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年这村子还没正经名字，就几排土坯房，住了几十号靠种地过活的人。那会儿日子不算富，但也还算安稳——男人们天不亮扛着犁去坡上忙活，女人们在家纺线、喂鸡，秋收时场院里的粟米堆得能没过膝盖，祖辈们就这么踏踏实实地过着小日子。”那个村民滔滔不绝地说着。
李驰安支着脑袋听。
“变故出在一年梅雨季。那年连着二十多天的雨没停过，山雾浓得化不开，村后那山整天“嗡嗡”地晃，夜里躺屋里都能听见石头往下滚的动静。有天晌午，天忽然暗得跟落了黑似的，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后山塌了！泥块裹着磨盘大的石头，顺着坡往村里冲，哭喊声、呼救声混在一块儿，眼看整个村子都要被埋了。
就在这要命的时候，村东头突然出现了一个老人。那长长的白胡子都飘到胸口，穿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手里攥着根老藤棍，声音不高，却能让每个人都听见，他说，'乡亲们莫慌，我来拦着。'说着他把藤棍往地上一杵，一道青蒙蒙的光“唰”地罩住了整个村子。那些冲过来的石头、泥块撞在光上，全碎成了细渣，但村子里，连房上的瓦片都没掉一片。”
村民说完，突然收声，缓缓扫向围在四周的村民们，那眼神里面像个有钩子似的，似笑非笑。
“这么厉害的神仙，难得一见啊！”李驰安见状，忙举起手鼓掌应和。
“那是自然。等危险过了，大伙儿再找那老人，早没影了。就他站过的地方，冒出了棵乌桕树苗，叶子绿得发亮。老人们都说，那是山神爷爷显灵，救了全村人的命。”
“之后呢？”人群中有人问。
“后来村里人凑钱在山那头盖了座小庙，供奉山神爷爷，村民们时不时就去上香。那棵乌桕苗也慢慢长成大树，又发了好多小苗，渐渐成了村后这片林子。打那以后，咱村就叫乌桕村了——一来是记着这棵救命的树，二来是念着山神爷爷的恩情。咱村能安稳到现在，不光靠山神爷护着，更靠祖辈传下的理儿：记着别人的好，懂感恩，日子才能长长久久。”
村民尾音刚落，鼓掌声，捧哏声顿时消失，周遭瞬间静得发僵。
李驰安抬眼，撞进一片死寂的注视。靠得近点的村民眼珠黝黑，远些的眼白都像是泛着灰，所有的目光都跟冰针似的，死死地钉在他和沈青冥身上。
“两位小哥，你相信这个故事吗？”
村长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整个声音拖得又长又软，像是李驰安摇摇头，说不相信，他能直接把李驰安和沈青冥活埋到山里的那个山神庙下，给他们的山神大人当养分。
李驰安和沈青冥对视一眼，笑着对村长点点头，道：“信，自然相信，乌桕村人杰地灵想必就是受了山神的保佑。”
此话一出，周遭的村民像是活了过来，移开了那死鱼般的眼睛，端起自己手中的碗，混着大锅菜，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李驰安忽地想起早上晒场里放着的几十堆木头，思忖半晌后问：“村长，山神大人还有让人精力旺盛的功效？”
村长一听，狐疑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驰安见状，故作疲惫似得打了好几个哈欠，道：“说来奇怪，今早看到晒场里多出来的木头，得知是村民大哥们一大早进山砍的，我就十分疑惑，我只忙活了几个时辰，树也砍得不多，怎么比大哥们还累，想来是因为大哥们祭拜了山神，得他保佑的原因。”
“怎么？”村长放下手中的碗，正色道，“你想去祭拜山神了？”
李驰安轻笑一声，心想，这话说的，您一开始不就在往那方面引吗？又是在山里故作神秘，又是回村里吹嘘，这不信也得信啊。
他点点头，十分乖巧诚恳道：“倒是想见识一番，还望村长引荐。”
村长一听，长舒一口气，仿佛放下了多大的事，道：“今晚就带两位去，现在吃饭啊，吃饱了下午才有力气接着去采果子。”
“好嘞。”李驰安道。
如村长所言，下午李驰安和沈青冥又跟着进山队伍，采了一下午的乌桕果，直到傍晚时分，一行人回到村子里，吃过晚饭后，村长把两人叫到一旁。
“你们两个晚上和我进山里。”村长给了两人一人一个火折子和蓑衣，“晚上山里可能会下雪，穿上蓑衣。”
“夜里上山？”李驰安问，“刚入村子，您说夜里不要出门。”
“对。”村长把蓑衣往身上套，“但我们是去祭拜山神，他老人家会保佑我们的。”
李驰安闻言，点头道：“原来如此，山神大人真是神力无边。”
说完，沈青冥已经把蓑衣规规整整穿在李驰安身上了，绳子系得结结实实，确保蓑衣不会脱落。
“谢谢。”李驰安回头道，“小竹呢？你安排好了吗？”
沈青冥点点头道：“他会照顾好自己，霜宝也陪着他。”
他说完，视线始终落在李驰安身上，半晌后问：“冷不冷？要不要先回去添些衣服？”
李驰安摇头道：“不冷，而且你不是会发热吗？”
