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误入
锡兰靥面上微冷，这人瞧着不是亡命之徒，但话里话外都是杀戮，面上也像是个说到做到之人。
心中的成算很快，锡兰靥面上没有胆怯，看了眼横梁挑衅问：“救你可以，依你的身体还能翻墙吗？”
裴良默声后退一步，收长剑的同时抽出腰间匕首，翻上横梁的同时严阵以待的目光盯着她，明晃晃的匕首行的也是威慑之意。
锡兰靥无所谓嘻笑一声，高声应下门外敲门声，又向高处横梁上躲着的人道：“别露馅了，我只负责赶人可不会为暴露的人说话。”
裴良处的远，自然也看得到来人，如他所料，那些人分作两队搜寻，这间香料铺子仅来了两人。
手中的匕首作飞射状，裴良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只能观其神色来判断，若这家店铺掌柜胆敢出卖他，拼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取那人性命。
铺子外的情景说得上融洽，锡兰靥长得好又擅交际，在这一片颇为有名，军中的鲜卑士兵也听说过。
几句交谈下来，锡兰靥娇笑几声扭捏了下便送走了那两人。
随着门扉的合上，娇艳女子脸上的媚然陡然消失，双肩倚在门上，锡兰靥问得可气：“欸，怎么没音了，撑不住了死上面了？别不是要我上去接你吧？”
在女子打趣又故意的眼眸中跳下来，大动作牵裂了肩上伤口，裴良用手压了压止住了喉间的闷哼。
行至门口，裴良就要推门，被故意移身来的女子挡住了路。
“这位姑娘，多谢你救我，还请让让。”
锡兰靥双臂环抱，仰着头道：“我是被你逼着救人的，不用多谢。”
“无论怎样都要多谢姑娘，还请姑娘移步，莫要沾染了麻烦。”
唇角溢着坏笑的锡兰靥不动，看向眼前这张冷厉锋利的脸，眼中闪过打量。
“欸，西夏人，外面的搜查一时半会撤不掉，且你负伤太过显眼，不若留在我这，我去隔壁铺子给你拿些药？”
裴良默不作声的退后一步，再看时面上已有防备。
不说这女子说得一口毫无口音的西夏话，便是明知他惹事不小还敢出言留下，存的什么心思？
锡兰靥大方坦然的对上那双打量的暗眸，浮着兴味的眼眸微弯道：“我对你没什么可图谋的，只是觉得好奇，我这人最是藏不得心思，不行吗？”
裴良不言，眼中的疑窦还未消散。
“并非是要你留在这当大爷，你做我铺子护院，平时负责搬卸货物和保护我的安危，我助你伪装身份加以养伤，你我交易关系明确，是非分明。”
锡兰靥生得一双明艳多情的眼，又因为故作姿态，多了几分柔媚，虽是笑着的，但那双眼睛里没多少感情。
更像是局外人，讽刺又好笑的看着人与人的交谈。
“好。”裴良不全让她主导，要求道：“我只在你店铺开张之时出现，我便歇在最角落的杂货间，其间无事你我互不打扰。”
锡兰靥瞥了眼后院的厢房，心叹于他观察细致，口中应下来。
裴良外貌轮廓与鲜卑人的深邃高颧骨不同，若铺子里平白多了个西夏人定然会引起注意，锡兰靥教其化改五官，对外便说在奴隶场买了个哑巴。
锡兰靥开的香料铺客者不多，进出有男客的也都是来找女老板的。
裴良猜得到那些人与锡兰靥的关系，又观其面上藏着的玩笑戏谑蛮不在心的模样，亦不再管。
他们只是短暂的合作关系，裴良甚至都记不清那人清晰五官，更别谈迈过陌生人之外的关心了。
有一商户已连续两日来此店中，锡兰靥一开始还温笑着与之说话奈何对方不识趣。
下了逐客令后那人更加气愤，叫嚷着愤怒的话便要动手。
裴良没带刀刃，手上还拿着掸子，二话不说便挡在锡兰靥面前，也挡下那只强行的手。
后者触到他坚硬弹性的手臂，霎时面带嫌弃，指着身后的女子叫嚷着什么。
锡兰靥微愣于眼前小山一般的身躯，比起矮个子肥肚腩的满于，显然是健壮高大的裴良更引人目光。
满于还在说话，几次想要绕过裴良将她揪过来，奈何那哑巴树桩一样挡在面前，一张脸又冷又臭。
来回几次后裴良是将她护得死死地，满于亦生气，改为了口头威胁，什么腌臜事都抖落出来。
锡兰靥顿时厉喝一声，满于望上那道警告冷凝的眼神被震到，住口不敢多言了。
