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是一个方形小院子，不算小，靠近围墙处分了几垄地没有铺石砖，应该是种菜用的。
最左边种着一颗不高的树，枝干也不粗，干枯的落叶堆积在树下，被冻硬的雪层覆盖着，陈隅一时没认出来那是什么树。
最右边也有一棵树，不过和左边的对比就很明显了，他的高度超过了旁边两三层小楼，树干粗壮笔直，看起来怎么也有四五十年以上的树龄，不过由于没有叶子，陈隅也没认出那是什么树。
小院的地面都被一层雪覆盖着，地砖与地砖的砖缝间大大小小有一些鼓包，应该是秋天砖缝里杂草枯萎留下的痕迹。
祁颂踩上雪面，由于不是新下的雪，表面基本已经被冻硬，人踩过痕迹很浅。
“左边那颗是桃树，我小时候用桃核种的。”祁颂边走边和陈隅说：“不过……我也不确定它到底算不算桃树，我种了它**年，从来没有开过花，不知道是不是被其他种子顶替了，只看叶子的话确实是桃树。”
“右边是香椿树，我出生时就在了。”祁颂说：“它倒是很劳模，每年春天地上都会冒出很多嫩芽。”
原来祁颂小时候是个会种桃核养桃树的小朋友，那个时候的他是不是会每天期待着，期待着种下去的桃核会发芽、期待着它长大开花结果，期待着真长了桃子，桃子会不会和自己种下的那个一样甜。
“为什么它不开花啊？”陈隅跟在他身后，问。
“你看它长的。”祁颂停下，让陈隅陪他一起看，“你觉得它长得怎么样？”
“嗯……”陈隅想了个词，“有点营养不良？”
“差不多。”祁颂隔空点了下桃树的树枝，“你发现它刚长没多久就分出新的枝桠了吗？”
“是啊，这不是很正常？”陈隅问。
祁颂给他讲这背后的渊源，“它分出这个枝桠的时候，我姥姥就喊我剪掉，可我心软想留着，留了一根就有第二根，它虽然主干总体还是直的，但没被修建过，估计没营养支撑它开花结果吧，小时候不懂，长大也来不及了。”
“怎么会来不及？”陈隅没放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我待会就去买个电锯，把它这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除了主干全砍掉，再长两年肯定能行，说不定今年春天花就开了。你放心，我在网上刷到过视频，要把果树修成秃子才行，就修成那种……”陈隅学着网友的话，想让他开心些，“看起来像是谁在这里插了根木棍！”
祁颂果然有了点笑意。
他接着往院子里走，院子里有坐北朝南的三间主屋，主屋边是厨房，东西侧各有一间面积小点的卧房。
祁颂又从那串钥匙里挑出把小的，打开了主卧上锁的木门。
好在刚下过雪不久，没有那么干燥，但祁颂和陈隅还是被木门打开扬起的经年尘埃扑了个满面。
祁颂生理反射闭紧眼睛，抬手去拂脸上的灰尘，陈隅把他拉到身后，没忍住咳了几声，“你先别进去，待会工具到了，我进去收拾下。”
祁颂也拉着他往后走了几步，“你别靠那么近，让这些灰尘往下落落。”两人站在屋门外，祁颂又轻声开口，“比我想象中好一些，老房子就是这样的，时常有人住可以住上一辈子，几年没人住房子也就死了。”
他们俩又一齐看向那棵桃树。
“感觉怎么样？”祁颂问陈隅。
“嗯？”陈隅反问：“你说哪方面？”
祁颂说：“我从出生起就住这儿，在这儿长大，和你的生活环境完全不一样，你看了没什么想法？”
陈隅想了想，他道：“就是感觉很想你。”
祁颂瞥了他一眼，“别卖乖。”
“没卖乖啊。”陈隅屈指，擦了下祁颂刚被自己拂脏的脸，“很想看看那个趴在地上挖个坑、放个核、埋点土的小祁颂，很想知道你是怎么长大的，想了解你的每一个过去。”
祁颂很破坏氛围地说：“我挖坑的时候这世界上你还不存在呢，而且我不止放了一个核，我挖了一堆坑，放了一堆核。”
“……”陈隅好奇道：“最后就发芽这一棵？”
“怎么……可能。”
祁颂还要说什么，被门外推车进来的司机打断了，“陈先生祁先生你们要的清洁工具我都买回来了，床上用品我待会再去买，买完先放车上。”
“好的。”陈隅去接应他。
司机是用运货的手拉车带来的，除雪的铁锹、扫把、拖布、抹布、好几个大水桶、好几罐各式各样的清洁工具、还有几个塑料板凳、两个小太阳……各式各样的一打眼根本看不全。
“我来搬。”陈隅捋了捋袖子，大干一场前先加了司机微信，“我先给你转钱……多了不用退少了问我补。”
司机看到三万元的转账，心想真是青天大老爷啊，这就是他除夕还在工作应得的。
