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赵昱初入皆暄,与应琮二人潜入赵砾的承明宫,出来时被赵砾妻子孟岭与这位宫中供奉先后拦截,正是叶瑞前来解救挡住供奉,这才叫应琮逃得生天。如今陡然间居然叫叶瑞又遇上了他,所幸当初的公子样与如今的粗布截然不同,又过了好些年,这才叫他一时没认出叶瑞。叶瑞低头摆手说着“未曾见过”,实则在赶忙在面部上了一层法术遮挡,叫旁人看了只以为是他人。倒也不是多高深的法术,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叶瑞将那位在奇隼关助过他的好心男子的面庞借来一用,旁人看他便与那男子长相一般无二。
供奉这话一出,赵昱也猛然想起当初那回事,他转眸看向叶瑞,却见叶瑞所站之处已然便做另一副模样,若非赵昱自信叶瑞手段,定然也当是自己认错了人。说来赵砾亦知晓他从前身旁有一名修士名唤叶瑞,如今怕是也不能用这个名字了,不然只怕事多生变。
正听一旁供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师承何门何派?”叶瑞道:“小人一介散修,无门无派。留号‘千叶灵’。”供奉嗤笑一声,道:“‘山顶有池,生千叶莲花,服之羽化’,你道是有一颗傲心,只是不知你这‘灵’,是‘灵宝’的灵,还是‘灵官’的灵啊。”供奉语气中满是不屑,这千叶灵好大的傲气以此为号,也不怕叫天道一声响雷劈了去!
叶瑞道:“俗家姓叶,不过是灵气染千叶,千叶化一身罢了。”供奉呵哼一声,道:“管你如何。你可知晓大王之病症?我有一千五百年的修为在身,我说了大王药石无医,那便是无可奈何了。你能如何?”叶瑞道:“未曾见过大王,不敢胡乱揣测。”
赵昱走出班列,他道:“千叶灵仙师乃是民间神仙,或有独门偏方也不一定。”常仝志站出道:“大王乃一国之君,岂可让随便来个乡野草夫就去乱来?!若大王有什么好歹,他固然难逃一死,你平阳君可又能担待得起!”这便也就是大多数在堂大臣所想,叶瑞到底岌岌无名,更莫提他才编出来的“千叶灵”一号,更是从未有所功绩,一国之君关系重大,他们不敢冒险。
供奉叫停众人喧哗,他道:“你修为几何?”叶瑞答:“足有千年。”供奉上下扫视叶瑞,随手将一旁的大臣胳膊打断,不顾那位大臣的哭喊与其余大臣的惊恐,他道:“试着救他,我看看你的本事。”叶瑞也看见了这位供奉随手所为,他微微张口吸了口气,到底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摒开众人,伸手摸到大臣胳膊之上,手上稍稍动了几下,疼的大臣复哭流涕、满头是汗。接着叶瑞将法力自伤口灌入,游走一周,又撕开身上粗布衣裳,扯出布条缠在胳膊上,道:“我身上没带药,你下去后去找郎中再开副壮筋养血汤即可。”
众人皆能看见,那位大臣原先还疼的不顾仪态哭喊叫嚷,此刻除了汗水泪珠仍留在脸上未曾擦去,居然不再哭泣,更是能够与旁人对话,说是不甚痛了。这等巨变定然不会是作假,这位千叶灵却有手段。供奉亦道:“确有真本事,可是还不够。大王之病症我与你再三说过,药石无医。你若真想为大王医治,需得我在旁看着。医不好我不管,但若你胡乱医治,便不得怪我出手无情。”
赵砾看了许久,未曾想供奉居然真的让这个千叶灵为齐王医治,他道:“平阳君,你也听供奉说了,你所带来的这位仙师只怕是无用功矣,还是不要打扰大王休息了。”此话才落,左相裴宿看了一眼赵昱,扭头对赵砾道:“老臣怎么听供奉的意思是或可一试呢?民间纵有秘而不宣留作家传的偏方,大多也有些奇效。供奉都说愿意看顾,大公子还是莫要断了大王的生路才好。”
前话尚可,可裴宿最后一句却是直指赵砾用心,什么断了生路,分明是在说赵砾不愿意让齐王得到救治。再兼和最近的流言,说什么是大王病愈收回赵砾之权,又罚了赵砾之子,这才被人下药加害。赵砾面色登时就变得铁青,却还是勾起一抹笑,开口道:“左相此言差矣,为人子为人臣,绝对以君父为重,不过是怕庸医误诊。”
原先裴宿所说就已经关联到供奉,就好似他被赵砾收买,故意说大王药石无医一般。但清者自清,供奉也无欲争辩,到底不过是他们的政斗,也不管修真之人的事。但赵砾此话却又让供奉多想,难不成赵砾的意思是怕自己误诊齐王之病症,更怕这个乡野来的散修打了他的脸吗!?是不是他还得谢谢赵砾为他遮掩无能的丑事啊!供奉一记眼刀射向赵砾,赵砾登时便感到浑身战栗,他看向供奉才觉方才所言有所歧义。他绝没有讨好拉拢供奉的意思!
赵昱赶在赵砾说话之前道:“大公子,大王卧病以来您调了黑甲卫日夜看护,此心我等自然明了。”明了什么?赵昱这话分明还是在点他!赵昱接着道:“我等虽不能探望大王,可如今请来了供奉都认可的仙师,还请大公子允准医治大王。”说完这话,赵昱当即跪倒在地叩拜不起。
其身后一众大臣又是在瞬时跪倒一片,齐声道说:“请大公子允准医治大王。”赵砾目露凶光,他先是眯起眼仰着头看向赵昱,接着转向另一边的裴宿,又扫过阶下陆续跪下去的另外那些人,此时阶下跪着的大臣居然已然有了半数之众,剩余站着的人也有些迟疑不定,或许还要再跪下一批。赵砾先是笑,接着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要给我扣上不忠不孝之名吗!好大的胆子!”
赵砾复又看向下方跪着的赵昱,竟不知何时,他这位侄子居然成长至此!他又看向裴宿,当初杀了沈棋那批人,裴宿安静了几年,他以为是怕了,没想到居然暗中又勾结了这么多人!裴宿啊裴宿,不愧是御史大夫!不愧是左相!稳立朝堂几十载,却有本事啊!
他本想刁难赵昱,到了此情此景却反被将军。赵砾淡然道:“平阳君,昱公子。你上书称举荐仙师必能治愈大王,若他不能。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当如何?”赵昱道:“微臣乃是廷尉,掌齐国刑罚。欺君是为不善,主犯处腰刑、具五刑,从犯连坐者终身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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