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站的比赛顾秋昙没有去看。
华国站的选手没有特别出色的,唯一一点需要注意的只有一些始终没有踏入成年组的选手。花样滑冰项目一向吃选手的裁判缘,很多时候这种裁判缘和资历也会挂钩。
艾伦.弗朗斯夺冠的消息是他认识的一个小男单给他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和他同岁,但今年才第一次上国际赛的赛场,技术水平相当出众——他会3A,尽管并不擅长高级三三连跳。
那孩子名叫巫兰安,身材瘦小单薄,皮肤透着种久未见阳光的豆芽白,眼睛很大,看顾秋昙的时候总带着种崇拜的劲。
不过巫兰安和顾秋昙说艾伦夺冠时眼睛也是亮亮的,带着满天星辰一般闪闪发光:“顾师兄顾师兄,我可以要一个艾伦的签名吗?”
“嗯?只要他的吗?”顾秋昙忍着笑意问他。
巫兰安抿着嘴犹豫了一阵,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摆,小声道:“师兄你和他一起签呗……”
顾秋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态度自然地揉乱了巫兰安的头发:“逗你的,到时候给你要签名。”
他在这段时间还参与了学校的期中考试,本来还准备再劝劝他全力备战中考的老师们看到他总分加起来足以达到年级第一的试卷后默默闭上了嘴。
他们不止一次私下里讨论过顾秋昙的学习问题。每个人的精力始终是有限的,花在花样滑冰上的时间长了,留给学业的就少了。
诚然,在中高考的问题上还有体育生或高水平运动队等一系列可以弥补成绩不足的手段,可花样滑冰毕竟不是大众项目,能够给出的加分也不足够多,招收花样滑冰单项的高校也大多不那么出色——至少配不上顾秋昙的学习能力。
可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顾秋昙喜欢冰场。顾清砚不止一次在院里提起过这件事,在冰场上时顾秋昙总是快乐的。
到这一次期中考试,那一颗颗提在喉咙里的心才终于落回肚子里,终于确信顾秋昙有能力平衡学习和竞技。
福利院的孩子们仍旧围绕着他,叽叽喳喳地让他给讲题,又或者是看他怎么穿针引线地绣出一张漂亮的图案。
顾秋昙手里的针线像是有着魔力,每一张都绣得格外精美出色。那些绣品有时候会被挂到福利院的墙上,也有一些是顾秋昙自己收起来。
“小秋哥,你收起来的图是要给那个哥哥吗?”有年纪大一点的孩子大着胆子问他。顾秋昙抿着嘴轻轻笑了起来:“是啊,总不能白拿他的钱……我现在挣不到那么多,送几张绣品、围巾之类的勉强也能抵一些。”
那时候孩子们就会挤眉弄眼地互相看看,也不说什么,只是在心里默叹他未免有些太重视“报恩”这件事。
直到顾玉娇女士端着一大锅汤汤水水和菜碟,吆喝着“吃饭了!”,那些孩子才“哗”一下散开,嬉笑着围坐到餐桌前。
大锅饭的味道并不出色,菜做得很稀,甚至有些古怪的粘腻,颜色混在一起看不分明,但每个人都吃得很香——只有顾秋昙在另外的小桌子上吃顾清砚从国家队食堂打回来的盒饭。
为了备战大奖赛总决赛,也为了方便第二个四周跳的训练,顾秋昙最近在增肌。
每天早上上课前他要在福利院的大厅里做俯卧撑,早饭是顾清砚花自己私房钱买的牛肉,当然也是自己煮的,顾清砚的妻子苏琬瑜不止一次嘲笑过无盐水煮牛肉滋味令人肝颤——当然,是在顾秋昙面前。
顾秋昙只是埋头苦吃,心道难吃也得吃啊为国增肌这种事是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再说了他什么难吃的饭没吃过。
意外把这句心声溜出来以后苏琬瑜非常豪放地笑了一阵,笑得直捶顾清砚的肩膀,捶得顾清砚哀嚎连连直呼壮士快饶命。
顾秋昙却只是轻飘飘地扫来一眼,似乎对这些事都毫不在乎一样揭过。
但大奖赛的总决赛终于是来了。
飞机在加拿大落地的时候顾秋昙才刚刚迷迷糊糊地醒过来,顾清砚给他身上搭了一条薄薄的毯子,飞机上的空调吹来温暖的风。
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打了个哈欠,轻轻道:“加拿大的天空看起来也不漂亮。”
“那也不错了吧。”顾清砚瞅了一眼窗外好笑地敲了敲顾秋昙的头。另一边谢元姝也呆呆地看着窗外,冲队医沈澜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他们四个来得早,另外还有一组双人滑选手正在赶来加拿大的路上,只不过说要晚几个钟头才到。
但这一行四人显然也没有等他们的想法,漫长的飞行让所有人都显得格外疲惫,哪怕是从小就被带着出过国、习惯在天上飞来飞去的谢元姝此时也已经困倦地趴在沈澜身上。
顾清砚拎着两个大行李箱,身上挂着一个叫顾秋昙的人形摆件。另一边谢教练看着他们的相处眉头微微皱起:“小秋这孩子是不是长高了?”
