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凌云看着那份不知道被谁塞进来的东西,皱起眉头。
包裹不大,褐色麻布胡乱地卷着,麻布边缘毛糙,像是撕开的。
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小五手快,已经三两下就拆了,抖开只有一块玉佩。
“少爷,有人给你送礼啦。”小五扭头乐道。
“谁送礼是撕块破抹布包着的,蠢。”小四翻了个白眼。
这事过于诡异,越凌云半晌没说话。
“不是送礼,那干嘛好端端的送一块玉佩,我瞧着这个就很值钱。”
“你那脑瓜子就知道钱,送礼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吗,说你傻你还真是傻。”
玉佩温润,泛着剔透的碧色,下缀的流苏有些许褪色,却干净整洁,一看便知是贵重之物。款式质朴,雕刻着兰花,翻过玉佩,背面刻了一个细小的“兰”字。
刻痕里还有些黑色的粉末。
“小五,那块布拿来我看一下。”
小五立刻停下拌嘴,将那麻布抖落开,递给越凌云。
布片里写着字,像是用木炭写就,笔画潦草,一看就是匆忙间写的。与那布的颜色混在一起,有点难辨认。
“小四小五,今日守好门。齐安,明日一早,你带上那日参军大人给的令牌,去紫衣巷请他过来一趟,不要惊动旁人。”
皇城附近由于治安和交通便利等原因,永安坊一带建有官舍,曾有不少品阶较低的官员从这里发迹后着紫衣上朝,故而又别名紫衣巷。
那日几人虽都是着便服,但身形一见便是行伍出身,一听他提紫衣巷,便知是官府的人,只是不知当日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木牌上有一个“王”字,是京兆府的制式令牌。
当日不愿深究,如今却不得不多想了。
那些京城里到处滋事讹钱的大汉,据说是外地流窜过来的惯犯,早些天已经被赵晖远领人给抄了老窝,关去吃牢饭了。既然是皇上让盯着的人,赵晖远自是不敢掉以轻心,明面上以保护商户为名加强巡逻,暗地里派了几个心腹轮流蹲守流云酒楼。
给出腰牌的王怀,因为查探的第一天就露馅儿,被头儿发配了夜里来蹲守的苦差事,以免他白日里再丢人现眼凑跟前去。
王怀装惨卖乖才终于让赵晖远松口,过了今日就不用再蹲守,岂料他的美好愿景被突然冒出来的小贼给搅和了。齐安追出来的时候,王怀立刻隐去身形,朝着小贼逃跑的方向追去。那人腿脚倒不快,奈何实在太会钻小巷子。他要避着齐安,起初又不敢隔得太近,怕弄出动静。一边找一边追,循着那偷塞东西的小贼踪迹,绕了大半个西城。
西城是小商小贩聚集之地,地形混杂人员众多,房屋院子都是乱搭乱建挤在一起。这里的人夜里连灯油也舍不得用,只有稀稀疏疏的几家点着豆大的烛火。这几天一直阴天,又没有月光,眼见着人要跟不见了,王怀三两下蹬上围墙想操近路过去,岂料纸糊似的围墙瞬间塌了,围墙跟豆腐渣似的散落一地,人也跟丢了,气得他不轻。
惊动了住的人,野狗也跟着嚎叫起来,好一片混乱。
后半夜里突然下了场大雨,夹着大风,西城那边,又塌了不少棚屋围墙,第二日京兆府都忙着去冒雨救人,维持秩序。紫衣巷进出的都是穿着蓑衣的人,也认不出谁是谁来,何况此刻他们也顾不上其他事。齐安等到晌午也没找着能传话的人,眼见着雨没有要停的趋势,只得回来告知越凌云。
越凌云收好玉佩等物,让小四小五先在紫衣巷附近守着。
直到第四日天放晴,京兆府才在赵晖远的带领下将受灾的那一片区救助清点完毕。
好在垮塌的房屋有不少是已废弃的空屋,还有些是柴房仓库。加之垮塌时王怀正好在附近,呼叫救援及时,提前疏散了一些人,如此轻伤重伤几十人,倒也没有闹出人命。
“最近是流年不利嘛,怎么破事一件接一件的,有完没完啊!”王怀哀嚎。
