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我见姗姗来迟。
为了对付阴阳城城民,他是被迫弹了半天的琴曲,娱人待时。
中途听见城中火山附近,已打了起来,不免忧心是不是荼毗出事。
他正想办法开溜,却不料事有转机。从打斗方向跑回来三个总角之童,一来就跑到女城民怀里哭诉遭遇。顾我见听了方知,那城民是这阴阳城城主,三姐妹正是她的孩子。
城主大怒,纠集城民,雄赳赳气昂昂进发,为孩儿出气报仇。
顾我见就跟着过来,正赶上给荼毗等疗伤。
青青:“大妹子,我看着感觉已经痛死了。”
荼毗:“习惯了。”
“习惯了,又不代表忍痛没有极限。”
顾我见五音弹出,语气不带什么责备的意味。
荼毗被一语道破。
恍惚了好一阵子。
他这歪理,还真立得住。
她向来重逻辑,瞧不起顾我见感情用事的风格。可心里不得不承认,纯真随性者,有时说的话却一击切中要害。顾我见便是如此,偶尔蹦出来的话,正打在她痛点上。弄得她不上不下,只自己觉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让顾我见结结实实上了一堂哲学课。
他其实不傻。洞若观火。
当然也不精,就是活得通透,偶尔糊涂。
大部分时候不怎么靠谱,废话大王,靠谱时又很能支楞。
不然怎么能每天活得那么快乐,像条小狗一样,没有不开心。
【琴修,神医啊,我看着都觉得好多了】
待荼毗回过神,就看见赛欺霜被城民包围了围殴,女城主带头暴揍,连晕在犄角旮旯里的祝东风都被城民们搬来,叫三个小孩子指认清楚了,一同揍之。
荼毗好了许多,站起来缓了缓。
那头城民见她走近,有些停了手,回头来看着她。
“听我一言。”荼毗一副劝阻的架势,看见人群中鼻青脸肿的赛欺霜和祝东风,着实可怜见的。
她叹道:“好好揍,杜绝他再犯。”
顾我见和青青忍俊不禁。
荼毗这一来,三个小孩子跑来扒她的腿,“就是这个漂亮姐姐救我们的。”
城主步过来说了些好话,表达谢意。又送了颗辟火珠给她。
城主:“上火山有用。”
话不多,已是帮大忙。
荼毗道过谢,就和青青、顾我见一起互相拉扯着,赶往火山。
其他红点都逼近了,耽误不得。
青青尚有余力,她用于飞行的器是菡萏盘,勉强装下他们三个人。
只是到了火山附近。
菡萏盘突然失效。
三人落下来,互相帮衬着才没有摔成肉.饼。
青青和顾我见试了试术法,“此处用不了术法,也不能御器。”
荼毗仰头,环境这么恶劣的火山,合着他们只能用爬的。
“我这副身子骨吧它……”
顾我见蹲下身,“上来。”
荼毗从善如流地爬上去。
青青怨念盯。
【哈哈哈可怜的主包】
【只有我磕恶徒组的默契吗】
【首徒:腿酸,琴修:上来】
可青青也没办法,为了藕花渡的财政预算,她只能借荼毗手中辟火珠之势,生生陪着爬。
至于法宝,她兴趣不大。
顾我见背着荼毗走,“以后别这么逞强。总有我的。”
荼毗抓他衣领上的线头玩,“哦。”
那都是被城民纠缠拉拽出来的。他们喜欢长得好的,顾我见这样性子讨喜的,弹琴又养听客身心,故而他之前也是享受了掷果盈车的待遇。现下衣衫上还有花香果子香,清清新新的。
荼毗腹中饥肠辘辘,人又伤得发晕,忍不住伏在他后颈,多嗅了几口。
借点橘子清香,醒醒神。
青青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
爬得差不多到山腰,热意汹涌,辟火珠无法再同时护佑三人,青青先主动退出,只拍他们的远景。