“好！”他立马给自己揽活，“您要住这儿，我先去镇上找个电工水工，帮着检查下水电。”
“行，那谢了。”陈隅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又给他转了两万。
司机：！
祁颂见陈隅搬了把椅子让自己坐好，拿着铁锹准备铲雪，把嘴上想说要不找几个人过来打扰的话咽了回去，只道：“铲一条小路就好，我去收拾里面的房间。”
“别！”陈隅拉住他，“你先坐，听司机的，先检查完水电，我们再收拾里面，如果没有水或是水管出了问题，越收拾越乱。”
水电工进来前，陈隅和祁颂戴着帽子口罩回到了车里，跟他们的沟通主要是由司机进行。
二十多分钟后，司机发消息告诉他们，前些年市政改造，在房外留了新的自来水口给这间屋子，水管被冻上了，之前的电路老化问题严重，得新拉根线保证基础用电，快的话搞定这些也要三个小时。
再从车里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天色都暗了下来。
陈隅去打了水，今天是来不及全屋搞清洁了，只能先简单收拾下床铺和桌子。
说是愿意和祁颂一起，收拾但真进来祁颂又被他拦在一边。
陈隅用扫帚清了床铺和墙上的灰尘，打了盆水准备再擦几遍，刚过了两遍抹布，手就被冻得通红。
祁颂叹了口气，从脏水里拉起他的手，“我给你热壶水，调好温度再洗。”
祁颂的手也泛着红，他坐在小太阳边上，手放在口袋里被暖得泛红。
陈隅下意识捏了捏他的手心，“好。”
祁颂去水龙头接水，打开了第一次使用的热水壶，他偏头问陈隅，“遇到我之后，你把前二十几年没做的家务全做了吧？你像是来参加变形计的。”
“我小时候可没人跟我说参加变形计送老婆啊。”陈隅笑了笑，问祁颂，“真有这好事？”
祁颂不说话了，默默帮他把脏水倒掉，滚烫的水配着冰凉的水，混出盆温热的。
陈隅接着继续收拾。
电工在主屋天花板上给他们装了一个最基础款式的电灯泡，泛着淡黄色的光。
祁颂坐在灯下，眼前熟悉的一切，让他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看着陈隅忙碌的背影，眸中渐渐泛起涩。
陈隅整理干净，去车上搬了床垫和被褥床单，喊祁颂陪他一起铺。
床单被两人抻着抖平，清洁液的柠檬香飘散在空气中。
收拾暂告一段落，陈隅问祁颂，“饿不饿？我给你简单煮个面？今天是除夕，很多外卖商家都关门了。”
祁颂安静地坐在床边，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半面墙的奖状，全是他小时候的。
片刻后，他开口，不过没回答陈隅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和他说：“我从出生后就住在这儿。”
陈隅顺着他的视线，感受到了曾经这间屋子里他留下的痕迹，问：“这是你姥姥家？”
“是。”祁颂眸色闪了闪，“我出生几个月后，于思蕴和祁业就出去打工了，把我留在这儿。”他短暂安静片刻，又道：“也不是……准确地说是把我留给老人，我在这里待两个月，然后去爷爷奶奶那待两个月。”
陈隅覆上他的手背，无声安抚。
“这很正常，很多小孩都这样。”祁颂垂下眼睫，跟他解释，“我和他们没什么不同，小的时候就是觉得爷爷奶奶不怎么喜欢我，闹着跟姥姥说能不能一直留在这儿，但我姥姥不同意，算着日子送，算着日子接，一天都不带差的。
那时候不理解，总是闹，后来长大一点我就明白了，我姥姥是觉得祁业不负责任，家里也不是个好的，怕不把我送过去他们就会理所当然不管我。”
没管陈隅的反应，祁颂还在继续说，像是只单方面想说给他听，“于思蕴是十八岁生下的我，祁业和她是同学，说是结婚其实就只是生活在一起，爷爷奶奶不喜欢我是觉得是于思蕴逼着自己儿子生的我。”
陈隅握着他的手重了几分力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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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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