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枝一下朝,就喊住了前方的紫衣人。
“这位神棍请留步!”
持幢神棍悠悠转身,慢条斯理咬文嚼字:“神棍?”
银枝挠挠头:“呃……道友?”
持幢仙君不答,一双眼定定地落在眼前之人身上。
“那……神仙?”
“总不能喊你兄弟吧!”银枝懊恼地抓着头发:“我又不知道你姓甚名谁,怎么喊你啊!”
“阳聆。”沉静的声音如同酿了上百年的好酒:“在下持幢仙君,阳聆。”
“哦!你好,驰骋仙君。”文盲的昭明仙君银枝看了看面前和他一样落魄的人,勾唇一笑。
阳聆:“?”
你喊我什么?
“噢!我亲爱的驰骋仙君,请允许我这么称呼您。您知道的,我在这里喊住你没有别的恶意,只是有一些小小的事情需要洽谈,请您务必要相信于我。”
被连续两次喊错封号的阳聆心神错乱,险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噢!这该死的文盲!
这该死的译制片腔!
他当年就应该在翻译片刚出来的时候及时上报天庭,把这堆阴间配音通通打包扔去西海喂鱼!
他压下了怒火,问道:“敢问昭明仙君,你有什么恶意?”
自动忽视掉恶意两个字的银枝坦荡荡道:“是这样的,我尊敬的驰骋仙君。我实在是忍不住好奇,究竟是什么浪潮让您一个飞升了几千年的古董仙君知道手机一物,并能精准捕捉到我话语里的关键字句呢?”
又来?
没完没了了是吧?
天天拿捏字正腔圆的,累不累?
阳聆皱眉:“你在问我为什么听得懂你说话?”
银枝疯狂点头。
“我每年都在人间待几个月。”阳聆言简意赅解释完毕后,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装货:“昭明仙君,你想说什么?”
银枝闻言来了神,瞬间站直了身子。
“为什么抢我手机?”
猝不及防被扣了帽子的持幢仙君:“……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抢!我!手!机!”银枝不怕死地盯着眼前这张好看到天怒人怨的脸,咬牙笑得狰狞:“劳资正在和亲友告别,你抢我手机做什么!害我爆炸当众出丑!”
……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我抢你手机了吗?
我抢你手机干嘛?
明明是你手机经受不住高压爆炸的,关我什么事?
我才是手机爆炸的受害者好吧?
受害者有罪论?
还要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那种有罪论?
阳聆看了银枝半天,眼角含恨地温声道:“我没有,昭明仙君误会了。”
“你有!”银枝笃定。
“……”
哪来的自信滚哪去!
这是什么新型诈骗吗?
你要圈钱还是咋地?
偏偏银枝是个没眼力见的:“喂!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说沉默是你最大的武器?”
……
阳聆很是头脑清醒地管住了自己的双手,顺带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心。
“没有,不是。”他学起银枝的态度,端出一把好听的声音说道。
银枝一噎:“噢!我的上帝,我发誓!你绝对是我见过最难沟通的神仙。”
阳聆又沉默了。
不是……
你这辈子见过几个神仙?
统共也就跟两个神仙沟通过,我就是之最了???
难道不是你最难沟通吗?
一种名为暴戾的情绪从心中涌起,逐渐填满了整个胸腔。
手痒,想打小孩了。
横竖不犯天条。
他突然好想给眼前这小家伙的脑瓜子开个瓢,看看里头装了多少斤注水的西瓜汁。
顺带多打几下,以示手劲。
阳聆想打架,但持幢仙君却不想吵架。为了外在的威严形象,阳聆只能端肃着神情叹了一口气,承认了自己是最难沟通的神仙。
银枝得寸进尺梗着脖子强调:“你抢我手机!”
“……嗯。”
你说的都对。
“你为什么抢我手机?”银枝继续污蔑。
阳聆看傻子似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银枝神色复杂:“兄弟,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知道。
在包庇罪犯配合诈骗。
但他不能说。
说了就挨骂。
挨骂就被逼。
被逼就无奈。
无奈就承认。
承认还得解释。
但他编不出来。
死脑!快想!
阳聆只觉得摊上这么一个活爹,脑子都炸了。
“不知道,可能你好看。”
若此时恰巧有神仙经过听到这番对话,定要惊掉下巴。
不近女色且严肃板正的持幢仙君,破天荒地胡说八道了。
居然还会夸人好看!
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仙君夸奖一个人……一个神仙……哦不,一个活物了。
银枝显然也呆了,他想不到阳聆居然如此配合。
“仙君你不是不近女色?”
阳聆平静回答:“是。”
我近的是男色。
“仙界对你的评价不是严肃端正?”
……哪个瞎了眼评的?
“所以呢?”
连枝更震惊了:“那你为什么如此配合?”
阳聆脸色一变。
感情你也知道你在屈打成招?
费老大劲折腾半天,图啥?
他黑着脸:“那我倒是想要问问,昭明仙君为什么要我配合?”
银枝笑道:“因为我嫌丢人啊?”
这是什么道理?
嫌丢人就要栽赃?
“不知昭明仙君认为,嫌丢脸和非要在下承认抢手机这件事之间,存在什么必要关联吗?”
银枝认真地想了想,老实巴交坦白道:“可能是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6!
“昭明仙君!”阳聆平静的声音里终于带了一丝明显的怒气:“你如今身为澄明司掌印,应该以身作则才是。”
银枝长长的睫毛拍了拍下至:“澄明司是什么?”
