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完事情的起由,又得到了这场换命仪式中另一个人的信息,陶融就准备离开了。
吴子清原本疲惫的脸上焕发出新的生机,他有些不舍陶融的离去,但想到他要去做的事,成功后自己就能解脱,他又十分的期待。
陶融安慰道:“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日起来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我会准时来接你的魂魄走,剩下的时间不多,你好好珍惜。”
吴子清点点头,有些苍白的脸浮上红晕,有了些少年郞的生气。
王六郞听着陶融的话,忍不住啧啧:“陶道长,你师父带着你出门,有没有被信众围过?”
这吴子清是不喜欢如今的生活了,但对着活着的人说这样的话,真合适?神奇的是这吴子清还真受用。
陶融看了一眼还隐着身形的王六郞,嘱咐吴子清,稍后门口的男仆缓过来就会恢复正常,他不要让人看出端倪。
吴子清认真点头,他看着道长拍了一下肩膀,面前的身影就消失不见,忍不住怀疑自己刚才见的是不是梦。
陶融看着这个还小了自己两岁的少年郞,见他慌张四顾,生怕自己的出现是假的,他会死不成,忍不住叹了口气,开口道:“我姓陶,叫陶融,明天接你的时候,你别忘记了。”
吴子清听到他的声音立刻笑了:“陶道长,你放心吧。”
陶融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神示意王六郞,随后一起走出了吴子清的院子。
“尊神,刚才吴子清讲的都是真的吧?你能直接带我找到吴娘子吗?”陶融向王六郞求证,发生在他这个土地神地盘上的事,他肯定清楚。
“放心吧,我虽然神力低微,但他们之间换命产生了因果,轻易就能找到。”王六郞很是自信的回答,然后疑惑了一下:“吴子清话的真假,你是说吴子清来了这宅子后的事,还是他知道了换命法之后的事?”
“都有。”远离了那几个盯着吴子清院子的壮仆,陶融说话总算能不那么压着了,刚才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吴子清说话,他见到本人之后,就看出了吴子清确实是无亲缘的面相,但不至于妨克亲人。
之前那个和尚算出他克亲,肯定是想骗吴家的钱,他应该也没想到吴员外一家都不在意长子的命,直接将他赶走。
但吴员外意外受伤,心里对大儿子有了计较,居然阴差阳错的将那和尚的话应验了。
陶融其实还挺好奇,吴员外具体到底是有多无耻。
吴子清讲自己的事,只大略说了,陶融想知道事情经过,只好问王六郞。
王六郞觉得他对陶道长的第一印象,因为那香跟茶,有了些刻板的仙风道骨的道士形象。但晚上见面时他翻墙的利落,还有如今这刨根问底的劲头,彻底将他初识的感觉打破。
陶融见王六郞打量自己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无奈一笑,说道:“向尊神告罪,我元清派门规第一条就是‘自在随心’,我现在确实对吴子清的事感兴趣,你早上跟我说了一些他的情况,刚才他也说了一些,但还有些不清楚的地方,我实在好奇。”
王六郞想了想,觉得事情已经理得很顺,清晰明了,他反而更好奇陶融这小道士是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陶融跳到墙头上坐着,他看向前院依旧灯火通明的院子,清晰的念经声传过来。
“这些光头和尚,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陶融不理解,他是听到了卢家办丧仪的声音,被引到这里,那这些和尚,是怎么准确的找到正好第二天就要死的吴子清,而他又极受卢小郞宠爱,会请他们作法换命呢?
王六郞听到他这个问题,忍不住轻轻笑起来:“陶道长,我总算知道你师父为何要叫你到长安入世历练了,你这心性,确实需要磨砺,否则长成中年道长还轻易被人骗,岂不丢脸?”
陶融面上露出疑惑。
“这世间多的是招摇撞骗的僧道,他们哪管有事没事啊?只要主家有钱,没有事也要搞出事来。”王六郞一张少年脸上露出狡黠:“难道陶道长看出了他们的换命阵,却没看出他们缺钱?”
陶融听到王六郞的话后,先是一呆,然后想了想,确如他所说,现在在卢家的这些胡僧,确实跟那些招摇撞骗的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真能弄出换命的阵法。
想到羊杂羹家那个吴小郞的断腿,不就是那些胡僧不给钱,故意用祈福抵债,然后吴小郞不愿意,才被那几个胡僧弄的。
确实是些骗子的手段。
陶融叹息一声:“我确实遗漏了重要信息。”之前漏下了吴子清是男子的细节,导致没算出完整的信息,现在又漏了这些恶人本质求财的性格,问了些蠢问题。
不过好在来到长安城,遇到第一件事,就让他顿悟了。
果然师父算出长安有利于他修行,是真的!