赵晖远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收拾完,闻言踹了他一脚,累瘫在椅子上。
刚眯一会儿,下属来报,城隍庙旁的池塘里,发现了一具无名尸体。
赵晖远瞪了王怀一眼,瞧这乌鸦嘴。
“跟上。”
赵晖远到时,里正已差人将无名氏搬入义庄。
无名氏身着粗布衣裳,有些破旧,头发散乱,身无长物。因这几日大雨,也不知泡了多久,面目早已不可辨。
只看了一眼,王怀就赶紧躲远了,还好今日早上没来得及吃饭。
“仵作验过了吗?”赵晖远问道。
“回大人,验过了。”里正恭敬答道。
“哪里就验过了,这也叫验过了?”王怀看着仵作的记录,嚷嚷道。
“前几日雨大路滑,李仵作出门不小心摔伤了,因此确实验得粗略了些,还望大人勿怪罪。”里正姓牛,人却长得瘦小,此刻陪笑着解释,“李仵作说确实是淹水而死,大概有两到三天,身上也没有明显的外伤。想是哪家夜里走路,遇到大雨慌着躲,没看清路,不小心掉了进去,没人发现。”
“李仵作人呢?”王怀道。
“回大人,李仵作受伤不轻,年纪又大,小人自作主张让他先歇会,这就喊他过来。”
“不必了。”
赵晖远吩咐下属,去西城几个街市入口布告栏贴了认领的告示,若是半月内无人来认领,便按无名氏着义庄找个地方敛了。
小五好不容易等到了回来的王怀,想也不想就跳出来:“这位大人,跟我们走一趟……”话没说完便挨了身边小四一脚。
王怀一脸戒备,手都按到了佩刀上。
“王大人,惊扰了。”小四奉上腰牌,“我们家掌柜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王怀见到腰牌,这才恍然记起自己前阵子随手送出去了一个,接过腰牌:“这几日在外行走,身上脏得很,待我回营房换身衣裳就去。”
“你……”
“小的这就回去转告我家掌柜,在流云酒楼恭候大人。”小四拉着小五作揖告退。
转身走了几步,小五怒道,“你刚才干嘛踹我?”
“有你那么楞的吗,不知道人家是官爷,说话跟个二傻子一样。”
“你不早说。哎你怎么知道人家姓王……”
“牌子上写的王字,你瞎。”
“你不瞎,就你会认字,念了几本破书了不起。”
俩人吵吵闹闹回了酒楼。
王怀傍晚去了酒楼,拿到了粗麻布包裹着的兰花玉佩。
若不是亲眼所见,还去追了那鬼鬼祟祟的小贼,王怀也很难相信会有人大半夜里偷偷往别人家塞东西。
更何况还是用撕下的衣服包着,用木炭作笔写了字的布,一看就觉得有内情。
越凌云注意到王怀听闻有人塞东西,毫不意外的样子。听说是玉佩,神情又有些怪异。
“参军大人,可是知道些什么?”
“嗯?啊,没有。我在奇怪什么人会干这种事。”
当然,王怀是不会告诉越掌柜自己在他门前蹲守的事儿,收了东西便回去找赵晖远。
玉佩看着成色不错值些钱,但原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上面的兰花却有些眼熟,赵晖远一时想不起来。
待辨认了那破布片的字,顿时头大如斗。
户部侍郎兰庭方,出身书香世家,惯来喜欢风雅,衣物折扇常以兰花作饰,常佩戴的也是各式的兰花玉佩,那个“兰”字的印记,便是兰庭方让工匠照着他自己的笔墨刻的。兰庭方书法不错,赵晖远不久前在宫中宴会上近距离欣赏过他扇面上的墨宝,这便想起来了。
麻布上的碳字写得匆忙,只有十二个字,“兰家作恶血债滔天乞请救人”。
自从赵晖远上次进宫禀告过越掌柜的事情后,皇上对这越掌柜似乎就不再在意,除了当日吩咐继续盯着,也没有再过问情况。
此刻赵晖远拿着玉佩和破布,感觉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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