“……”
“一夜成名的诗词吗?”
“……”
“掌印和掌门有什么区别?”
“……”
心好累,不想和文盲沟通。
阳聆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活爹,明天不会因为不识字,就把挂了几千年的澄明司招牌给拆了吧?
对面见阳聆不说话,得寸进尺威胁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抢手机这件事了。”
阳聆眼皮一跳:“我说话你就不默认了?”
“哦不!”银枝笑笑:“仙君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说话,我自然就有别的办法逼你承认呀!”
……
妈的,想堵住这张嘴。
“那我默认了?”
持幢仙君扭头就走。
毁灭吧!烦了!
明天就抓两个罪大恶极的小鬼下油锅!
油炸一下,嘎嘣脆。
——
阳聆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不轻松不愉快地过去了。
不曾想第二天早起上班,刚引渡了两个差点被自己油炸的鬼,就见牛头和马面觍着脸上来八卦。
“仙君,听说你抢人手机了?真的假的?”
阳聆的幢幡一动:“你们地府的消息什么时候这么灵通了?”
牛头嘿嘿一笑:“这不是托了仙君您的福……”
阳聆眼波一横。
马面瞬间补充:“三界传遍了啊!仙君您不知道吗?”
没睡醒的阳聆:“??你说什么?传遍什么???”
牛头清了清嗓子,端着一副优雅姿态:“哦!我的上帝!我才刚刚飞升,手机就被驰骋仙君抢了!这简直是太荒唐了!哦!驰骋仙君这个该死愚蠢的男人,我发誓,我一定要狠狠地踢他的屁股!”
阳聆额角狂跳:“昭明仙君说的?”
“对对对!”
“传遍三界?”
“对对对!”
“怎么传的?”
“对对……啊不对!”牛头马面齐齐紧急刹车。
“我不知道啊!”牛头挠头。
马面抓脸:“反正流传到我们这里,就已经是这段模仿秀了。”
阳聆:“……”
活爹。
人家夏天流汗,你家夏天流氓是吧?
牛头好奇:“仙君,你改封号了吗?”
马面附和:“对啊对啊!怎么变成驰骋仙君了?”
阳聆拳头硬了,差点没让轮回排期到今天的鬼见识一下什么叫死不如生,生不如不生的痛苦。
阳聆这一天过得尤其烦闷。
他读着秒,卡着下班时间抬脚就走,一改往日敬业态度,溜得比谁都快,引得地府的牛马们纷纷深思。
“持幢仙君今儿个是怎么了?”出国抓人回来的黑无常疑惑道。
白无常摇头:“谁知道呢!持幢仙君今儿个的怨气比冤死鬼都大。”
“怨气?”马面眼珠子转了一下:“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怪不得总觉得今天的持幢仙君又眼熟又陌生的,两千年前人家刚来的时候,也是这副鬼样子。”
牛头恍然大悟食指朝天复制道:“啊!两千年前持幢仙君刚被派过来的时候,确实就是这样!”
“但那时候持幢仙君一身怨气很好理解啊!”白无常道:“谁喜欢来地府上班?”
牛头道:“就是就是,阴气森森的!”
马面伸了个懒腰:“这鬼地方待久了,人都不精神了。”
“所以。”消息滞后的黑无常将仨鬼看了一圈:“持幢仙君真的抢人手机了?”
怨气比鬼还浓的阳聆马不停蹄地往澄明司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思考,那傻了吧唧的文盲仙君会不会真的把澄明司三个金碧辉煌的大字给改了。
刚一到门口,阳聆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改。
不然他绝对要上报天帝,把这不修边幅的玩意儿给撤职了!
持幢仙君抚着心口,推开了澄明司的大门。
推不动。
阳聆不信邪,又推了推。
还是推不动。
邪了门了!!!
“昭明仙君去哪儿了?”
他逮着守门的将领一顿问。
被当做镇宅用的将军活像一尊雕像,听得阳聆这么问,动了动嘴皮,道:“昭明仙君回家了。”
“回家?”阳聆一怔:“回哪儿的家?”
“禀告持幢仙君,回自己的家。”
“他不是刚飞升,哪来的家?”
那尊雕像回答得滴水不漏:“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
阳聆苦思冥想,银枝到底会认识天庭里的谁。
总不能是天帝吧!
思及此,阳聆出了一身冷汗,恨不得马上赶往天宫把这倒霉玩意儿给提溜出来。
小孩子家家的,太吓人了。
“你确定他是回了自己的府邸?”阳聆再一次确认道。
“是的,仙君。”那雕像道。
阳聆急了:“那你怎么能确定他是回自己的家,而不是别人的家?”
镇宅将军不假思索:“因为昭明仙君念叨一天了。”
“念叨什么?”
另外一只吉祥物露出了不忍倾听的表情:“念叨天庭福利好,上来就有别墅分配。”
“……”
有什么正经事能不能一口气连贯说完!
不要大喘气啊喂!
阳聆暗道,这澄明司不愧是个空壳了两千多年的钉子户,道上的规矩是半点没有。
道下的也没有。
上梁不正下梁歪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领导班子银枝是个不好好说话的,新提拔上来给他澄明司守门的俩将军也不是个能把话说好的。
“天帝赐了他哪座仙邸?”
话刚说出口,阳聆就后悔了。
他能指望这俩摆设说出些什么?
他连银枝能不能顺利找到自己的大别墅都秉持怀疑态度。
果不其然,那俩将军对视了一眼,齐齐摇头。
阳聆:“……”
他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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