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藏,跟我走,找你有话说。”
说完这句话,谢却风就像没看见阙玉京一样,把他当空气。
谢却风侧身,朝向房间角落的伞架,他躬身摸索,只取出一把油纸青伞。
修士鲜少用伞。
自有术法隔绝雨水。
客店的伞,不过点缀房间雅趣之用。
谢却风去伞架里取伞来,出去雨里转转,又有何意义。
荼毗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师父叫她全名,准没好事,她只涉步跟上。
谢却风领着荼毗上了地面。
细雨纷纷,起风了。
漫天乌云被风吹成一条一缕,如麦浪般层次分明,镶嵌在长空。
天空露出了藏在底云下的蔚蓝底色。
山色空濛雨亦新。
青云山上,风吹林海,万树摇摇晃晃。白色雪花冻雪,早就被暴雨冲刷入土。
翠色染雨珠,谢却风展开纸伞,撑在头顶。荼毗跟在他身侧,一言不发。
师徒俩渐行渐远。
阙玉京跟着走了一段,看师徒俩远远行在山道上,身影逐渐缩小。
他们为了授礼阴阳鱼阵,穿的是一黑一白,并肩行在翠色里,立在青伞下,正如阴阳鱼,顺着溪流蜿蜒绕山而上。
人走远。
阙玉京不能再跟,只遥遥望着,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师徒都如此么。
他没有师父,爹娘指点,自己天赋异禀悟道修剑。
仙途中没有师父可考。顶多父母和生死轮诸位前辈,算他半个师父。
阙玉京心有敬重,但心无涟漪。
所以现在他不明白。为什么。
荼毗和谢却风,明明行动时,保持着距离,却好像有无形的东西把他们黏在一起。
阙玉京心里一刺。
连带着嘴巴里都涌上酸苦。
很配。
人世间说的那种般配。
是生死轮前辈们所说的,情执难弃、情关难过。
阙玉京从前不懂,只觉得无聊。
他烦躁地抓了把自己的红衣。敞开了衣襟。
衣衫上的骷髅骨,骨骼霎时扭曲变形。
山道上。
师父执伞,徒弟跟随,亦步亦趋。
荼毗听见踩水声,心里压抑着烦躁。
若此刻她比肩的不是谢却风,而是阙玉京,荼毗心情就不会这么差了。
谢却风只管打他的伞。
荼毗死心眼,不蹭伞,就挨雨淋。
反正是小雨,碍不着什么。
暴雨她都挨过浇,不介意这些。
荼毗猜想,谢却风这是故意折腾她哩。她在授礼仪式上宣布新欢,面对旧爱,谢却风不报复她才怪。
他有的是磨人的手段。
还能叫人以为是自己做的选择。
荼毗正防备,冷不丁谢却风靠近她,手抚上了她的后颈。
荼毗浑身一僵,只觉一股热意,从谢却风指尖传出,顺着她的脊柱大穴一路往下,走入经脉,让她浑身都发热。
谢却风感知到阙玉京的那道神识不再探测,他便抚摩荼毗后颈,顺着脊柱大穴下去,一路热流窜涌。
眨眼间,荼毗先前被暴雨打湿的衣服,尽数烘干。
谢却风语调懒散。
“一身湿透了与前夫幽会,想来不错。”
荼毗有一丝难堪。
她和阙玉京论剑论道,意趣相投,总不拘小节。忘了湿衣服这事儿。
但荼毗不惯着他,顶嘴道:“师父不给我做身防水的衣衫。”
谢却风低声笑起来,忽地弯了眉眼,整个人不复衰颓,像是活了过来。
他弯腰,贴着荼毗的耳朵,轻轻咬字。
“要多防水的?”他语气明晃晃地调.情,“熄灯之时,难道还穿着做?”
荼毗脸色惨白。胸口闷到说不出话。
他引以为荣的,是她痛恨至极的。
也是她暗恋时期向往过的。
与心中神明一般的人,肌肤相亲。
终究变成谈资。呵。
这么多次了,她早该习惯。换作平时,荼毗也会难过一下就过去了。可今时不同往日,正值阙玉京回来之际,她只感到自己脸皮被一层层扒下来,被谢却风丢在地上随便在地上踩。
她却什么做不了。
耳边,荼毗听见谢却风叹息。
他摩挲她的脸。
“别这么看我。”他声线很低,“我会更想的。”
荼毗大惊,震惊于他的无耻,光天化日之下,他……
荼毗顿时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恨意。变回面无表情。
谢却风直起身。
荼毗并不看他,却被他一拉一拽,脚下不稳。
她使劲挣脱,自己丹田里那点子不经用的灵气,哪比得上谢却风的境界,根本挣脱不动。她隐约觉得他们急拐了一个方向,头顶伞飞脱出谢却风的手去,而后荼毗耳边水声忽然又疾又重,荼毗脚下一空。
荼毗悚然看去。
脚下是瀑布飞流入潭。
眼前是万丈绝壁,久经冲刷的压壁都被水流磨得光滑。
谢却风这疯子,一言不合就拉她跳崖!
