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钊十六年,持幢仙君英年早婚的消息不胫而走。
“你们听说了吗?上届的那位阴神要结亲了。”
“早就听说了,这不就是时下最流行的宿敌变妻子么!想不到持幢仙君也爱玩这套。”
“论爱上死对头怎么解?持幢仙君和明昭仙君提醒您,睡一觉,万怨消。”
“只说当年明昭仙君还在凡间修炼时,就已经被持幢仙君预定下了童养媳的身份。因而这千年来,持幢仙君酒色不沾,分文不取,每到冬日都会降落凡间的藏驿峰山顶淋雪,看遍世间轮回,只待一人归!”
楼下茶馆重金聘请的说书先生一个惊堂木拍下,引起宾客声声赞叹。
坐在楼上的黄衣人一声嗤笑,随手在桌上撒了一把瓜子壳,朝着身旁穿着紫衣的男子挑起了笑:“等一人归,真的吗?”
紫衣人淡定地端起了“滴酒不沾”的杯子,沉着地“嗯”了一声。
黄衣人慢条斯理地嗑完最后一把瓜子,伸手朝天大叹一声:“噢!我的上帝!快听听这都是什么话!我居然是你的童养媳?”
紫衣人不动声色地一饮而尽。
“看在老天爷的份上,拜托!这种千年前发生的事情怎么能和我一个刚飞升的小仙挂上钩呢?这简直是......太荒唐了!”
紫衣男子不语眸光带笑地将眼前之人凝望着。
黄衣人调皮地朝紫衣男子眨眨眼:“哦!亲爱的,实不相瞒,我有一件事情实在非常好奇。我想聪明的你应该知道我会好奇什么的,你说是吧?我伟大的阳聆先生!”
“我不知道。”阳聆用杯子碰了碰桌:“请说人话。”
“啊!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黄衣人腔调一转,换了一种人间常用的语气,笑道:“你今日捉鬼又赚了多少钱?”
被叫阳聆的紫衣人将手往袖子里一翻,掏出来那个“分文不取”的钱袋子。
“三十两碎银。”
“这么多?”黄衣人瞪大了眼,扒拉着布袋子的手加快了动作:“噢!我的老天爷!这位风大人实在太阔气了,三十两银子说给就给,实在是令人羡慕啊!”
阳聆不动声色地给黄衣人递了一杯葡萄酒:“银枝,不要用这种说话的方式摆出一幅没见过钱的模样,真的很丢人。”
叫银枝的黄衣人笑了一声,道:“可我就是那么穷呀~”
他探过身,眉眼弯弯:“怎么办夫君?你既要了我,就应该对我负责,难道不是吗?”
阳陵抬头,眼神忽然变凶,一把将人拉了过来,额头相抵,沉声道:“我对你负责,你会对我负责吗?”
银枝被烫得眉心一跳,紧忙将人推开,拍了拍衣衫上不存在的灰,说话也正常了许多:“那个,天帝找我。”
阳陵挑眉。
银枝尴尬一笑:“许是有新任务了吧?你知道的,我刚上任,流程还不熟。”
阳陵似笑非笑地看着银枝:“你不是说要我帮忙写封介绍信发去酆都吗?”
银枝嘴角抽了抽,笑得既尴尬又礼貌:“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还不知道介绍信需要写些什么内容啊?”
这事儿真要论起责任来,还得赖到当今天帝的头上。
彼时银枝刚刚飞升,还未来得及在云里雾里站稳脚跟喘上一口气,手上握着的银色小铁盒“轰”地一声,在头发丝里炸出了一团黑雾。
而跟着遭殃的,还有站在身旁不慎引火烧身的持幢仙君。
“我的天!快救火!”
有神仙大喊一声,只见正殿诸人手忙脚乱地祭出法宝,往着火处不由分说地胡乱滋水。
水流有粗有细,有疏有密,不多时便将无名之火浇灭剩了一缕烟。
可怜了刚位列仙班还不到一分钟的银枝,被迫从一个遵纪守法的好青年,摇身一变成了落魄的恐怖袭击分子。
他一脸颓丧地顶着一个湿哒哒的鸡窝头,身上衣衫残破不堪,水沿着烧焦的边缘落在,在黄金做成的地砖上敲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像死亡倒计时似的。
他吐了一口黑气,佯装不知情,无不震撼地道:“噢!我的上帝,这就是神秘而古老的东方飞升仪式吗?着实令人......叹为观止呢!”
“他在说什么?”老资历的神仙问道。
“不知道啊!上帝是谁?没听说过?”年纪不算太古老的部分神仙交头接耳。
“是不是他的父亲?”有人提出猜测。
“或许是他的母亲?”紧接人有人补充了备选答案。
“或许是他的兄弟姊妹?”
“要么是他的妻子......”
“他没有妻子。”一道稳重的声音打断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持幢仙君仍旧顶着一副万年不变的庄严肃穆神色,烧了一半的紫色幢幡呼啦啦地飘着,与周身气度严重不符。
他瞟了一眼发呆的银枝,朝天帝作揖道:“这位新任仙君的意思是,想恭问陛下您,浇水这一行径,是否为天庭庆贺凡人飞升之仪?”
骤然被和西方上帝混为一谈的东方天帝清了清嗓子,慈爱抬手:“哈哈!”
然后笑不出来了。
是不是飞升之仪你没眼睛看吗?
还来问!
还有脸问!