荼毗轻声道:“多谢,青青姐。”
青青:“大妹子客气。常来吃饭。”
最后到山顶,辟火珠只庇佑一人不受炎火侵袭,顾我见强行用灵力护体,身体还是被火燎到了,只好放下荼毗,啰啰嗦嗦嘱托许多。
荼毗敷衍点头。眼光瞧着火山下,幸存的修士赶过来后,都发现了蹊跷,火山地界禁止用术法,正在各自想办法。
顾我见看她没有认真听,也是没办法,最后在她剑穗挂着的印章上,留下一道神识印记,无奈说:“你小心点,有事叫我。敲十下印章,我就能到你身边。”
“知道了。”
而后顾我见便回身下山去。
荼毗则在辟火珠保护下,踏上火山边沿,顿时有些难住了。鞋前岩浆来回奔涌,热是不热,可香引轶在岩浆中心,距她目测有百里之遥,距离太远。火山禁制下,禁用术法,禁用御器,这么远,她拿不到啊。
顾我见自顾自下了山,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到山脚下。
等等,他好像也是来争香引轶的。
要帮师母来着。他这记性。
看到荼毗伤成那样,他就把什么都抛到脑后了。
顾我见再欲走回头路,冷不丁肩头被人拍了一下。
“顾师兄,真是您。可算找着了。”
顾我见定睛一看,是合欢宗的弟子,应当是叫“方明”。总听队里人叫他小明。
小明丢三落四,不是丢东西就是掉队,机缘巧合熬到最后一关,还真是造化。
毕竟是师母的同门后生,顾我见不敬也亲。
“太好了,你还活着。”顾我见抱住方明,乐得原地转了一圈,弄得方明十分无措。
顾我见禀赋的真诚热情,方明乍见也以为是装的。不过同行了一路,方明已知道顾我见就是这么个人,表里如一的,单纯却不愚蠢。故而旁人了解他后,不会设防,轻易也不会去陷害他。
方明摸摸后脑勺,“承蒙顾师兄看得起。不算辱没了合欢宗。”
顾我见正欲再寒暄几句,忽见远处城中尘烟四起,浩浩荡荡杀来一帮人,都是城民。这些城民满身是伤,大都身体残缺,满脸怨气。
“死灵?”
方明抱怨,“坑得很。越是前头伤过人的,城民都成了死灵,战力倍增来复仇,这谁吃得消。”
正说着,那复仇的死灵城民们,冤有头债有主,专寻那虐.杀他们的修士,看准了报复。
修士们哪想到城民杀不尽,一时都疲于应付。哪还有功夫上火山,夺香引轶?
还好顾我见先前未伤人,因此没有死灵城民来复仇。
一片战火纷飞里。
顾我见拉着方明远离战局,才站定,只听方明仰首惊叫一声。
“唉,为何她能用术法?”
顾我见循着方向看去,看见惊悚一幕。
只见主火山附近,有五座小火山环绕,而其中一座小火山,朝着主火山那半面,都覆满了白色蛛丝,远看像是半面做了雪山。蛛丝密密麻麻织到小火山顶部,从小火山探出,另一端搭到主火山边沿,一个女子正轻衣束袖,顺着蛛丝快速向主火山攀爬过去。
站主火山上的荼毗乐了。
缺桥有人搭桥。
运气是正正好。
山脚下顾我见不明所以,“或许不是术法?”
方明:“那的确不是术法。”
顾我见愿闻其详,只觉方明的声音发着森冷。顾我见甫一低头,只见身材矮小的方明暴起。
“得罪了。”
顾我见只觉一头大网罩下来。
他拨琴破网。
那网却变小收缩,眨眼间变作绳索状,这金索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几番变形,把顾我见绑了个结结实实。
顾我见惊了一惊,再要调动灵力,发现是一点儿都使不出来。
“方明”冷笑,“省省力吧,这是捆仙索。化神级别的法宝。”
顾我见听了不再动作。
“你不是方明,你是谁?”