荼毗动心起念,背后不弃剑刷地出鞘。
谢却风眉头微微蹙起,不悦在脸上一闪而逝,他抬手压住她后背的剑。
不弃预备飞往剑主脚下,救她于险境。
猛不防一道巨力从顶上压下。
不弃奋力反抗,剑意凛冽震荡开,激起石潭炸开水花。
可那磅礴剑意,被谢却风一手压下。
谢却风按住了不弃剑,将它压回剑鞘。
这一手,他轻轻的,像是拂去荼毗背后一片落叶。
不弃巨大剑压,在他漂亮的手指之间,弥化于无形。
这一切,发生须臾之间。
快到让人以为,剑曾出鞘,不过是错觉。
不弃窝在剑鞘内,深感可怖。
这个人,比它的剑主,更强。
剑意已经强到可以内收。实力深不可测。
荼毗略加安抚不弃,人还在急速往下坠落。
“师父,我没炼体!不经摔。”
谢却风搂过她,衣袍猎猎,笑道:“不摔,怎么知道不经摔?”
荼毗想骂脏话。
扑通巨响。
师父抱着徒弟,直直跌入石潭中,砸出水花。
早在落水之前,荼毗就调动全身灵气,护住体表和五脏六腑。
她可不指望谢却风当个人。
谢却风当师父,一向是把徒弟当仇人整,不会有恻隐之心。由此,在他手底下熬得过的修士,筛选出来个个人中龙凤,裴回月便是其中佼佼者。
因此,当荼毗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层灵气庇护,而那灵气来自她的师父时,荼毗脸上划过了一丝惊讶。
谢却风嗤笑,“受宠若惊了?”
荼毗瞪着死鱼眼,假装没听见。
他们没有受伤,而是通过深谭后,猛然落入了另一重空间。
也是青山绿水。
两岸猿声啼不住,烟雾缭绕绿带间,滚滚长河拍石,激荡而下。
荼毗置身舟内,思绪慢慢转圜过来。
跳崖是谢却风吓唬他。
石谭里大约是传送阵,传送他们到此,一叶扁舟顺水而下。
这里是醁江。
荼毗认出此地,是回宗门的必经水路。
“师父,我们这就回慕尘宗去?”
“怎么?舍不得亲亲前夫?”
荼毗:……
船摇摇晃晃。
荼毗闻流水声,打量着船舱内。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陈设妥帖,桌榻柜杯盏一应俱全,甚至连床帐都铺好了。榻边还备着些零嘴吃食。
谢却风早不食五谷。
这是为她准备的。
荼毗跪坐着,双手握拳在膝上。
她猜到什么,脸色变得难看。一时又疑心自己多想了。在床笫之事上,谢却风爱吓唬她,但不至于故意侮.辱她。他知她害羞,情.事只在续昼院,结界外人难入。在船上……还未曾有过。
但也说不准。
她利用顾我见刺激他,阙玉京又出山来寻她。
保不齐谢却风受到刺激会做什么。
就在荼毗胡思乱想时,却听谢却风开口了。
谢却风斜躺在船舱内,长腿伸着,他手搭在膝头,懒洋洋的。
“取剑。”
荼毗:“啊?”
她才反应过来,久未开口的谢却风,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原来,不是回慕尘宗,而是取剑?
谢却风要送她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这番惊讶,落在谢却风眼里,却让他的眼神变得饶有兴味。
荼毗自入舟船起,就心神不宁四处打量,手握拳,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一开口,她无比诧异。
顷刻间,谢却风懂了什么。
他单手撑地,侵身半爬过去。
他撩起荼毗一捧发,只把玩,不嗅闻,“想要?”
荼毗头摇得像波浪鼓。
谢却风无所谓,“想要就说。为师向来宠徒弟。”
荼毗无语。真够无耻的。这话要是让他那无数个挂名弟子听到了,回忆起他们如何在他手底下水深火热修行过来的,怕是能联名写本书诅咒他,销遍修真界。
谢却风只是笑,仿佛得了天大的乐子。
“这会儿,在心里骂我无耻吧?”