天帝心中乱骂一气,表面仍然维持客套地寒暄了两句:“爱卿,敢问你手上的这个铁盒子是?”
“这个?”银枝看了看自己手上已经糊成一片的黑色物件,神色复杂:“凡人称其为:手机。”
天帝脸都僵了。
要不你猜猜我为什么是天帝呢?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东西叫手机?
我还认得你那个牌子是个洋人造出来的,叫什么乔布斯·克鲁苏。
但重点是这个吗?
我在问你,你带着这个易燃易爆有毒危险品的玩意儿上来,过安检了吗?
亲?!
“哈哈,好的。”天帝无语凝咽。
许是位列仙班的一群人太过耀眼,不是青史留名的文人墨客,便是战功赫赫精忠报国的铁血武将。在人间朝堂混迹多年,心眼子一个比一个黑,骤然升上来一个啥也不会啥也不懂的愣头青,天帝险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眼才破格提拔了这么一个不知如何形容的……二货。
“他飞升的原因是什么来的?”天帝转过头,不去看这个丢脸玩意儿,问了问身边的使臣万事通。
万事通随手翻了两页簿子,指着最后一行字道:“他在全球最大的网络社交媒体上分享了一句话,救了一座城的人。”
“那我提拔他飞升的原因是什么来的?”天帝又问道。
“这个......”万事通鼻窍不通地道:“好像是说他聪明巧思,善察天机。”
天帝紧忙出声打断:“能退货吗?”
万事通毕恭毕敬弯腰一笑:“不能的,陛下。此乃凡人飞升之神,非寻常商品也,不支持七天无理由退换货。”
天帝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问道:“各位爱卿,眼下可有什么空缺的神职啊?”
众人面面相觑,七嘴八舌。
“启禀陛下,臣的观察院处少了一位可以誊录凡间诗书之人。”
“启禀陛下,臣那里缺一个可以帮忙浇花的。”
“启禀陛下,管仙鹤的鹤林苑铲屎官人手不足。”
“启禀陛下,织造司也缺个能干有力可以卷布匹的。”
“启禀陛下......”
“停!”天帝大手一挥,止住了不堪入耳的叽喳交响曲。
他转过头,又问了一下万事通:“有什么棘手难办的,没人愿意接的,能离朕八百丈远,最好常驻人间不用来朕面前晃悠看得心烦,且又特别紧急需要人手的差事?”
万事通在脑海中飞速整理了一下修饰词,一口气将簿子翻了几百页,陪笑道:“陛下,上次在窦娥冤事件降下六月飞霜的那位仙君与世长辞两千多年了,此后这个职位便一直空悬着。”
“就是撒个雪?这么简单?”天帝皱眉。
“非也非也!”万事通脸上堆满了笑:“是撒雪鸣冤的同时,要还人间清白啊!”
“哦!”天帝恍然:“翻案是吧!”
“对对对。”
“不错,这个差事挺适合他。”天帝笑眯眯着眼,一脸慈善地看向烧糊了的银枝:“新上来的这位爱卿,叫什么名字?”
被点名的银枝紧忙躬身,学着古人行礼:“在下银枝,银色的银,枝条的枝。”
“好名字,可有姓氏?”
“臣本布衣,躬耕于农田。苟全名字于世间,不求闻达于根源。”
天帝又听不懂了:“什么东西?”
持幢仙君神色庄重,再次朝前方一揖:“陛下,他说他是孤儿,无姓。”
天帝闭了闭眼,深呼吸:“银枝听命。”
“臣在。”烧糊了的人铿锵一跪,在金砖上印了一坨黑。
“任命尔为昭明仙君,降六月飞雪以鸣冤。并委任澄明司掌印,申不平,断冤案,还清白。钦此!”
银枝眨眨眼,表示没听懂。
天帝装没看见。
银枝再次眨眨眼。
天帝关闭了视线接受讯号。
银枝嘴角一僵,训练有素地牵起没有感情的弧度:“臣遵旨。”
有些东西就好比某些小说中的霸总废话,听得懂大多是没有常识的金句,听不懂的就是……真的听不懂。
而唯一可以不受其影响的方式,就是学习霸总手底下员工的摆烂态度。
毕竟这世间的领导大抵是相同的,要么就是吩咐下来的任务说得不清不楚,要么就是说过的话转头就忘了。
努力,不过是压榨劳动力的借口。
烂事一桩,不如开摆。
连枝心态好,却耐不得周遭有老古板的仙尊反对:“陛下,口头谕旨着实不妥。”
天帝听罢,睁开了暗流涌动的眼。
“爱卿的意思是,朕不够官方?”
“不……”
“还是说,朕不够书面?”
“……没有。”
“亦或是,朕不够权威?”
那提议的仙尊终于颤巍巍地退下:“臣,不敢。”
连枝在一旁察言观色,听得手脚冰凉,看得汗如雨下。
好家伙!上来就死亡三连问,谁能受得住啊!
这就是古人世界传说中的伴君如伴虎吗!
连枝深色紧张地环视四周,思忖着有没有什么速度飞快的保命坐骑可以带他“嗖”地一下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然而这大殿里除了人,别说坐骑了,连只鸭都没有。
他吸了吸鼻子,正想硬着头皮说些什么,就听到上面坐龙椅的那位不明所以地笑着曰:“今日的糟心事和糟心人可真多,看得朕眼睛都乏了,众爱卿有事退朝,无事也退朝。”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