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不过半个时辰,芙蓉已连进六球,仅失一球。她策马在场中穿梭,额间沁出细密汗珠,呼吸却仍平稳。
远处阙楼上,谢元昭不自觉地双手抱臂,眉眼间尽是赞许之色,轻轻为她鼓掌。
看来他完全多心了,她完全能应付得来。
演眼下,校场上此刻仅剩三人:左相的长孙上官明砚、礼部侍郎之子,以及大理寺少卿的幼弟。
芙蓉将球杆随意扛在肩上,长舒一口气:“还剩两球便可开席。诸位尚有三人在场,机会颇多。”
“公主,得罪了。”
话音未落,大理寺少卿之弟已率先发难,扬鞭策马,带着马球直扑球门。
连续奔驰一个时辰,芙蓉手臂隐隐发酸,体力的消耗让她的动作渐显迟缓。她咬紧牙关,拼尽最后力气迎上前去,高举球杆试图拦截。
然而就在电光火石间,马球擦着球杆边缘掠过,精准入网。
“这一球算我的。”他得意大笑,“二位不必急着下场。待我再进一球,也省得你们争执谁该留下。”
场边两人喘着粗气,不约而同地白了他一眼,礼部侍郎之一丢下球杆退至一旁。
只剩下他和上官明砚。
芙蓉早已注意到此人。
从开场起,他便一直在场边逡巡,故作姿态,待众人筋疲力尽方才真正加入战局。
不得不说,此人颇有几分心机,却还不够高明。
至于上官明砚,她没有太多印象。
芙蓉唇角微扬:“好,那就一球定胜负。”
阙楼上,谢元昭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默默为她捏了把汗。
稍作喘息,芙蓉拭去额间冷汗,重新握紧球杆。
想与她共饮,可没那么容易。
“公主请。”
鼓声再起。
她的双手下意识地收紧缰绳,却感到一阵无力袭来。深吸一口气,她护着马球缓缓推进,对方紧贴一侧,目光死死锁住滚动的马球。
待马球越过中线,对方蠢蠢欲动。就在他挥杆的刹那,上官明砚忽然调转马头前去拦着那人,为她争取时间。
芙蓉没有注意,径直挥杆挑起马球,策马疾冲。
临近之时,她竟松开缰绳,稳稳立于马背之上,一击命中。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待她重新坐回马鞍,才彻底松了口气。
高处的谢元昭也放下心来,拭去额间汗水。
“看来诸位还需多加练习。”
上官明砚颔首向他致歉,他怒瞪一眼,懊恼地扔下球杆。
见此情形,场边众人纷纷鼓掌喝彩。
“幸好是公主赢了,否则真要让他捡了便宜。”
“就是。”
芙蓉正欲下马歇息,谢元昭急忙闪身藏入墙垛之后。
仿佛心有灵犀,她适时抬眸望向阙楼,恰好瞥见被风扬起的一角红袍。
那是御前侍卫特有的服色。
会是他吗?
芙蓉唇角微勾,并不急着下马,反而牵着马缓步前行。
待远离众人视线,她悄悄拔下鬓间金簪,用尖锐的簪尾轻轻刺向马颈。
马儿吃痛,长嘶一声,如脱缰野马般在校场上狂奔起来。
“啊——”
墙垛后的谢元昭闻声望去,见她险象环生,脸色瞬间煞白。
他不顾一切地飞身跃下阙楼,足尖在城楼大鼓上借力一点,稳稳落地,随即如离弦之箭般追向惊马。
“护驾!快护驾!”
场中众人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却无一人敢上前拦马。
上官明砚刚下马,又立即上马,前去追赶。
因方才长久的体力消耗,此时远远落下谢元昭一大截。
芙蓉佯装慌乱地抓住缰绳,回头望向那个飞奔而来的身影。
果然是他。
不枉她费尽心思试探。
“公主莫怕!”
谢元昭一边狂奔,一边高声呼喊,追上惊马的瞬间,他伸出有力的双臂死死拉住缰绳。
马儿扬蹄长嘶,芙蓉顺势松开缰绳,身子向后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谢元昭伸手将她接住,以身为垫,两人重重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芙蓉整个人压在他身上。
见公主已经被人救下,上官明砚便勒马停下来。
谢元昭强忍疼痛,急忙检查她的伤势:“公主可安好?有没有伤到哪里?”
芙蓉挣扎着起身,却觉一阵眩晕袭来,扶着额头软软倒下。
“公主!”
谢元昭顾不得自身伤势,大步上前将她接住。
“快传御医!”
说着,他打横抱起公主,不顾内侍阻拦,直接闯入内庭,快步走向关雎宫。
“闪开,都给我闪开!”