荼毗侧身坐,不去理他。
不多时,谢却风用灵气停住船,拴在岸边,而后朝船舱内自然伸出手。
荼毗顺势将手放在他掌心,被他轻轻一拉一带,荼毗弯腰出了船舱,踩在岸边湿润的草地上。
谢却风也不多话,兀自带路。
穿野拨草,他们来到一处寒潭。
荼毗望过去,寒潭静谧幽深,那水黑不见底。
一丝涟漪也没有。
潭水附近,有木屋几小座,谭边设了棋坛。
约莫是哪些隐士幽居于此,也可能是过路者临时搭建的歇脚处。人来人往,所建的设施便多了些。
谢却风看向荼毗。
荼毗接收他的眼神,“剑在水下?”
谢却风挑眉。
荼毗摸摸手臂,已经感觉到潭水冷,“师父,我来月事,受不得寒。”
“受了寒,上来了,师父帮你驱寒。”
荼毗不知道他准备怎么个“帮”法。但这潭水看着就冷,她刚跳崖时护体灵力用见底,真的遭罪。谢却风取剑,一抬手的事,非折腾她。她有些薄怒,“你非要看我下水?”
“不是喜欢淋雨?”谢却风笑道,“湿透了,郑重其事地,给为师介绍你的新欢,再让为师观摩你和旧爱叙话?”
荼毗可算明白了,让她跳崖跳水,一天下几回水,合着这货记仇得很。
荼毗也是个倔脾气,来火了。
她二话不说,脱了外袍靴子,后退两步,冲刺往水里跳。
冲到一半,腰上被人一拦,荼毗整个人都被迫停住。她回头,看着拦腰抱住她的谢却风,冷笑出声,气势倒似他的主子。
“取剑。”
谢却风得了趣味,就喜欢她这种有脾气朝他发作的样子。
多好。
比这些年无情无感的木偶样,鲜活太多了。
谢却风凝神召唤,寒光破开水面,腾跃而出。
一柄龙形曲水剑,正被他一手抓住。
荼毗看过去,眼睛都亮了。
这剑通体漆黑,剑身很细,盘着一条青色蛟龙,从剑柄一直攀援到剑尖端,直至蛟龙出口,一口吞没了剑尖。
龙首,便成了剑刃。
剑柄是龙尾,呈波浪状。
可以说,这剑,没有剑尖,没有剑柄。
更像是寒潭蛟龙本身。
荼毗从谢却风手中接过剑,浓重腥气钻进鼻间,腥到吸引虫子。
荼毗猜道:“蛟龙化剑?”
“是。”
谢却风言简意赅,一个字总结所有。
荼毗要问这剑的来历,又知道谢却风不会多说。
他要说自会说。
不过荼毗也能猜到几分。
有些蛟龙越劫失败,未能成真龙,折戟沉沙于人间寒潭,或沉眠休养,或化为枯骨。至于她这种这把剑的原型,谁知道是死是活时,被谢却风逮了来,请铸剑师铸成利剑。
瞧这工艺,封龙于剑,怕是铸剑师过后,还要请炼器师帮忙融合。
着实是把不可多得之剑。
握着蛟龙黑剑,弯曲的剑尾,龙尾锋利,稍加挥动,手心便被划出伤口。
掌心刺痛,练剑的老茧被划破。鲜血渗出来。
荼毗只觉畅快。
没有脾气,不是好剑。
龙剑不愿意,嵌入荼毗手心肉,荼毗对痛感的耐受力早就很高,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龙剑被迫滴血认主。
认主那一刻,荼毗的心,随剑共鸣。
扑通、扑通、扑通。
同一时刻,从手心处,血液和灵气迅速流失,速度之快,力道之猛,让荼毗瞬间下丹田被抽干灵气,整个人因失血过多,腿一下子软了。
谢却风抬眼,一道剑气从镜弓发出,直接打在黑剑上。
黑剑脱手。
带得荼毗半个手掌的血肉都脱落下来。
荼毗手掌血肉模糊,伤口露出森森白骨。
偏生还盯着那黑剑,唇角含着丝疯狂笑意。
谢却风表情未变,不咸不淡的,他用手覆住荼毗的右手,精纯灵气贯入荼毗手掌,顺着经脉流通。她那吓人的伤口,片刻之间就愈合,身体里被黑剑吸干的灵气也恢复过来。
荼毗这才发现,落在地上的黑剑,龙尾密密麻麻生出倒刺,因此刚刚扎进她掌心,吸她灵气血液。
这时,黑剑被谢却风收拾了,龙尾的倒刺一根根收进去,重回光滑,老实了许多。
谢却风淡淡道:“蛟龙性暴,嗜血,没事儿少用。”
荼毗已经见识了,但她扭过头,抬眼看着谢却风,轻松问:“能不能吸对面的血、灵气给我用?”
