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商场地下车库时,池砚望着电梯间亮如白昼的灯光,下意识抬手推了推银框眼镜。
“走吧。”许驰示意他。
电梯门滑开的瞬间,池砚的脚步顿了顿。里面人挤得像沙丁鱼,他下意识挺直脊背,银框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人群,捏着衣角的指尖微微泛白——这是他紧张时才有的小动作。
“进。”许驰侧过身,用胳膊在人群里撑开条窄缝。
池砚抬步进去,后背刚贴上电梯后壁,人潮就涌了进来,把他往前推了半尺。他踉跄着稳住身形,被迫和许驰贴得更近,头顶刚好抵在许驰胸口,发旋蹭过他的衬衫纽扣。
两人都面朝电梯门,许驰的胳膊肘堪堪擦过池砚的手臂。
就在这时,一股极淡的气息钻进许驰鼻腔——不是皂角的冲劲,也不是书卷的沉闷,是种干净的、带着点草木清香的味道,像晨露打湿的青竹,顺着他的呼吸一路往下,息间沉香。
他不动声色地偏过头,视线落在池砚的发顶。柔软的黑发贴着额角,有几缕被压得微卷,随着电梯轻微的晃动轻轻蹭着他的衬衫。
池砚似乎毫无察觉,正盯着门边的楼层数,镜片后的睫毛垂着,遮住眼底所有情绪。
“叮”的一声,某层有人要下,人群一阵骚动。
池砚被挤得又往前靠了靠,手肘撞在许驰腰侧,他立刻往回收,指尖却不小心勾到许驰的衣摆。那缕香气仿佛也跟着动了动,在两人之间缠了缠,清得像山涧的风。
许驰的喉结滚了滚,抬手虚虚护在池砚身侧,隔开旁边不断晃动的购物袋。
终于到了楼层,电梯门刚开,池砚便率先迈了出去,脚步快得几乎像逃。
他站在空旷的走廊里,背对着许驰整理衣襟,银框后的目光望着远处的店铺招牌,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波澜:“去哪?”
许驰跟上他:“去给你买点衣服,我的衣服你穿着大了。”
池砚愣了愣,看向自己宽大的袖子,抿了抿唇。
“这是……市集?”池砚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难以置信。
他印象里的市集是喧闹的、带着尘土气的,而这里的“繁华”却透着一种井然的精致,连空气里都飘着甜香,不像市集,倒像谁用香料熏过的画舫。
许驰笑着点头,带他走进一家男装店。店员热情地迎上来,池砚却往后退了半步,银框后的眼睛警惕地扫过货架——挂得整整齐齐的衬衫、叠成方块的毛衣、摆成一排的皮鞋,每一样都透着“规矩”,比古代成衣铺的绸缎料子还讲究。
“试试这件?”许驰拿起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往他身上比了比,“料子软,适合你。”
池砚低头看着那团蓬松的白,忽然想起古代冬天穿的棉袍,厚重得像裹着棉被,而这衣服轻得像云,指尖一碰,竟暖融融的。
试衣间的门关上时,池砚对着镜子愣住了,镜中的人既熟悉又陌生——不再是那个穿着宽袖长袍的谋士,倒像融入了这光怪陆离的现代世界。
许驰在外头敲门时,他推开门的瞬间,正撞见店员倒吸一口凉气,两眼放光:“先生,您这位朋友长得也太好看了吧,这气质……”
话没说完就被许驰打断:“就这件,再试一下这件风衣。”许驰递给池砚一件黑色风衣。
再开门时,许驰的呼吸顿了半拍。黑色风衣衬得池砚肤色白得像雪,领口立着,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银框眼镜和线条清薄的唇。
他抬手理了理衣襟,风衣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露出里面米白色针织衫的边角,冷冽与柔软撞在一起,竟生出种矛盾的好看。
店员在旁边啧啧称奇:“先生您眼光真好,这风衣版型挑人,您朋友穿得跟模特似的。”
“包起来。”许驰视线落在池砚攥着风衣腰带的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捏着黑色腰带时,白得像玉雕,“再看看别的。”
踏入新中式服饰区,那套交叠缎面白衫配宽褶裙裤瞬间抓住许驰目光。缎面泛着珍珠般的柔光,交叠领口如流云倾泻,宽褶裙裤垂坠得恰到好处,像把水墨长卷穿在了身上。
“试试这个。”许驰抽出衣架,布料触手温凉丝滑,暗纹在光影里若隐若现,是极淡的竹叶纹路,添了几分“独坐幽篁”的古意。
池砚接过衣服,指尖摩挲交叠领口的褶皱,似在触碰千年传承的风雅。
试衣间的帘幕轻晃,池砚再出现时,店员手中的陈列册“啪嗒”掉在地上。
缎面白衫贴合身形,领口自然垂落,衬得脖颈修长如竹;宽褶裙裤如满月般铺开,裤脚扫过地面,好像闻到了墨水味。
他抬手插兜,眼镜后的双眸沉静,清冷与古雅交融。
“这、这剪裁……”店员慌忙捡起册子,“交叠设计是取了汉服深衣的意,缎面选的是非遗苏缎工艺,您穿上,把‘新中式’的魂都穿活了!”