彻底失去意识前,芙蓉依稀看见他焦急万分的神情,伸手想要触碰,却怎么也够不着。
再次醒来,已是翌日晌午。
她缓缓睁眼,视线朦胧中见一人坐在床前。待视野清晰,才看清是贵妃正撑着脑袋打盹。
虽感动于贵妃的守护,心中却泛起一丝失落,终究不是她期盼的那个人。
父皇还是没有来看她。
“咳咳……”
陆山山猛然惊醒,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和自己的额头反复对比着。
“总算退烧了。”
“娘娘,我这是怎么了?”
御医说是受了惊吓,感染风寒。”陆山山温声道,“不过无碍,好生服药,退了烧便好了。”
正说着,青雀端着刚煎好的汤药进来,药碗旁还放着一罐蜜饯。
“御医嘱咐,汤药需趁热服用,药效最佳。”
“知道了知道了。”陆山山接过药碗递给她,“若不想多受罪,就赶紧喝了。”
芙蓉喉间干涩,轻声问道:“昨日……是谁送我回来的?”
她想要确认,是不是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除了你日思夜想的那个小侍卫,还能有谁?”
芙蓉懵懂点头,伸手接药时被碗壁烫到,急忙缩回手。
“哎呀,我忘了你还是个病人。”陆山山歉然一笑,“我来喂你。”
她搅动着碗中漆黑的汤药,酸涩气味扑鼻而来,不禁蹙起眉头。
“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来。”陆山山坚持道。
“好吧。”
芙蓉被迫妥协。
陆山山舀起一勺药,仔细吹凉,稳稳递到她唇边。
“啊——”
芙蓉张口接药,温热的药汁甫一入口,苦涩顿时在唇齿间蔓延。她急忙捂住嘴,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娘娘还是让我自己喝吧,这样一小口一小口的,反而更苦。”
“说得也是。”
陆山山直接将药碗递还,自己抱着蜜饯罐子,一颗接一颗地先自个吃起来。
“说起来,你那小侍卫倒是很担心你。”她状似无意地说道,“昨日他直接踹门而入,抱着你冲进来,快把我下个半死!”
芙蓉搅动汤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外,还想知道知道事情的后续。
“然后呢?”
“然后就像疯了似的把御医拽来。明明他自己伤得更重,肩头的衣裳都被血浸透了,却不知疼痛,直到御医诊断你只是发热,并无大碍,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芙蓉淡淡地“哦”了一声,心中却暗喜,他还是关心自己的。
听完贵妃的话,芙蓉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陆山山递过蜜饯罐子,芙蓉取了一颗含在口中,压下满嘴苦涩。
“那父皇呢?”
“没见着。”
芙蓉将蜜饯在口中转了转,让甜意驱散残留的苦味。
“听说正在商议如何处置那个小侍卫。”陆山山继续说道,“说是未经允许擅闯内庭,按宫规要杖责二十还是三十来着。”
的确,擅长内庭,的确该罚。
“何时行刑?”
“似是昨日午后……”
午后,芙蓉起身到殿外散心,不知不觉行至勤政殿附近。
站在上次与嘉宁交锋的回廊上,远远便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值守。
看来伤势不重,还能继续当值。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到了换值的时辰。谢元昭卸下佩剑,扶着肩膀朝她走来。
他俯身行礼:“公主安好。”
芙蓉微微颔首:“嗯。”
“你的伤……”
她本想问候他的伤势,却见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绢帕包裹的物事,双手奉上。
“这是何物?”她的确不知。
谢元昭展开绢帕,那支被她用来刺马的金簪赫然呈现,只是已经断成两截。
芙蓉明知故问:“你这是何意?”
“公主若是不喜欢踏云,换一匹便是,何苦要伤它?”他声音微颤,“更不必用这般方式试探微臣。”
芙蓉有些失望:“原是来兴师问罪的。”
终究是她多心了。
还是贵妃看得透彻,男人从不值得女子低声下气地去哄,他们根本不会在意,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们在乎的,永远只有自己。
“还请公主……”
“管好你自己便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芙蓉气得咬牙切齿,拂袖而去。
分别后,谢元昭去东宫陪太子练习骑射,直至日暮西沉。
回宫前,他特意取了草料和伤药,前往马厩探望踏云。
还未走近,便见两名内侍正粗暴地将踏云拖拽出来,往它颈上套绳索。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放开它,它身上还有伤!”
内侍回道:“此马性情暴烈,惊了公主,按律当处死。”
“谁下的令?”
“是……二公主亲自下的令。”
魏国使臣:听说你们很关心我,来回报一下进度,天亮时刚出发,去到京都快最快也要一个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试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