谢却风想也没想,“为什么不能?”
荼毗笑意加深。
是什么让他们相聚?
是心黑。
荼毗有点摸不透谢却风的心思。
她下丹田的封印,她已经向七杀剑灵霜携确认过,是谢却风的手笔。要解,也只能谢却风来解开。
谢却风不解开封印,心里透儿亮,知道她修行的致命缺陷。却又替她觅了这么把剑,弥补她灵气后继不足的问题。
他的行为,总是这么矛盾。
希望她做咸鱼,又希望她成长。
深究无益。
有剑不拿王八蛋。
该贪就贪。
不要白不要嘛。
反正剑多了不扎手。
荼毗收起黑剑,此剑无鞘,荼毗只能把它暂时放在身后,跟不弃挤挤。看来配个剑匣的事,得快点提上日程了。
回去时,还是谢却风带路,荼毗脚步都轻快许多。
谢却风忽然道:“你太弱了。”
攻击性这么强的?
荼毗登时就醒了,心情一落千丈,“师父,什么意思?”
“深潭是蛟龙渡劫失败处,我活.剥它作剑,怨气凝结,方成黑剑。”谢却风瞥她一眼,“配你。”
荼毗听了,果然与她猜的大差不差。她假装听不懂谢却风话里的讽刺,谁做他徒弟能怨气不重?当着黑剑的面,她实事求是,“好剑。”
谢却风假装没听懂她的谐音。
“这剑……我提前试过。能让剑主结龙鳞护体。属防守剑。”
荼毗听完破大防,直接抬手,给了背后黑剑两个指弹脑瓜崩。
欺软怕硬剑啊!
遇到谢却风就是防守剑,保护剑主;碰到她就大吸特吸,变身吸血蚂蟥,真够可以的。
一把剑还有两幅面孔啊。
龙剑挨了脑瓜崩,黑剑生出几根倒刺,就要发作;一感受到旁边谢却风若有似无的视线……
那几根倒刺立刻收了回去。表面光滑得能反光。
荼毗沉浸在对黑剑的无声声讨里,没有发觉这一人一剑的交锋。
就这么气鼓鼓回了船上。
谢却风催动灵力,改道让船换水道,绕了一圈,溯回回青云山去。
来时顺水,回时逆水,速度慢了许多。
荼毗坐在船舱里,狠狠啃了几块大饼,每一口都像咬在黑剑身上泄.愤。
谢却风提议,“你给它取个好名字,看能不能把它气活了。”
荼毗的饼含在嘴里。
听听,是人话吗?
谢却风:“气活了,说不定能召出它的幻身来?”
幻身是人剑合一之时,可能召出的剑意的凝结体。剑主是可以,
“对。有了幻身,我倒剥它的龙鳞,抽它的龙筋。”荼毗也来劲了。
黑剑在荼毗后背立得笔直。
它僵直的动作太大,带得荼毗都正襟危坐。
荼毗思索剑名,不经意目光落在谢却风背着的那把弓上。
镜弓。
荼毗灵机一动,“有了,就叫它‘破镜’。”
谢却风心里一动,“破镜难重圆?”
荼毗沉默,睁着无神的死鱼眼,默默把剩下的饼全吃完了。
她没肯定,谢却风也想明了,心里一阵满意,对这个徒弟,他只有过分满意。
破镜。
破的是他名为“镜”的这把弓。
他调笑道:“我很期待,你破我的弓。”
他把话挑明了,荼毗只得撒娇卖痴,靠近了他晃他手臂,“师父告诉我,怎么做,才能打败你?”
荼毗动作间,衣衫上的饼碎屑落在谢却风身上。
谢却风眉头皱起,他犯了洁癖,手指轻弹,衣袍上的饼碎屑被灵气之风拂走。
他方舒展了眉头。
“打败我,简单。”
谢却风一字一句,“打到我气海耗竭、筋脉寸断、无法聚气。”
荼毗摇晃他手臂的动作猛然停住。她有点不敢置信,谢却风亲自在教她如何打败他。以他金仙期的修为,金光护体,理论上无法被打败。命门弱点更是个中机密,越是修为高深的人,越是死守严防。
此刻,在江水滔滔的醁江上。
上不接青天,下不着土地。
逆水而行的舟楫,彼此对坐的师徒。
谢却风就这么大咧咧把他致命的弱点,告诉了她。
荼毗听着他一字一句的描述,眼前已经展现出他那副凄惨的场景,光是想想那画面,她就激动得手发抖。
可行。
弑师,可行。
荼毗深深呼出一口气,面上微笑,“那我努力。”
她从不遮掩自己的野心。
谢却风就喜欢她这模样,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的脸,反反复复,却不说话。
荼毗回过头想想,谢却风拥有不死金身,他这方法,只能打败他,大概率杀不了他。只能等道途湮灭。而且,谢却风在修真界已无敌手,没有败绩,更别提有狼狈的时候。因此,谢却风从没有露过自己的底牌。像他这个地位的大能,谁没有几种保命手段……多重加持呢?