沈青冥闻言，俯下身凑到李驰安耳边，轻声道：“如果冷，就靠近些。”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羽毛般蹭过李驰安的耳廓，弄得李驰安有些痒。
李驰安下意识后退半步，去被沈青冥拉着手腕，强硬地拉得更近。
李驰安低下头，生硬地咳了几下，道：“总之冻不着我，走吧。”
他正说完，转头找村长，却发现他已经走了好些时间了，“快跟上吧！”
村长头也没回地对两人招招手。
两人快步跟上。
亥时，三人到了山神庙前。
村长带着两人入庙，绕过供奉着的山神泥像，到了山神庙的后方。
李驰安这才发现，在有些破旧的帷幔后面藏着一道毫不显眼的木门。
村长回头对两人道：“待在这里，别动。”
说完，村长转身走到一个小角落，角落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石头，只见村长蹲下身，把一层又一层的石头拿开，露出了最底层的一个石像，村长转了一下小石像的头。
“咔哒”一声，李驰安眼前的木门开了，一股陈旧的木头气息扑面而来。
此时，村长已经回到两人身前，道：“跟我走。”
往里走，是一条长长的浓得化不开的黑甬道，所有的光都来自三人手中的火折子，走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脚下的木板渐渐变得潮湿温暖，三人眼前的黑暗里才有暖融融的光一点点漫进来。
循着微光走到甬道尽头，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间房间。
屋内陈设简单，只靠着墙放着一张雕花木榻，榻边矮几上摆着一套青瓷茶具。而房间的另一侧，是用青石围出的一方汤池，池水汽氤氲，暖雾漫过池沿，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和屋外的漫天大雪截然不同。
“......这是？”李驰安有些惊讶，这庙后面竟藏着一间房。
村长道：“我们村子祭拜山神和外面有些不同，只需在这个屋子里泡一泡汤池，再睡一觉，明儿一早起来，就是山神的信徒了，受他保佑。”
李驰安越听到后面又是难以相信，半晌才道：“的确别致。”
他点点头，看着那唯一的一张床，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又绕过一圈房间，确实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汤池，问：“村长，咱们这儿还有别的房间吗？”
“......嗯？”
村长疑惑地看了眼两人，问：“怎么?吵架了?人生那么短，何必天天吵架，你看我和我老婆，遇到事情就坐下来好好商量，好好说话，没必要分房是不是？”
李驰安：“？？？”
李驰安失笑道：“村长，是这么个说法？您和您老婆？我和他？”
他指着沈青冥，却见那人眼底竟有一丝笑意。
“对啊，都一样嘛。我虽然年纪大，但可不是老古板。好了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好好待一晚上吧。”村长道，“记得，先泡池子，再睡觉，池子都是定期打扫的，很干净。”
说完，他就要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又转身道：“我就在外面的山神庙，有事大叫一声，我能听到。”
“......村长......”李驰安还想拉住他，试图挣扎着一人一晚，但村长溜得几块，没两下就彻底没了身影。
等李驰安走到房间，沈青冥已经坐在床上，看着他问：“你先泡还是我先？”
没等李驰安回答，他的目光上下扫过李驰安，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显然是想到了什么，问：“或是一起？时辰也不早了，早点泡完睡觉。”
李驰安闻言，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时辰确实不早了，也不知道不按照村长说的做，能不能发现这村子的古怪。
李驰安叹了口气，转眼瞥到了沈青冥如往常般穿的一丝不苟的劲装，突然计上心来问：“沈青冥，你泡汤匙，得脱衣服吧？”
沈青冥闻言一愣，反问道：“你想看什么？”
“想看看你这一身黑衣下，藏着什么。”
沈青冥这一次没有应声，不知道是不是李驰安的错觉，总觉得他的目光幽暗了些。
半晌后，李驰安才听到沈青冥道：“不好看的，很难看。”
你不会喜欢的，这一句沈青冥没有说出口，因为李驰安喜不喜欢都不是他该考虑的。
他的语气很往常一样，李驰安却感受到了低落。
“是吗?”李驰安走近，站在他身前，轻声道，“可我总觉得你藏得这么好，会是很珍贵的。”
“珍贵？”沈青冥失笑道，“没人会觉得那种东西珍贵，也没人会想看。”
李驰安一听，突然有些急了，脱口而出“我想看。”
沈青冥一愣，轻声道：“可我不想让你看。”
李驰安：......