“方明”桀桀笑着,露出与本人谨小慎微的性格完全不想符合的表情,他如画皮鬼,扒.皮拔高骨头,不多时变成另一幅模样。虽是男身,但处处似女,拈着兰花指,因长相平庸,这副姿态有碍观瞻。
顾我见想了一想,太岁那关各队交流过意见,立刻就把人对上了号。
“八万春梅纯?”
梅纯:“正是在下。还是您聪明啊。”
顾我见想,怕是荼毗击退赵芝时,不曾防备,让梅纯躲了起来,后他们各队短暂汇合,梅纯又趁方明掉队时来了出李代桃僵。
顾我见的视线落在地上那七零八碎的人.皮上,眼神黯了一黯。
不用问,方明师弟早已凶多吉少。
“那上面的,是与你同行的赵芝?”
“正是。”
顾我见了然。梅纯在前面的关卡,没有显出什么厉害处,原来长处在伪装上,与赵芝两人打起了配合,就预备着最后关键的时刻,能给赵芝打掩护。那借蛛丝搭桥去主火山的,自然是赵芝无疑了。
许是顾我见太乖顺,梅纯畏缩之性,总觉不安。
梅纯并不想得罪琴修。
说实话,修真界琴修稀少,但出一个就是各宗看重的。身心皆治,这可是丹修和医修未必做得到的。尤其是疗心。
五音到极致,能活死人,肉白骨,梅纯也有所耳闻,不敢轻慢。他和赵芝这种修真底层爬上来的人,看多了自诩修为高深的修士,阴沟里翻船,被差了几个境界的小儿反杀,因此从不笑看任何修士。
再者,他们八万春修习荤素不忌,不似合欢宗尚有净修,他们极度依赖双修,用炉鼎还好,炉鼎干净;难免有些大能找他们寻欢作乐发泄压力,以消解心魔,这些人身上有脏病,他们染上了,也是苦不堪言。又顾忌对方势威,不敢寻个交代。只有自己去寻觅能治病的修士。
故而,八万春弟子私底下流传一种说法。
“门中子弟,三不得罪。”
玩药的,会医的,弄琴的。
方明想着,赔笑脸说难处,“顾道友,秘境夺宝,能者得之,我这也是帮朋友一个小忙。还望您配合。”
顾我见笑道:“我若不配合?”
方明换了副恶相,“你老实点。总不想我对你下烈药,与你共度**。”
顾我见接受无能。有那么一瞬像吞了苍蝇。
“多谢梅道友盛情,小顾我不多陪了。”
都这时候了,还说大话。梅纯不以为意,乍见捆仙锁融入了顾我见身体,转瞬消失不见。
梅纯诧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梅纯接着掐诀召宝,可捆仙索不再出现,也不听使唤了。
顾我见得了自由,摊开手掌,只见手心正出现那条捆仙索,在他掌心被他转了两圈。
捆仙索飞出,反把梅纯五花大绑。
梅纯满脸不可置信,似是认知遭到了极大冲击。
顾我见重新背好琴在身后。预备随时可用。他走向火山,准备借赵芝的蛛丝当路用,遥遥还向梅纯挥挥手。
“化神期法宝贵重,我就不拿了,多谢道友。”
梅纯望着他高大的背影,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这琴修,真的是人吗?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赵芝蛰伏许久,看谢道藏、赛欺霜、祝东风这几个名门弟子打得两败俱伤,这才轻衣简装在最后关头使出底牌来。
她以媚骨入道,但有年猎艳得了机缘,意外得了妖蛛血,服下后不仅修为大涨,而且还拥有了结蛛丝之力。她见火山禁制禁术法、禁法宝,可这蛛丝之能已相当于她的本能,便试了一试,果然有用,不禁再次暗叹自己运气好。
顺带,赵芝在心中嘲笑旁人。
千年名门又如何?身孚众望又如何?
