“既如此，宁儿若是觉得他有趣，朕给你们赐婚便是。一个探花郎，尚主也是他的荣耀。”
在他眼中，这不过是件能让女儿展颜的小事，一道圣旨即可解决。
毓宁却摇了摇头，也学着父皇的样子，给母妃夹了一块剔好刺的鱼肉，然后才拖着慵懒的调子说：“不要。女儿现在还不想要什么新驸马。”她眨了眨眼，看向皇帝，语气里带着一种天真又任性的试探，仿佛在讨要一件微不足道的玩具，“父皇，母妃，我就只想……解解闷，不负责，行不行呀？”
这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简直是惊世骇俗。但出自毓宁之口，皇帝只觉得小女儿娇态可掬，忍不住哈哈大笑，眼中满是纵容：“行！怎么不行！我们宁儿想做什么都行！不过是个寒门学子，能陪公主解闷，是他的福分！”
林贵妃细嚼慢咽地吃掉了女儿夹的鱼肉，又用雪白的丝帕轻轻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至极。她看向女儿，眼神温柔却冷静，说出的话更是务实：“玩可以，但一定要注意安全。”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却清晰无比，“切记，不可有孕。”
皇帝正喝着汤，听到贵妃这话，差点呛到，脸上竟难得地浮现一丝赧然，轻咳了两声。这等私密话，也就他这位曾经的神医贵妃能说得如此面不改色，如同叮嘱女儿添衣保暖一般自然。
林贵妃却仿佛没看到皇帝的尴尬，径直对身后的心腹宫女点了点头。那宫女立刻捧上一个早就备好的锦囊，递给毓宁。
“这里面是娘亲自配的药，”林贵妃语气平淡，“每次事后，让他喝下即可，省心省力。”
毓宁接过来，随手掂了掂，便交给了身后的乔玉，脸上浑不在意：“多谢母妃。不过我府里还有好些呢，基本上都是给慕容岚喝的。”她嫌药苦，更知是药三分毒，能不沾就不沾。反正慕容岚温顺，让他喝他便喝，从无怨言。林贵妃深知女儿脾性，配的药也多是调理男子为主的，尽量不伤女儿身子。
一顿家宴，便在皇帝的无底线纵容、贵妃的务实支持和毓宁的任性妄为中结束。
回了公主府，毓宁将母妃给的药包随手丢给慕容岚：“收着吧。”
慕容岚恭顺接过，看都未看便知是何物，只低声应道：“是。”
毓宁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孙苒的出现，像是一根小小的导火索，烧光了她所剩无几的耐心。她原本还觉得逗弄那张白纸颇有情趣，现在却只想快点看到成果。
她不想再慢悠悠地“迂回”了。
她要大干一场，亲手布下圈套，让那只懵懂无知、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兔子，自己一步步走进来，彻底成为她的笼中之物。
“备水，沐浴。”毓宁吩咐道，眼中闪烁着狩猎般的光芒，“明日开始，给本宫好好盯着翰林院那位探花郎的动向。”
游戏，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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