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风干燥凛冽，沐景阳站在荒凉紧闭的红漆木门前，抬眼盯着已经爬满蜘蛛网、毫无光泽的门匾：榭雨阁。
姜内官见天子迟迟没有动作，凑上前去小声问道：“陛下，咱们进去吗？”
沐景阳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
沐景阳刚转回身，便听到院内一阵聒噪，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宫人便开门跑了出来，见到沐景阳一下子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陛下！您可算来了！奴婢求您快救救娘娘吧！”
沐景阳大步跨过门槛，走到内庭，厉声问道：“发生何事了？允娘娘呢？”两个宫人急忙跪下行礼：“回陛下，娘娘……娘娘要生了！”
沐景阳健硕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抬脚跑进寝殿。那是一个绝色佳人，不笑时温婉可人，笑时魅而不妖。她还是一个才情兼具的女子，知道如何侍奉天子，如何让天子心悦。而此时，她却大汗淋漓地躺在床上，用含情的桃花眼看着这位许久不见的天子，眼神中却充满了愤恨。
“你别过来！啊……”
“允儿！朕……”沐景阳向前迈了一步，却再次被她呵住：“你走啊！”
这时，周太医匆匆赶过来，见到天子急忙跪下叩首：“叩见陛下……”
沐景阳薅住太医的衣领把他拽起来，嗓音低沉而威严：“赶快救人，不然提头来见朕！”
“是是是，臣一定竭尽所能，陛下请回避！”
沐景阳被宫人推出寝殿，心中一阵悲凉：她还是在怪朕……
良久，周太医跑出来，严肃地跪在沐景阳面前：“启禀陛下，娘娘患有天生弱症，身子本就虚弱，再加上怀孕期间营养不良……娘娘身子太虚了，恐怕……”
“恐怕什么？连个妇人都救不了，朕养你们有何用！”
“微臣无能！”周太医伏地叩首，“可是陛下，您需要做个决定，保大还是保小？”
“朕都要，大小都要！”
“陛下！娘娘身子弱，只能保一方啊！”
“朕说，大小都要！”
周太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太医了，从医近三十年。而此时，他却无能为力地低下头，凛然道：“臣无能！求陛下治罪！”
“你！”沐景阳背在身后的拳头紧握着，脸上是愤怒，也是无奈，听着殿内允儿撕心裂肺地叫声，他的心也像被撕扯着。
“沐景阳！你个混蛋、杀人犯……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啊……”
沐景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保大。”太医似乎有些惊讶：“陛下，您说的是保大？”
“对，保大。”
“可是娘娘身子太弱了，即使救过来也不一定……”
沐景阳怒吼道：“朕说保大！娘娘救不活，朕拿你是问！”
“是！”周太医匆忙赶回内殿。妇人生产的叫声何其惨烈，天子的内心就有多煎熬。
院内杂草遍地，青石路边也长满了苔藓，只不过现在是冬天，苔藓泛着锈色。庭院正中央的花坛里种着两株白梅，三年前允儿住进榭雨阁，这两株白梅便被移植过来。那是允儿最喜爱的，平日里时常亲自打理，如今竟长成三丈高了。往年1月份便开花，今年似乎开得晚了些。
“这梅花，为何没开？”沐景阳抬手抚摸着粗糙的树干，声音有些沙哑。
“回陛下，这梅树生得稀奇，去年6月份枝繁叶茂的时候，突然一夜之间凋零，一直到今年都没有开花，怕是……”宫人怯怯地回道，差点把那个字说出来。
“是吗？去年6月份……”沐景阳心头一紧，那正是自己伤害允儿的时候。
“姜玉，明日就是花朝节了吧？”
“是，陛下。”
“重新去找两株白梅，种进去。允儿喜欢。”
“遵旨。”
树下有一张石桌、两张石凳。一张石凳光滑如镜，想来，允儿一定常常坐在这里等着梅树开花吧？而另一张却是布满灰尘，沐景阳坐上那张斑驳的石凳，让姜内官吓了一跳：“陛下，奴才给您擦擦……”
“无妨。”
沐景阳想起以前，也是常常和允儿一起坐在这里，吃着茶点、赏着梅花，只是允儿天生弱症，不能久坐，稍微有些累了就会汗如雨下，剧咳不止。
太医们也是换着班来了一批又一批，宫人们端着水盆进进出出。允儿的叫声也渐渐弱了。沐景阳一言不发，闭着眼睛从午前坐到午后，从午后坐到晚上，姜玉派人拿来的点心吃食，就那样原封不动地陪着天子，直到深夜。
子时已过，随着殿内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接着传来婴儿的细声啼哭，沐景阳猛地睁开眼睛，大步冲进殿内。靠着花坛睡着的姜内官一下子惊醒，急忙起身定睛一看，顿时惊喜不已。
沐景阳看着床前一堆人尚在忙忙碌碌，祝嬷嬷抱着襁褓送到他面前：“恭喜陛下，是个小公主！”沐景阳看着这个襁褓中的婴儿，眉眼虽未长开，却和自己颇为神似，他小心翼翼地伸手触摸着孩子的鼻尖，欣喜不已。
“孩子……我的孩子……”允儿从昏迷中醒过来，沐景阳示意把孩子抱过去，自己也伏在她身边，心疼地说：“辛苦了，允儿。”
允儿抱着孩子，闭上眼睛不看他一眼。沐景阳知道她的恨不会一时就消失的，更何况从那件事之后自己也没来看过她，无论是谁都无法忍受吧。
“允儿，以后朕会好好补偿你和孩子。”
“陛下！”姜内官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伏在门口，“陛下，奇迹啊陛下！”
“何事如此慌张？”
“梅树！开花了！”
沐景阳不敢相信地和允儿对视了一眼，匆忙来到庭院中，虽然夜晚光线昏暗，可是在月光的映衬下，不难看到那本来死气沉沉的枝条上竟开了两朵白梅。沐景阳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花瓣，这婴儿肌肤一样的触感让他惊喜。
“陛下，这是吉兆啊！往年这白梅早早就开花，今年偏偏赶在花朝节，偏偏赶在小公主降生，这真是喜上加喜啊！天降福泽于陛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姜内官一呼百应，其他内官和宫人都附和着下跪：“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哈哈哈！赏！今晚榭雨阁所有人都有赏！”
沐景阳回到允儿床前，笑得像个无邪的少年：“允儿，你听到了吗？梅树开花了，是孩子带来的好运！咱们给她起个什么名字好呢？”沐景阳期待地看着允儿，允儿难得笑了：“你来取名吧。”她说的是“你”，不是“陛下”，也不是“您”，就像他们刚刚认识时那样称呼他。
“好，朕来取名。不如就叫‘花朝’如何，今日是二月十二日，花朝节，是百花的生日，也是孩子的生日。”
允儿轻轻抚摸着孩子的脸颊，轻笑道：“花朝，你就是娘的幸运之神。”
“恭喜陛下、娘娘喜得花朝公主。”
小公主终于出生了！在下马上安排她们成亲！嘿嘿！希望各位小美女能支持一下！
（剧透：
沐景阳：朕得早点给花朝安排个婆家-=-
花朝：我还小呐！父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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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花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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