将心怀不甘的人打发走，锡兰靥抱着双臂转到弯身做事的人面前，含笑的双眸安静浅笑着盯着他。
裴良无半点不自在，仅用余光瞥了下格外活跃的锡兰靥一眼。
“想不出，你装作鲜卑人还挺有一套的？”
扫完货架角落里的灰尘，裴良平静道：“鲜卑人各个都是哑巴吗？”
“哈。”
不在意自己的族群被他侮辱，锡兰靥向后退了点感慨道：“仅凭你说的这句话便不愧是西夏人，身在这里还对鲜卑露出如此敌意，你胆子不小嘛。”
“身为鲜卑人却不维护自己的种族，反而救下敌对之人，我没你胆子大。”
锡兰靥直面他的试探，口中嗤笑了声，眸中是极其的随意姿态。
维护是相对的，鲜卑于她只是个名头，这里的邻里这个部族无一照拂过她，亦在她困顿时踩上一脚。
锡兰靥恩怨分明，将那些仇恨不满记得清清楚楚，当然也不会对鲜卑有多大的归属。
暮色迫人，锡兰靥早早的便收了铺子闲在后院，院中的那个“哑巴”照理外出。
摩挲着写满调查那人信息的纸张，换了身丁香紫衣裙的女老板勾唇笑了笑。
裴、良，前几日没问过那人名姓，这么叫来，还挺朗朗上口。
等至戍时，方正小院的木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裴良略微诧异的看了还未回方休息的她，对视上仅点点头便要向屋内走去。
“欸，西夏人。”
卸了妆的女子更显明艳五官，还多了几分妆下掩饰的冷锐。
锡兰靥走近，想说些什么却被他身上带来女子特有的味道给打断。
“你去了怜馆？不对，这个味道我从未接触过，可是里头来了新人？”
裴良退后一步防止她再闻，平平的撇了她一眼，“别多问。”
今日不过是溜进鲜卑军中见了常悦一面，二人根本未多说话。
侧头闻了下身上沾染的香草味，裴良闪过难办，说话地有片不知名的橘色野花，不过停留了一会便沾袭了一身的浓郁香气。
锡兰靥略过那个话题，拉着尾音道：“裴良，裴将军。”
后者不显慌乱，平静疏离的看着她。
这姑娘是个聪明人，这是裴良尚未调查她之前的想法，知道了那些事之后有些能看透她了，但所知甚少。
“你来此干什么？从军中负伤而来但追击不多，想必不是刺杀我族可汗，那是为了什么？人还是物？我可是鲜卑人，你继续留在我这就不怕我去揭发？”
锡兰靥的眸子是圆润带着丝丝笑意，但裴良看着更像是看戏一般的趣味。
查出的事加上这几日的接触，裴良心中大半确定了她不会告发他，只是这姑娘实在难以捉摸，与之相处所废心眼极多。
“锡兰靥？”
不意外他知晓她的名姓，锡兰靥弯着唇答应：“嗯哼。”
“出身乞伏部，二十三那年孤身叛族来此边境，两年来裙下之臣无数，锡兰姑娘，你在部族发生的事便不用我复述了吧。”
锡兰靥脸色已难看至极，眼睛淬了狠光的瞪视他。
知这异族将军官职不小，没想到查探方面的能耐也不小，一举便戳中了她的痛处。
裴良看她神色便知说中了，换了个姿势施施然道：“你调查我的消息费不少力吧？但我命手下人查你只用了两天，因为你的族群将你出卖。”
冷哼一声，锡兰靥侧身对他，面上的笑已收了起来，眸中的寒意裹着怨毒。
那些人出卖她有什么稀奇的，不顾她名誉性命要她给死人活葬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藏着心思救她的贱人！
“锡兰靥，我现在是知道了为什么你对鲜卑是如此态度。”
“所以呢？裴将军想威胁我做甚？”锡兰靥抬眸冷视，语调散去无数伪装的柔意只剩冰凉。
“抱歉，无意挑破你的伤心事，只是请你知道，你我是交易利用关系，大路宽阔你我各自行走，还望莫生旁事。”
知道了那些事也知道了她私生活有多糜乱，但那双沉静的眸子却无半点的鄙夷厌恶。
还有这人的态度，最平静的语气说得出最威胁人的话，不关心她过的不好也不在意她今后如何。
对着这么一张娇艳的脸也不动容分毫呢？
锡兰靥仔细看去，想要找出他的伪装。
裴良正面对她，任她情绪变了又变的打量。
不知是该要愤他还是要谢他，锡兰靥又怒又笑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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