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王宫长禧宫内,赵昱自齐王的寝殿内走出,殿外廊上正站着裴遵其人。赵昱先是看他一眼,又往旁遭看看。他没有说话,裴遵却知道他在找什么,裴遵摆头道:“仙师说他与友人有约,已经离开了。”赵昱道:“传膳吧,大爷饿了。”
却说另一头裴遵使人带着叶瑞离宫,一路行至宫门处无人拦他。小宦官与守门的兵士出示了宫中令牌,又说明了叶瑞身份,他这才被带出宫去。站在齐王宫的大门之外,叶瑞透过眼上的布条回头眺望这座巍峨的王宫,这里到底不是他的久居之地。此时再回首,不过是要将此留在心间脑海,来日再见又会否物是人非?
叶瑞与宁桓峰月的是下月月半,而他至皆暄不过一日,距离约定之期还远远有余。叶瑞走在章台长街上,街边商铺仍然门户大开迎来送往,暑日的炎热尚未褪去多久,这里却已经有了些许寒意,只是久居此地的人并不感觉,叶瑞是修士,甚至是修为通天的修士,不论是皆暄还是太原,他都感觉不到丝毫的严寒酷暑。
过了章台长街就是大小巷弄,又穿过几条街道,叶瑞站在了偏僻的巷弄前,这里比起从前更添几分光影,墙边摆放的杂物少了许多,却依旧凌乱不堪。他抬步往里走,一直走到巷弄深处才在一处青砖矮墙的宅院前落了脚。从前他不觉得,如今看来哪怕是落魄如当时的公孙鞅,所住之处即使是在绫罗巷却也必然是一等一的宅院,也从未见过公孙鞅去为生计而发愁。
叶瑞这些年,尤其是瞎了之后,他走过不少的地方,见了不少的百姓。他深知普通百姓为了一口吃的尚且要劳作不停,可是一年到头来也堪堪果腹罢了。他们之中也不乏志向远大,有惊才绝略之辈,但他们没有公孙鞅的家室,没有变法失败还能回去的安义城;也不如赵昱那般即使满门被灭,只要回到皆暄就还有重来的机会;他们甚至不如应琮那般能修行法术,飞天遁地行火蹈水,不再为生计发愁。
招来一朵流云,叶瑞踏上去一路向北,行至大邹与齐国的边境,行至兰江边上,当初被他和虹忱真君打出来的湖地。当初他们打出来的不过是一个大坑,但此时在兰江水流的冲击下愈发宽阔圆润,叶瑞坐在湖边许久,他能感应到湖底下应琮的庞大身躯陷在湖底的泥沼之中,依旧在沉眠之中,从未苏醒。
不知过了几日,叶瑞忽闻身后有人走来,那男人说道:“你是哪家的娃?怎么坐在这睡龙湖边?你当心地下睡觉的龙出来把你吃了。”叶瑞摸了摸脸,自修为有成以来并未刻意控制容颜,故而一张脸还保持在从前年少时分的样子,后来修为愈发精深,风霜便不能在他面上留下痕迹。他转头看向说话的男人,那男人身上背了好大一捆柴禾,叶瑞道:“大哥,我可不是小娃娃,你唬不到我的。”
那樵夫一般的男人道:“你这眼睛,莫不是瞎了。”他顿了顿,又道:“哪个唬你了。你看着这么小,不是小娃娃是什么?我看你不是这儿的人,我可好心提醒你,这地方曾经是威名赫赫的留兰县,那是水匪的地方。天子派了多少将军过来都剿灭不了的那种。结果前两年这里突然来了一只妖龙,就因为饿了,随随便便就把整座县里的人给吃了。还好有天上的神仙下凡擒拿妖龙。你旁边这座睡龙湖本来也是没有的,就是神仙和妖龙打架,硬生生砸出来的!这不,神仙也杀不死妖龙,就把妖龙困在湖底沉眠了。有的时候遇上睡龙翻身,那浪大的能把你直接给拍下去!听叔的,赶紧离开这,别来这边晃悠。尤其是你眼睛不好,更是不能想不开。”说着,那樵夫就要上手来拉叶瑞,生要把叶瑞拉的远离了这里才罢休。
樵夫这番话说给叶瑞听,叶瑞听得哭笑不得。也不知那些百姓是怎样联想出的一番故事。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有人来打扰应琮休养。叶瑞不做解释,不要樵夫拉着,只是跟在后面一路往外走。樵夫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却见叶瑞走在后面一根盲杖使得熟练,反倒叫樵夫好不心疼。待樵夫走至山林外面,再回头时哪里还有叶瑞的影子,只是回家卸柴禾时才发现柴禾中多了几镒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黄金。樵夫欣喜若狂,当即私下奔走相告遇到神仙之事。
叶瑞在睡龙湖边坐了许久许久,回到皆暄询问日子时才发现距离与宁桓峰约定的日子将近,宁桓峰更是比约定的还要早些就到了皆暄。这几日没找到叶瑞,便在赵昱的府上住着。没去见赵昱,叶瑞只是给宁桓峰递了个信,便在从前公孙鞅住的宅院中坐着。又过了两日宁桓峰才将将来到,二人稍作招呼便出了城往东边走。
与君山地处大邹的边境与楚国相邻之处,本只是个无名大山,后来门派与君在此扎根,这才因此得名与君,只不过后来的人们反而不怎么称呼与君门,因为与君门势力之大举世闻名,整座山脉都只有与君门这一个门派,故而人们谈起那个门派都是以与君山作为代称,即是指与君门,更是说明与君门所在位子。叶瑞二人在山外小镇便按下云,此处是与君山脚的一个凡人小镇,原先只是在此求道之人搭起小屋,后来商人、修士陆续来到,这也就发展出了个小镇,从前叫做与君镇,后来因为与君山二百年前的掌门裳衡真人从外搬来一座高山巨峰放置在与君山上,那时镇上的所有人都抬头看见裳衡真人的身影将头顶的明月遮挡,四处寻找却也望不见月亮,至此,人们谈起这座小镇时往往绕不开这个神威之事,渐渐的,小镇便也被称作望月镇,望的便是与君山那些如明月皎洁一般伟岸的修士。
酒馆小厮几乎每日都要将前面的话讲上一遍。与君山大典将至,望月镇来的客人更多,这小厮也是每到一桌客人前就得讲上一次,各位听客也不吝啬,每每打赏都是黄金出手,哪怕穷困一些的也都一吊钱起赏。宁桓峰便属于不吝啬的众人之一,随手便是一片金叶子赏下。
说来他数月前还责备公孙鞅在奇榫关付一镒金子住宿,如今随手打赏酒馆小厮便是一片金叶子。非金叶子所含价值更高,不过是金叶子之外形稍减铜臭之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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