还不是给她赵芝捡了漏。
修真界就是这点好。机缘随机。狂打这些仙阀的脸。且她赵芝是靠脑子的。
梅纯那厮又传音她,会拖住山脚下的人,她所要解决的,只有谢道藏这个竞争对手。
谢道藏先儿伤成那样,走路都要人背,不足为虑。
赵芝这叫一个兴奋,爬到主火山口,正见荼毗站在火山边缘望卷兴叹,不由更为得意。
可等爬近了,赵芝就高兴不起来了。
烫啊。烧心啊。
先前离得远,又有蛛丝蔽体,还不觉得,到了主火山口,赵芝才知道厉害。跟小火山不同,此处炎火能灼人神魂,多待一刻都是对自己的折磨。
赵芝也惨,被炎火烫得衣不蔽体,别人也来不及欣赏她的身段,因为眨眼间皮肉就被烧没了,眼珠子烤焦了嘎嘣脆,就剩副焦黑骨架,要不是她骨修,早烧成飞灰了。
荼毗就搁原地站着,看了许久。
良久,面无表情地点评。
“还挺狼狈。”
登时,赵芝气得那叫一个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
谢道藏居高临下的样,和谢却风如出一辙!赵芝寻了很多谢却风刻录的影响,他就是这么个调调说话。
莫不是谢却风的私生女?
赵芝愤愤,“你为何不受影响?”
荼毗托了托手里的辟火珠。
“大约因为有这颗辟火珠。”
大约?
赵芝受够了荼毗的“炫耀”,一心往香引轶爬。
荼毗倒也蹭上顺风丝,踩着赵芝结下的蛛丝一起走。
遥遥看着,赵芝就像荼毗豢养的灵宠,正替她开道。
赵芝险些没被气晕过去。
但她明确自己的目标,还是奔着香引轶去。
荼毗快她一步,先要触及到香引轶的光圈。
赵芝崩溃,“那是我的!等我拿了它,我就叫谢却风给我当牛做马,日夜接.客!”
“哦?”
荼毗的动作一顿,回首看那趴在蛛丝上的焦骨。
真是有些意思在。
她们俩要这香引轶,都想在仆从方填上“谢却风”的名字。
荼毗想了想,给谢却风换个“主人”,有何不可?还省得她自己亲自入局,整日面对他,还要防备慕尘宗方的责问,倒不如把自己摘出来,让赵芝去当这个出头鸟。她乐得看谢却风出丑。
“给你,也行。”荼毗转身,还想戏弄戏弄赵芝。没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她理了理碎发,手触及到剑匣的剑,摸到了剑穗,指骨弯弯,敲击下去。
一、二、三……
敲到第十下,无事发生。
果然没用。
蠢球,实在不靠谱。
这也是没办法。谁能想到,火山禁制还不让叫队友。
荼毗作出相让的模样,赵芝却从蛛丝上跳起来,一把蛛丝从她手心穿出,朝荼毗喉间袭去。
荼毗一动不动。
蛛丝在贯穿她喉咙之前,离喉咙堪堪半寸处,猛然停住。
焦骨赵芝嗤笑。
“我就知道。你脚步虚浮,还装。”
荼毗瞬间露馅,露出点苦笑,还是没能装到最后啊。
她道:“你不也一样?装得不错。”
赵芝走到她身边,上下打量,排查荼毗身上有没有后招。
山腰的青青看呆了。
【赵芝这么稳的?】
【我算是知道谢道藏之前怎么会被她坑了】
【话不能这么说,首徒之前消耗太大了,不然稳赢的】
赵芝也是个狠人,大家有目共睹。
【我跟她们俩掏心窝子,她们俩都在玩心眼子】
【怒了一下】
【反复远程被骗】
【我进去活不过三句话】
荼毗和赵芝相互示弱,最终还是看当下实力。
荼毗强弩之末,自然敌不过赵芝。何况她听了赵芝夺香引轶的目的,自觉二人目的相同,不如放手让赵芝去做。
可惜赵芝有脑子。
赵芝推了荼毗一把,“你,上去拿。”
荼毗不动。
“我说了,让给你。”
“少装蒜。谁家徒弟愿意让厉害师父中招?不忠不孝的?”赵芝冷哼道,“还有,众所周知,强力法宝出光圈范围,会对神魂造成巨大冲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让我去承法宝出圈的冲击力,好捡漏。”
荼毗无奈。她刚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故意顿那一下,可她现在真不这么想了。
赵芝口头这么说,心里对荼毗还是忌惮。
她二人都想让对方帮忙挡法宝出圈的冲击,到时再抢法宝下山,损耗最小。
如今么。
谁先碰到香引轶,谁是炮灰。
赵芝推了荼毗一把,“要怪就怪我运气好吧。”
荼毗脱力,跌向香引轶。
她那对懒散无神的眸子,陡然亮得惊人。
“破镜,剑来!”