“嗯,稍微长了一点个子,现在有一米六了……吧。”顾清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向顾秋昙,“目前还没有要进发育关的迹象。”
顾秋昙的出身在国家队里一直是饱受关注的一个点,孤儿出身意味着他没有一个预测的靶身高,没有人知道他的发育关会变成什么样。
不过……顾清砚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英国选手埃尔法.伊格纳兹和顾秋昙是亲姐弟,那位选手的身高在花样滑冰项目绝对算高海拔。
顾秋昙恐怕也不会矮。他带着几分忧愁看着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少年,想道。
这可怎么办?国内对于发育关的措施尚且不够先进——1930年代,花样滑冰项目传入中国,至今也不过八十多年,大环境一直不完善,大部分选手都来自华北、东北地区,全靠自然环境。
“您在想什么?”顾秋昙恹恹道,虽然挂在顾清砚手臂上可走路时步子并没有趿拉。
“没什么。”顾清砚回过神来,安抚地冲顾秋昙笑笑,那笑容有点勉强。
“是吗……”顾秋昙倒在他肩膀上,喃喃道,“我以后长高了您也不担心吗?”
那声音像是呓语,轻飘飘地凿穿了顾清砚的故作镇定。
顾清砚侧过脸看了他一眼。顾秋昙只是眯着眼睛瞧他,也不继续说些什么,也不恼,只是懒洋洋地像条在晒月亮的大狗,月光流淌下来笼罩在他们身上。
另一边谢元姝半睁着眼睛,轻飘飘地扫来一句:“您现在看起来才一米六,就算发育了又能长得多高?”
说得好像您不是才一米六一样。顾秋昙腹诽道,不过谢元姝说得也不无道理——绝大多数人发育期蹿个子也不会蹿得太高。
但顾秋昙自己心里清楚,他绝不是那种发育关能过得很平稳的类型。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的身高都绝对不会在安全范围。
一路无话。
到酒店后顾秋昙终于从顾清砚肩膀上脱钩,又牢牢地扒在了酒店的沙发上。谢元姝坐在他旁边,两个人都耷拉着眼皮却又不敢直接睡过去。
登记入住的手续时间并不很长,他们的教练又都不是以力量见长的类型,真睡过去了没几分钟又得被叫起来。两人隔着一段安全距离,倚着沙发微微眯着眼。
“瓦列里娅!”远远的飘来女人的声音,严厉的训斥声里有顾秋昙想要听到的那个名字,“你又和艾伦说了什么!”
艾伦。他什么时候来的?顾秋昙勉力睁开眼睛,还未看清面前人的面容,先闻到那身清雅淡漠的薰衣草香。
他喃喃道:“艾伦?”
那双碧蓝色的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艾伦俯下身来,掌心贴在顾秋昙额上,有些凉。
“经济舱还是太消磨人的精力……”顾秋昙听见他轻声道,“您又不常出国,时差问题……”
“您说了也没什么用的。”顾秋昙偏过头,抬手攥住艾伦的手腕,打了一个哈欠道,“您知道我没那么多钱……出国比赛都是公费……”
“对了,我还给您绣了个钱包……”他的眼眸蒙上了困倦的水雾,唇齿开合间声音低得像呓语,“待会儿、待会儿我给您送过来……”
“都困成这样了还在想给我送礼物的事呢?”艾伦神态自若地坐到顾秋昙身边,轻轻地偏过头,那双眼睛润着水一样,望向阿加塔和瓦列里娅时却仍旧凌厉。
“谢——”瓦列里娅却一眼看到了谢元姝,飞燕一般轻盈地落入对方怀里。俄罗斯小女孩身体轻盈,扑上去时谢元姝也只是笑吟吟地伸出手臂揽住她:“列拉,你这次也进了总决赛?”
谢元姝也还残留着困倦的神色,只不过一瞬就被喜悦掩藏,她轻轻蹭了蹭瓦列里娅的头顶,轻轻道:“恭喜你呀。”
“谢谢姐姐。”瓦列里娅的英语并不出色,带着毛子特有的弹舌口音。
艾伦这时候抬起头看她,平静道:“瓦利亚,你该上去了——阿加塔女士要催你了。”
瓦利亚、列拉都是瓦列里娅的昵称。[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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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决赛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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