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掠过沈云程面庞时,那隐约的淡香竟透过绸缎丝丝渗入。
安城身体似是微微贴着他,眸光流转间唇角微扬,指尖便勾着绸带微微向下一拽。
那若有似无的触碰像是一簇星火,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撩拨跳动。
沈云程几乎是用尽毕生全部的力气一般紧紧攥着拳,青筋微突,额上已凝着细细的汗珠。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有规矩,要懂分寸。
可是什么分寸,他的天上明月太能、也太擅撩人心曲,分明是存了心要他失控。
“殿下——”
“别动——”
安城笑的意味深长。
沈云程做好了准备,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个场景——绸带滑落时,眼前骤然亮起的微光和立刻就能看见的身影。
他极为渴望迫不及待就要看见的人。
丝帛摩擦发出的细微声音,在耳畔好似雪夜枯枝折断的脆音,更似他此时心曲绷断的声响。
可就在他唇角扬起一抹难以抑制的弧度时,却意料之外的觉得系口处一紧。
嗯?
安城的气息近在耳畔,温热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打的结松了,本宫替你重新系好。”
她嗓音低柔,沈云程听到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如同召唤万物复苏的惊蛰。
正中荒原上千年古木的中心。
春意灼灼。
沈云程被撩拨的紧绷如弦却又无可奈何,他紧紧攥着拳,无奈道:“谢、谢殿下。”
安城眼底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逗弄眼前人,当真是件有意思的事。
比如方才,比如现在。
“好了,下去吧。”她故意端出一副疏淡的语调,指尖却漫不经心地抚过红绸边缘,就见那节指节已近乎攥得发白,“本宫还有奏折要批。”
“是,属下…告退!”
沈云程恭敬的行了礼,方才那一瞬的旖旎仿佛从未发生过,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舍,依礼缓步退至门边。
直到转身才抬手摘下红绸.
绸带滑落的瞬间,他下意识回望,却也只见安城端肃执笔的姿势,仿佛方才的撩人心弦不过是场荒唐幻梦。
距离远了,沈云程未见她笔锋微顿时,唇角还有一抹没有收敛的温柔。
院外,他望着书房的方向,自己抬手抚上了眼睛,以及眼角处的泪痣,像是触碰易碎的琉璃。
这是被月亮亲吻过的地方。
被清辉垂怜过的印记。
他全身上下如今自己最喜欢的地方。
他低头凝视掌中红绸,绸缎在晚风里泛起细微波澜,若非顾忌府中议论,他恨不能永远系着这方绸带,这是呼吸相闻的距离中安城亲手为他系结的模样。
戌时。
安城处理完公文回寝殿,便闻到了院中与素日不同的花香之气——清冽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甜,像是初春融雪时渗出的第一缕山泉。
她初以为是疲劳之故,待至卧房时才确认确有更换新妍。
“今日花使是谁?”
“回主子,是奴婢。”之露跪伏在地,手中捧着几片淡紫色的花瓣。
“本宫闻到了与素日不同的花香。”
“主子恕罪,”之露一时间摸不准安城喜怒,指尖微颤,声音却稳,“今日奴婢带人更换鲜花时,沈大人恰好路过,提到有一种花香可宽解疲惫,使人安睡,正是奴婢手中的岁阳。”
之露将手中鲜花高举过头顶:“奴婢想到主子今日繁忙,闻此便擅自做主更换,奴婢知罪,这便……”
“有心了,”安城打断道,“起来吧。”
之露闻言这才松解下来,“是,谢主子恩典。”
岁阳?
安城拿起之露递来的淡紫色鲜花,茎叶纤细,花却饱满,还能有这种令人怡神的香气。
“本宫从未在花园中见过。”
“回殿下,”之露见安城心情尚佳,回话也稍稍轻松了起来,“并非咱们府内栽植,不知是沈大人从何处寻来交由奴婢的。”
安城闻言抬眸,之露见她指尖轻轻摩挲着花瓣,便心领神会立刻道去叫沈云程来,就躬身退下了。
一刻钟后。
“参见殿下!”沈云程行礼时,目光极轻地掠过安城手中的花,又迅速垂落。
“启禀殿下,岁阳并非名品,只是属下乡间常见的野花,”他声音恭敬,“百姓于春日采集用来装饰门窗、驱蚊防虫,也可置于卧室安神解乏,或者晾晒制成香囊。”
“属下见殿下今日略有倦色,便擅自作主更换殿下房中原有花品。”他躬身道,“僭越之处,请殿下责罚。”
烛火映衬下,安城又瞥见他眼尾那颗泪痣,与覆于红绸之下相较倒有另样感觉。
这人分明知道她不会为这些小事动辄动怒,却偏要把请罪的戏码做得十足。
“那你的家乡有没有赏花的习俗?”
沈云程一时未解安城话中之意,如实道了句有。
“好,按照你们的习俗,去办吧。”
之露见沈云程一时呆愣,恨铁不成钢一般,便假意整理鲜花,用唇语悄然提醒沈云程‘踏春’二字
沈云程见状这才反应过来,他微微怔愣半息,便难掩欣喜,他的殿下要去他的家乡看春光遍野?
便赶忙躬身道:“是,属下遵命”。
沈云程退下后,安城就传召了江夜。
殿内沉水香氤氲。
“主子。”江夜单膝触地请安。
“韩月此去邵安,我们也不能闲着。”安城目光掠过案上舆图,停在邵安与王都间的官道标记处。
她并未抬眸,只是简明扼要交代了安排沈云程春行一事,“你不必带人贴身跟随。”
“是,属下明白。”
鎏金博山炉吐出的烟线忽然一颤,安城从多宝格取下一段靛青布条扔给江夜,“蒙上眼睛。”
“是。”江夜接住飞来的布条,虽未明白自己主子要做什么,但也只是略一迟疑便立刻依令行事,“主子,需要属下做什么?”
安城在江夜利落系紧时,已移步到了西窗下。
“这里你不止很多次,”安城的声音混着茶汤注入瓷盏的轻响,“对房间的布局结构应该明了。”
“是。”
“蒙眼走到本宫身边来,窗边坐塌处。”
“遵命!”
江夜按照记忆中对房间布局的印象,摸索着往前去。黑暗中的世界骤然倾斜。他迈出第三步时,左靴尖便撞上雕花门框。
对房间布局了然与否与视力骤然受限下顺利到达指定位置,是不等同的。
他立即调整方位,却在即将触到坐榻时,膝盖先咚地一声磕上榻沿。
“好了!”茶盖轻叩盏沿的脆响自斜前方传来。
布条解下的瞬间,江夜看见自己影子正横在安城曳地的裙裾上。他屈膝时,腰间令牌不慎砸中地面,在满室幽香中撞出一声钝响。
“主子恕罪!”他立刻按住震颤的铁牌,以为自己主子是在试探他在任何情况下是否都能护主周全,而自己显然失了分寸,“属下失责失职,自请重罚。”
“起来!”安城指尖停在茶盏边缘,茶汤倒映着她眉间霜色。
江夜心头一凛,当是请错罚了。
他跪地未动,后颈渐渐浮起层细汗。
“说说感受!”
“属下…”他喉结动了动,指节紧攥,“能辨清主子方位,但视力骤然受限,一时难以掌控间距。”
安城嗯了声,眸光随即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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