“吴子清这一生啊,少时刻苦读书,不幸遇到要骗钱的和尚,结果生身亲父不慈,先是将自己的事怨怪到儿子身上,后又贪图富贵,将亲子赠给爱女装男宠的官家郞君。这两年来他身心煎熬,来到世间应受的苦要完了,没想到又遇到贪财恶僧,要给他续命继续受苦。”王六郞总结了一下,忍不住啧啧:“吴子清这一世真惨。”
陶融听着他的总结,心里也为吴子清产生了一丝怜惜,是个可怜人,希望他下一世投个好胎。
天上飘来一片云,原本就寥落的弯月完全被遮挡,不余一丝光,陶融跳下墙头,直接往前院而去。
前院有主家请来的大师作法,担心这事不能顺利完成,随着时间离结束的‘第七天’越近,卢管家心中越发紧张,因为上午小和尚的嘱咐,他晚上安排了两队带刀的奴仆巡视。
陶融凭着隐匿符轻松在奴仆的监视下走到停灵的偏院,远远的他就能看到院子上空有一层红雾,是白日里隐匿的换命阵显现了,假棺椁就是整个阵法的核心。
如今已很是接近第七日,早上只有微弱阴气的棺椁,到了晚上阴气开始往外溢散,安排巡逻的奴仆围着偏院交叉巡视,他们自己没发现,每次靠近后脸色就会青白一分。
夜已深,一直跪守在里面烧纸的年轻婢女似乎也困倦到坚持不住了,陶融迈过门槛走进放棺椁的侧屋,他将提前准备的一个纸包投进香炉里。
炭火轻易烧掉包装的纸,接触到里面的香粉,一阵白烟从香炉中袅袅升起。
原本一点一点打瞌睡的婢女吸到了烟雾后,彻底睡着了,身子一歪靠到了供桌腿上。
王六郞好奇:“哎呀?你原本是想用这个办法搞定吴子清身边人的啊?”
陶融没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回头看了一眼王六郞,他的声音普通人听不到,但他的声音能被听见,他迷晕婢女是为了不惊动别人,如今迷晕了也还要防备随时可能会来的其他奴仆。
王六郞闭上了嘴,他绕着屋子看起来,他虽是小神,但不能干预人间事,陶融要做什么,他只能在一些小事上插一手。
陶融把带来的小袋子打开,抽出一张书写复杂的符箓,体内运转真气,另一只手轻轻推开棺椁。
晚上的换命阵清晰得毫无遮掩,陶融能看到普通道士看不到的东西,阴气跟阵法痕迹在他面前就像如有实质,他轻易就能避开有危险的部分。
厚重的棺盖上用朱砂图画着阵法图案,散发着很浅的腥气。
棺椁里很空,正中间放着一个小布包,颜色很是陈旧,与外表华丽的棺椁极不匹配,散发着浓浓阴气,还有一丝生机。
陶融能明显感觉到那些阴气在吞噬那一丝生机,那生机很奇特,明明很微弱,但却一直顽强存在着,没被磨灭。
他单手解开小布包,里面是一些贴身衣物跟两份用鲜血写的文书,他直接用符箓隔着手,将那份文书拿了起来。
王六郞在屋子里绕完一圈,回到陶融身边好奇看着他的操作,就见他居然用一张小符箓隔着手,将那份文书折了起来,折得小小的之后,再用符箓将它包裹在了里面。
而取出了那份文书后,整个房间里散发的气息居然没有改变。
陶融将折成小三角的文书塞进袖袋,然后从袋子里取出另一个符箓,放到了文书原本的位置。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将棺盖拉回原位。
“好了,剩下的东西,明天再拿走。”陶融处理好事情,心情不错的跟王六郞说话。
王六郞好奇极了,想问他的打算,又想问他放的符箓是什么,但陶融跟他说完之后没有停留,直接从偏院离开,他们翻墙出了卢家宅子,直奔另一个苦主吴窈娘而去。
因为地方太远,陶融还花了一张神行符赶路。
而在陶融离开之后,灵堂里的大和尚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口中咒语不停,抬手示意最小的弟子找卢管家,他们一起检查了布置的阵法,又问询巡逻的人可有察觉异常。
得到一切都正常答案的大师并不满意,他自己亲自检查了布置的阵法,又检查了棺椁中的东西,感受到阴气越来越浓郁,他才将心中那一丝不安压下。
和尚回到灵堂,继续念诵往生的经文,转动手上的念珠诚心为死者求菩萨保佑来生幸福安康。
陶融带着王六郞找到了吴窈娘的家,一家五口挤在升道坊里还算好的位置,相比几家只能住草棚的住房是过得还算好的日子,但相比整个长安的繁华,他们就只是最低层的那一批。
这种住着贫民的坊里,没几人有心思维护道路的干净,进来之后,陶融留意着,也踩到了好几滩半干的污泥。
陶融靠近吴窈娘家后,就感觉到了一股奇异体感,等他找到独自窝在柴堆里的瘦弱女郞,看清她的面相,他才恍悟为什么师父让自己赶在今天一定要进城。
他依着原本计划,掏出提前准备好的符箓,小心的放进吴窈娘贴身的衣襟,然后退出低矮的柴‘房’。
王六郞仗着自己没办法被普通人看到,已经在陶融干活的时候,绕着吴家转了一圈。
“这吴窈娘也是个可怜的,家里也不是没有位置睡,生病后居然只能睡到柴堆里。”王六郞一路过来也看到了这一坊的穷苦人,对比之下,他管辖的地方真是长安城中的普通百姓能住得很好的地方了。
陶融看到吴窈娘的面相就知道她前十七年过得苦,她这辈子亲缘父缘浅薄,母亲有早逝之相,如今眉间一片黑色看不清方向,但她若能过了这一劫,说不定能有崭新的未来。
他心里想着明日的事,没顾上答王六郞的话,招呼着赶紧走。
“真怪,刚才还想知道吴子清的事,怎么轮到吴窈娘就不聊了。”王六郞嘟哝。
陶融低声道:“明天还要来接她,到时可找邻里问一问,尊神也不是这边的土地,我想知道也无法啊。”
王六郞讪讪,他确实不知,心里决定他明天也要跟着陶融来,让陶融看看他其他本事。
20250912 捉错字,修改了一下不妥当的字句
20250930 修增了一些词句,使上下文更流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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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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