只听剑匣曲剑出匣,飞至荼毗手心。剑与剑主相碰时。
蛟尾缠住荼毗,再次吸收她灵气血气。
灵气没了,就吸血气。
“一式,和风。”
一剑扫出,恶蛟伴风,劈向赵芝。赵芝顺着蛛丝,连退数里,已经退到了蛛丝桥梁的腾空地带,悬浮在主火山和小火山之间。
赵芝咬牙切齿。
她千防万防,仍旧没防住,万万没料到,谢道藏会不惜以命相搏,也要再次拔剑。
何况她那蛛丝差点击穿谢道藏的咽喉,谢道藏却还能装弱小,未免太沉得住气了。
荼毗哪给赵芝反应的时间,换方向,竖劈出去。
又一道锋锐剑气劈来。
赵芝脸色大变,这剑要中了,她这蛛丝桥梁被斩断,她必定跌落下去。再上来可就难了。
赵芝也不敢再留手。
“化冰!”
只见蛛丝桥梁寒气森森,结成坚冰,荼毗那逞强一招,只给桥梁打出裂痕,蛛丝桥终究是保住了。
赵芝也因温度变化,重新生出血肉,娉娉婷婷,几下朝荼毗跃来。几息已近了身。
赵芝目的明确,把荼毗推向香引轶,当替死鬼!
荼毗搏不过,唯有拔剑,浑身都是血煞之气。
一身青衣如烟。
她手腕控制轻重,像平日练习的无数次那样,可重可轻,变幻莫测。
点、刺、挂剑、抡、反剑。
连每一次刻意的角度偏差,都是荼毗根据对赵芝身法习惯的观察而特意计算好的。
曲剑在手,荼毗如臂使指。
赵芝身上伤痕累累。
脚下踩着蛛丝加速。
冰化成的水从蛛丝漏下去,还没触碰到岩浆,就已经蒸腾成水汽。
两个人的身形隐匿在无边雾气里。
都发了狠劲地打。
赵芝蛛丝化冰,是后招,只是一用,这蛛丝力量耗尽了就没了。荼毗先废她大阵,又逼她废了蛛丝,新仇旧恨加起来,赵芝对荼毗恨之入骨。
而荼毗则逞强过度,已把自己燃血成干尸,把赵芝都吓到了。
赵芝边防边说:“法宝而已,至于把自己搭进去?”
荼毗哪有多余力气回话儿。不过习惯性冷着张脸。
赵芝更气。这节骨眼上,赵芝望着荼毗那冷峻眉眼,又想起她日思夜想的谢却风来,真像。神韵也像。
赵芝直觉,谢却风喜欢这个徒弟,喜欢到骨子里的程度。与对外人大不相同。
“我讨厌你。谢道藏!”
“不巧。我还……挺喜欢你的。”
“少花言巧语。”
荼毗依然平静,“我喜欢你。你要什么,敢争。女子要东西,有何不可争?”