许驰望着池砚,见他垂眸理了理袖口,缎面褶皱里漏出半截白皙手腕。他走上前,指尖轻轻抚平交叠领口的微乱褶皱:“这套留着,衬你。”
池砚抬眼,镜片后的眸光轻晃,似被“新中式”的巧思惊到——古人的风雅没被束之高阁,反倒化作这交叠领口、宽褶裙裤,在现代商场里,成了能穿在身上的鲜活诗意。
池砚亲自挑了一些其它衣服,像玩换装小游戏,每次出来都引得店员连连称赞。
结账时,店员包好衣服,望着池砚和许驰的背影内心感慨。
逛到家居区时,池砚彻底被震撼了。自动感应的垃圾桶、会自己加热的杯垫、能发出柔光的小夜灯……
他站在一个智能马桶盖展示区前,看着那盖子自动掀起、喷出温水,忽然转头问许驰:“这些……当真不用人伺候?” 语气里带着点被颠覆认知的茫然。
许驰忍着笑,拿起一个毛茸茸的抱枕塞进他怀里:“不用,它们自己就能‘伺候’人。”
见池砚抱着抱枕忘了放,那柔软的触感让他紧绷的肩线都柔和了些,又补充道,“喜欢就买,放你床上。”
经过小夜灯区时,许驰挑了盏仿月光的,轻轻一拍,灯光从清冷白转为柔和黄,再一拍又添了星点闪烁。
池砚抱着抱枕凑过来,指尖小心触碰灯罩,触感像摸月下霜,他感受到夜灯的温度,感受到柔和,他轻声说:“比烛火稳,比月光真……”话没说完,喉间突然泛起熟悉的涩意。
记忆如潮倒灌——
沈彻那夜的笑还在耳边,说“此灯添了西域奇香,助你彻夜研读”。他信了,在摇曳烛光里,把批注写得密密麻麻。可后半夜,眼睛开始疼起来,脑子也晕晕的,那时池砚只当自己是研读过久。
“池砚?”许驰的声音撞碎回忆,池砚猛地回神,眸光一暗。
许驰察觉到了一丝难过,是来自池砚的,他轻声问:怎么了?”
池砚说:“没事,就这个吧。”
离开时,小夜灯被放进购物车。池砚抱着抱枕走在前面,许驰望着他的背影良久。
中午,许驰提议去吃火锅。
池砚刚坐下时,脊背挺得笔直,不知道的以为在开重要会议呢。白汤刚沸,许驰想给他夹片烫好的牛肉,他却微微欠身,用自己的碗沿接住,动作轻得几乎没碰出声响:“多谢。”
夹菜时更是透着古礼的克制,每次只夹离自己最近的;嚼东西时腮帮微动,听不到半点咀嚼声,像怕惊扰了周遭的烟火气。
许驰看着他小口吞咽,忽然想起古代宴席上的“食勿响舌”,原来真有人能把吃饭吃出这般雅致,连烫得微微吸气时,都会侧过脸避开,不让失态落入旁人眼中。
鸳鸯锅的热气腾到他脸上,镜片蒙上白雾,他也只是停下筷子,从袖袋里摸出块素色手帕——许驰早上见他塞进外套口袋的,此刻展开,边角叠得方方正正。他擦镜片的动作也慢,擦完叠好,仍规规矩矩放回袖袋,才重新执筷。
吃到一半,池砚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忽然轻声说:“这里……真好。”
不像古代的繁华总带着阶层的壁垒,这里的热闹是敞开的,连一件衣服、一口吃食,都透着让人安心的平等。
许驰往他碗里又夹了块虾滑,看着他被热气熏得泛红的脸颊,笑着应道:“嗯,以后带你常来。” 商场的喧嚣隔着玻璃窗传来,却衬得这一方小桌愈发温暖,像把外面的繁华都揉碎了,酿进了这锅冒着热气的汤里。
小剧场
许驰:池砚穿我的衣服,嗯。(其实是新的)镜片被蒙上雾了,嗯。
沈彻:清和,原来你对我,竟是如此挂怀。(终于出现)
池砚:我学会了涮毛肚!(嘴里念叨七上八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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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商场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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