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幕倾盆，天上却挂了一盘圆月。
夜里寂静，积雪被踩的吱嘎响，还有树枝崩断的声音，宫道上三两行提灯匆忙的侍人，雾雪迷蒙里透着朦胧光亮。
越走越远，越靠越近，又如命中注定一般消失殆尽。
“建宁，我觉得司马将军好可怜。”
“嗯，确实可怜，戎马半生，最后什么也没用。”天已经黑了，质子宫里的人都离开了，建宁安置好建云，亲自送白玉回去：“都可怜。”
建宁撑着伞，罩住白玉，怕她受寒。
白玉手里提着灯笼，闷闷不乐。
“先王同那巫女也没什么错，不过受时势所迫。”白玉不禁多愁善感起来：“建宁，我好难过。”
“不难过。”建宁握了握白玉的手，怕她冻坏了手：“忘了吧！无论这故事是真是假，那都是前人的事，你我不会步入他们的后尘。”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你若离开，我便丢下一切跟你走。”建宁清楚白玉再想什么，但眼下，他们谁也离不开咸阳，只能先哄好白玉：“我跟你一起要饭。”
“真的吗？”
“嗯，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来找我玩。”
“好。”
夜晚，白玉想，她不要变成杀人不眨眼的人，她永远不为权势地位所迷惑，所桎梏。
她依然要做自在的白鹤，她要逃出去，可她放不下白雪，还没见到师父。
白玉望着院子里的梅花树，想砍树。
**
第二日，神将司马昭音亡故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咸阳。
没有他，便没有雍洲的今日，对外是生老病死，人皆有之，对内..
巍峨的咸阳宫殿，咸阳王坐在王座上，接过廷尉府递上来的短刀，眸中发寒，冰冷威严：“司马将军怎么会自杀！”
廷尉府封意是梁洲外戚，谁不知道司马昭音于雍洲的重要性：“臣不知。”
北阳君杨鸣也奇怪：“司马先生身强体重，怎么会自杀，我一直觉得他还能再活几年呢！”
封亮畏畏缩缩，他善于察言观色，知道大王这么一问，就是有问题，此事才刚刚开始：“司马先生是自杀，无疑，大王是不是想知道司马先生好端端，为何自杀？”
杨冰杨严兄弟俩默默对视，看向咸阳王杨寒。
咸阳王白发苍苍，坐在高堂，睥睨众生：“司马先生可称得上我雍洲的恩人，他就那么不明不白的自杀而死，难免叫来雍洲的能人异士，心寒。”
杨严立即说：“父王，不如叫儿臣来调查。”
杨鸣眉心一跳，司马昭音死了便死了，有何可查，万一是个坑，跳进去，出来难。他还未及反应，就听杨冰先一步说：“不如交由廷尉府吧！这本就是廷尉府的职责所在。”
封亮心跳如鼓，心想我的小祖宗，这不是没事给我找事嘛！本来就想做足样子，办个闲差，安稳度日，这是干什么呀！封意倒是正直，担得起：“大公子说的是，这本是我廷尉府的责任。”
杨严说：“父王，交给儿臣吧！司马先生为我雍洲如此，儿臣敬仰司马先生，不愿他死的不明不白。”
杨鸣揣着袖子，矗立不动，正在想怎么帮杨严脱身。
咸阳王一眼就瞥见他，沉声问：“二兄，你怎么看？”
被杨寒冷不丁一问，正在沉思的杨鸣一个激灵：“....呃...大王，不如让两位公子，廷尉府和宗室都介入，这样也好显得雍洲的诚意与重视。”
咸阳王觉得这个好，立即便下召令，命御史台拟召令。
“莫要耽误了年后三月三祭山神。”
杨鸣伸着手指头算了算，觉得可行。
年节快要到了，有两个月的时间，还算宽裕。
“诺。”
一众人：“诺。”
**
杨蛟跟白霜坐在廊下，姝秀和白雪正在院落亭子里做女工。
已经巳时，白玉才从悠悠转醒，守在她床边的侍人给她递了热毛巾：“女君，您醒了，要用饭吗？公子前日送来奶茶还有牛肉，白雪女君给您留了，我拿去热一热。”
“好。”
白玉不是很饿，醒了就穿鞋穿衣下榻，走到门口，看见两个小娃娃坐在廊下。
杨蛟说：“祭山神你去吗？”
白霜点头：“去啊！你都去，我怎么可能不去，扬洲没有山，我要去看看。”
杨蛟说：“那到时候你跟着我，拉紧我的手不要松，你生的小，大人们不容易看见你。”
这话白霜便不乐意了：“什么！你也没比我高，你在嫌弃我，那我们还是不要一起玩了。”
白玉冷笑一声，白霜向来会欺负人，这杨蛟分明让她拿住了。
“不是，我是想跟你一起祭山神。”杨蛟解释：“真的。”
“哼！”
白玉提了提裙摆，跟俩小屁孩在屋檐下坐下，她用胳膊肘抵了下杨蛟：“弟弟，祭山神是什么？”
不等杨蛟开口，不远处的姝秀解释说：“雍洲的礼节，每年三月初三，祭拜山神，乞求山神保佑我雍洲庶民，咸阳一族昌盛不衰。”
“我可以去吗？”
“可以。”
白雪气道：“你昨日怎么回来那么晚？再回来那么晚，就哪里都不要去了。”
姝秀笑了笑，忙打圆场：“哎呀，小孩子，看这么严憋坏了，左右都在宫里，不会出事。”
“我是怕她给人添麻烦。”白雪说：“你不知道这丫头有多皮实，比白霜还会耍心眼。”
“哈哈...”姝秀说：“孩子嘛！贪玩。”
白玉哼哼唧唧：“师姐，你偏心。”
白雪还没开口，就听见屋里烧奶茶的侍人小跑出来：“白玉女君，奶茶和牛肉热好了。”
“哦。”白玉起身，顺便掰了掰杨蛟的发髻：“小孩，头发绑的不错！”
杨蛟盯着白玉，翻了个白眼，对白霜说：“你这小师姐，真可爱。”
白霜：“我怎么觉得你在骂她。”
杨蛟：“....”