赵芝心里微微动容。但也就动容了那么一下。
太晚了。
她若不争,走不到今天;她若争了,她就是当下的她,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木已成舟,无需多言。
一击定胜负。
荼毗的曲剑被击飞出去,在掉进岩浆之前,被她紧急收回剑匣。
赵芝也不耽误,扭着荼毗,直接硬让她去碰香引轶。
卷轴飞出光圈,带出巨大冲击。
荼毗被赵芝当盾牌挡在身前,挨了个结结实实,别说燃血了,身体都被打得跟破布袋一样绵软。
赵芝劈手夺得香引轶,收入囊中。
荼毗无力地趴倒在蛛丝桥上。
赵芝摸索走她的辟火珠,而后冷冷俯视,“永别了。镜尊首徒。”
赵芝一脚踹出。
荼毗真如布袋,飞出蛛丝桥,朝着火山口的岩浆,坠落而去。
焦灼打在背部。
荼毗身体凌空,看见阴阳城的天空,一碧如洗,蔚蓝依旧。
很通透。
荼毗眼神还是死寂一片,世界静默。
直到她的眼眸里,映出飞来的一道身影,一击将赵芝斩头。
赵芝的头颈分离,头飞了出去。
太快了。
干脆利落。
像是黑白色的电影幕布。头飞走了。
红彤彤的有点可笑的红花棉袄,出现了。
是……祝言。
还是祝言拿到了香引轶啊。
后面还会怎么争,法宝花落谁家,出秘境又会怎样。荼毗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只觉得一身轻。
要解脱了,终于。
或许,能回家。
不,那样的家,不回也罢。
爸爸总在发脾气,为了赚钱焦头烂额,找小三;妈妈总在抹眼泪,歇斯底里抓出轨,把所有情感绑架在她身上,“为什么你不能帮帮妈妈,去偷啊你去偷爸爸的钱包……你去看他是不是又给那个女人拿钱了,我早上点过是五百六,你去看是不是少了……你怎么就不能更讨他喜欢啊?你为什么就不能是个儿子?!!!”
爸爸和妈妈扭打在一起,妈妈的头被摁到灶膛边,“你再凶?你再给我凶一个试试?臭表子,翅膀硬了。”
妈妈尖叫啼哭,“我再也不敢了!”
爸爸把卧室的枕头被子,全丢进灶膛烧成了灰。后来他们还会大吵大闹,只是妈妈不敢还手了,爸爸拿刀对着妈妈威胁时,她跑过去挡在妈妈身前。
“妈妈别怕,我已经报.警了。”
她的后背,被猛地朝前一推,“都是你女儿教我的,要反抗要自由,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杀你杀她吧!我肯定是爱你的啊老公。”
……
只有拿着满分的卷子回家时,爸爸妈妈会表露出难得的和谐气氛。
演出来的三好家庭,她也愿意相信。
她只能更卷,更努力,更优秀。
卷成绩,卷特长,卷一切。
必须满分,必须第一,不许……失败。
永远第一,永远优秀,就好了。
只要她越来越优秀,爸爸妈妈就会一直一直爱她了。
荼毗的胸腔发紧,泪水从眼眶里冲了出来,眼前模糊一片。
就这样身体灵魂全部消失,她再也不要任何轮回了。
彻底毁灭就好。
像老师说的那样。人死了,会变成无机物。对吧。
蛛丝桥的另一端,顾我见背着琴,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奔跑,当视线里出现那番景象:荼毗被赵芝踹飞出去,即将落入岩浆里。
他瞳孔猛缩。
一时连琴都甩脱,嫌琴负重太甚。
哒、哒、哒。
琴上挂着的方印章,一下下轻弹,仿佛在响应某种呼唤。
顾我见张大嘴,感觉呼吸不上来。
“你小心点,有事叫我。敲十下印章,我就能到你身边。”
她敲了那么多下。
到掉进岩浆之前,明知没有用,她还是敲了。
剧烈翻滚的岩浆,吞没了荼毗的身影。
很小很小的一只。
像河水卷走了被虫蛀得伤痕累累的叶。
砰。
顾我见跌跪在坚硬的蛛丝上。失声过后,是撕破胸腔的呼唤。
“荼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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