“一起泡吧。”沈青冥忽然道。
李驰安眼前一亮，正要答应，却见沈青冥一把将发带扯下，如墨般的头发散开，李驰安看的有一瞬间的失神。
沈青冥把发带递给他，道：“你把眼睛蒙上。”
李驰安：“啊？”
发带被塞进李驰安的手心，沈青冥站起身凑近，有一瞬间，李驰安眼前闪过一个相似的画面，但转瞬即逝。
在他愣神的那一瞬，沈青冥已经握着他的手，用发带蒙住了他的眼睛。
发带系得不松不紧，李驰安被蒙着眼睛也不难受，但眼前一片黑让他仍想摘下，但想到沈青冥眼里闪过的那一丝低落，又生生忍住了。
李驰安被蒙着眼睛，失去了视觉，其他便敏锐得多。
他能清晰地听到身旁沈青冥脱下衣服，布料间摩挲的声音，还有沈青冥帮他脱衣服，指尖隔着里衣的触感。
李驰安心跳有些乱了。
沈青冥牵着他，踏入水中，温热的泉水瞬间包裹住李驰安有些疲惫的肢体，他舒适地叹了口气，靠在石壁上。
身旁传来轻微的水声，沈青冥在他身旁尺许处坐下，距离保持的恰到好处，处在同一片氤氲的热气。
寂静蔓延，只有水流偶尔荡漾的轻响。
沈青冥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身旁的李驰安身上，黑色发带蒙住了李驰安的眼睛，那一双狐狸似的眼睛，让他显得比平日更加乖巧，也多了一丝脆弱，他微微仰着头，水汽将他露出的下半张脸蒸得微微发红，唇色湿润。
沈青冥静静地看着，李驰安脸上绑着的是他的发带。
水珠从李驰安湿透的发烧滴落，沈青冥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摘下了他头上的木簪。长发垂落，恰好一阵夜风吹过，带来几分凉意，李驰安下意识缩了下身子，肩膀没入水中。
沈青冥的目光随之而动，身下的水波温柔的荡漾开，水光在白皙的皮肤上流动，带着某种静谧的吸引力。
沈青冥移开视线，望向池面蒸腾的白雾，良久后他开口问道：“水温合适吗？”
熟悉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有些低哑。
李驰安微微侧过头，蒙着发带的脸转向沈青冥的方向，无意识地张嘴，半晌后才回答：“嗯，很舒服。你呢？”
沈青冥没有回答，只是更深得看着李驰安，水下沈青冥的手悄然抬起，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李驰安随意搭在池边的手，距离很近，沈青冥能感受到李驰安身体里散发出的热意，与他用怨气催动的不同，更鲜活，也更诱人。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属于李驰安的气息。
“......沈青冥？”李驰安轻声唤道，带有一丝茫然。
沈青冥轻轻地叹了口气，正要抽回手，却突然被李驰安握住手腕。
沈青冥一愣，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李驰安。
“沈青冥，泡了这么久你的手还是凉的。”李驰安道。
他握着沈青冥的手腕，不由自主地摩挲，突然摸到一处凸起，像是疤痕？
李驰安正要仔细摸一摸，沈青冥却突然抽开手，道：“好了。”
下一秒，水声哗啦，沈青冥起身拿起身旁的准备好的布巾擦拭，并未多看身旁的人。
李驰安等了片刻，才解开蒙眼的发带，睫毛轻颤，适应着亮光，指尖还残留着沈青冥手腕处的触感，他扶着池壁站起，水珠滚落，脚步微虚。
身旁，一只有力的手瞬间稳住了他的手肘，李驰安抬头一看，沈青冥已然穿戴好了所有的衣物，如同进入汤池前。
沈青冥一触即离，把一边的衣服递给李驰安，道：“穿好衣服。”
李驰安点点头。
水汽散尽，两人一前一后躺上那并不宽敞的床，一瞬间，屋内只剩下了月色。
在李驰安意识模糊之际，身旁只剩下了空荡荡的被褥。
沈青冥很能忍[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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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共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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