侍人把热好的牛肉端给白玉，又接着往煮沸的小锅里加牛奶。
没一会儿，热气腾腾的奶茶就上桌了，侍人把蜂蜜推给白玉：“白玉女君，加蜂蜜会甜一些。”
白玉喝了一口，没喝出味来，往里放蜂蜜之后，把牛肉吃的一干二净。
她起身走出院子，冲白雪喊：“师姐，我去找建宁玩。”
“早点回来。”
“知道了师姐。”
白雪拦不住她，无奈叹息。
姝秀笑说：“白玉性子好，在雍洲就得这样的个性。”
白雪担心：“只怕她闯出祸。”
**
杨严一众人从咸阳宫出来，就乘车去了司马将军府。
司马昭音没有血脉子嗣传承，府内侍人正在整理院落，随后充入宫中。
杨鸣找到平日里近身伺候司马昭音的小厮。
小厮带一群人进了司马昭音卧房内。
屋内陈设极其简单，只有桌子衣柜，床和被褥，还有一盘青枣。
杨冰察觉，上前勘察那盘青枣，觉得奇特。
杨鸣说：“司马先生年轻时便喜欢吃青枣。”
杨冰拿起一个司马昭音咬了一口的青枣，仔细观看：“这是司马先生吃过的，为何只咬了一小口？”
他嗅到一股子苦涩，与脆青枣的甜味不一样，杨冰拿起枣子，咬了一口，细细咀嚼。杨严笑呵呵的凑到杨冰跟前，揶揄：“怎么样兄长，司马先生吃过的枣子好吃吗？”
封意封亮面面相觑，封亮觉得公子有些丢面：“公子要喜欢吃青枣，我叫府上人给公子送过去些，公子...”不要丢人现眼了，我梁洲丢不起这人。
“为何这青枣那么苦。”杨冰咬了两口的青枣递给杨严，眉眼含笑：“二弟，你也尝尝看。”
杨鸣：“....”
封意：“...”
封亮：“....”
杨严不动深色接过杨冰递的青枣，挑了一块好地方，咬了一口，含在嘴里过了舌尖，便面无表情吐回手心里：“兄长说得不错，这枣子确实是苦的。”
杨鸣当即拿起盘子里剩的青枣，挨个都咬了一口：“唉~怎么是苦的？”
封意封亮也拿了一个，尝了之后，众人叫来司马昭音的近侍小厮：“你家主人平日里吃的青枣是苦的？”
小厮唯唯诺诺，说话结巴，对着这么多人，憋红了脸脖子粗：“嗯。”
“为何？”
“不...不知。”
杨严问：“你家主子昨日都做过什么？去过哪里？跟你说过什么？为何回来之后就自杀了？你什么时候不在身旁侍奉的？”
那小厮呜呜哇哇，对着这一长串问题，扑通一声跪下了：“...不知。”
杨冰将手搭在杨严的肩上，重重拍了两下，正要说话，被北阳君杨鸣拍开：“你做什么！动手做什么！真是，把你手拿开！”
封意说：“北阳君该吃些下火药，免得日后气死！”
封亮：“北阳君心眼比针孔还小，我看不如妇人！”
杨鸣气结：“你们...”
这俩兄弟，真把自己当回事！
“别吵了。”听杨冰这样说，北阳君甩袖子走到了一边，杨冰说：“...二弟，审问要一个一个问，健全的人还得一个个回答，何况眼前是个结巴，你问那么多，叫他怎么回答你，二弟，不要太心急。”
杨严眯着眼，嘴角轻扬：“兄长教训的是。”
杨鸣愤愤：“呸！”
杨冰看了一眼杨鸣，无奈，蹲身耐心询问伺候司马昭音的结巴小厮：“小兄弟，你家主子昨日去了哪？”
结巴抹了抹脸上的鼻涕和泪：“说，世子...宫。”
杨冰又问：“什么时辰回来的？”
结巴答：“戌时..末。”
“那你什么时候不再伺候的？”
“将近亥时..”结巴慌张害怕，抱住杨冰的手臂，求饶，委屈：“是..主人..不让我...伺候的。”
杨冰轻拍结巴的手背：“无妨，我知晓，你先去吧！”
“嗯..”结巴小厮胆小怯懦，害怕被惩罚，不会撒谎。
杨严问：“为何去了质子宫，回来就自杀了？”
“质子宫有问题。”
封意说：“要从质子宫调查吗？”
封亮说：“如今先把司马先生入葬要紧，幸而是冬日化雪之际，不然尸体熬不了多久。”
杨冰提议：“我们先去看一看司马先生的尸体。”
杨鸣一行人商量着：“司马先生的葬礼肯定要大操大办。”
“嗯。”
俩兄弟在前，杨严说：“兄长，待会儿一起喝点奶茶吧！化雪天寒。”
杨冰笑意浅浅：“好啊！”
杨鸣眉心成川：“我不同意！”
封亮一把推开杨鸣这个老东西，他肥，往哪一站就是肉盾，杨鸣不敢硬碰硬：“你真是越发碍眼了！”
杨鸣骂骂咧咧：“你们这些外客，真把自己当咸阳人了！”
封意摇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