修士一死,若不能及时复活,那就是血本无归。
荼毗并不悲观,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凌驾于修士之上的力量,无论那力量从何方而来。
弑师复仇,未来可期。
荼毗出神良久,感觉脸都被谢却风摸得有点疼了,他还不停手。
荼毗往后一缩,拿手背贴住自己的脸,“好刺痛。”
这是她刻意躲避一场可能要发生的情事。
谢却风被打断兴致,也无甚所谓,他抬手曲曲手指,船舱内的衣柜打开,露出一片挂好的衣衫。
“你身上都是血,挑一身吧。”
荼毗打眼一看,全是好衣服,流光溢彩,灵气充沛。看着就用了好材料。
全是好衣服!
这是谢却风提前给她备好的惊喜?
荼毗心中啐道,糖衣炮.弹!
荼毗已经过了自我美化、深层加工他人行为的阶段。她少女时期会感动,现在只会觉得此子送剑又送衣,必包藏祸心。
她随手取了剑,背对着谢却风换上。
立刻浑身疲乏一扫而空,她拿剑划了划衣服,不动灵气,普通刀兵不可入。
还真是名贵好材料。
谢却风看着,嗤道:“ 没见识的的东西,出去别说是我徒弟。去丐帮讨饭当头头,正合适。”
荼毗咬牙启齿,“那敢情好。我的打狗棍专打狗。狗牙一脚踹飞。”
谢却风打了个哈欠。
荼毗一拳打到棉花上,把自己给气着了。她看着满衣柜的衣服,有些生闷气。忽然想起他们并肩伞下,行于山道上,她指责谢却风不给她做防水的衣服。
她拣起旁边茶杯,往衣服上一浇,好家伙,还真防水。
荼毗深呼吸。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谢却风看着她偷偷试探防水性的小动作,哈哈大笑,眸中毫不遮掩对她的鄙夷。
荼毗咬牙,忍了又忍。
行,是她理亏。
说谢却风不给做衣裳,那纯属她诡辩胡诌。
从她拜入凌虚山起,谢却风就没短过她的衣食住行,只有奢靡过度的情况,没有苛待她吃穿用的。
“好歹是我的首徒,出门穿得像样点。”谢却风曾如是说。
时延月久,荼毗满衣柜都是不重样的衣服。到后来房间放都放不下,做了好几个芥子戒来装。只是荼毗自己不喜欢五颜六色,她练剑修行,只喜欢方便自己行动的、耐穿耐脏的。
到后来,她就是黑白灰三色换着穿。
经年累月如此。
哪天腻了,她就换个合眼缘的花纹,还是同一色系反复穿,没有变化的意思。
所以谢却风没有不给她做衣服,是她自己不乐意穿。
他送她的衣衫不知道多少,花的灵石都不知凡几。
只是她消受不来。
船舱内,谢却风只顾看着她发笑。笑够了,他才揽住荼毗,“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荼毗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也就应了,靠在他怀里睡去。
待醒来,她已经回到青云山,谢却风将她放在客店床上,不知去了何处。
荼毗怅然地推开窗,转身时,目光落在床头的两柄剑上。
一柄剑身星光点点、星河流转,美不胜收。
一柄漆黑如墨,恶龙攀援,满是煞气怨气。
荼毗一颗心落下来。
都是她的。
客店另一头。
陪荼毗取完剑,谢却风并不休息,行至巴澹目的客房。
谢却风抬手,隔绝偷听的结界设起。
巴澹目正在饮茶,随手插花。一看见谢却风,他就闻见那股龙腥味,笑眯眯说话。
“巴巴地寻了,还不如前夫送得早。”
“你话好多,茶不够烫,舌头烫熟了,下锅蘸干碟,就不会这么多废话了。”
巴澹目笑不出来了。他不再刺他,提起正事。
“其余六把钥匙呢?毁了吗?”
谢却风摇摇头,“我去时,人间正值元年,鱼龙混杂,钥匙已经被人取走。”
巴澹目眯着眼睛,却不再笑了。
“鞘金错,你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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