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则故事发生在钟遥晚和陈祁迟的少年时代。
*
“钟——遥——晚——！”
钟遥晚正叼着棒棒糖，盘腿坐在凉席上打游戏，一声响彻临江村的呼喊突然穿透夏日的蝉鸣。
正值暑假，陈祁迟醒了以后就出去疯野了，爷爷奶奶这会儿也去了后山的田地。
至于他为什么不出门……
倒也不是因为网瘾多大，纯粹是因为他被关禁闭了。
听见喊声，钟遥晚一把摘下耳机，游戏机往旁边一丢，赤着脚就蹿到了窗前。他往外一探头，正好看见陈文气喘吁吁冲进他们家院子。
小姑娘今天扎了条麻花辫，随着她跑动的动作在身后一甩一甩的。
“怎么了这么火急火燎的？”钟遥晚手撑窗台，半个身子探出去。
陈文跑得满脸通红。她刚想冲进屋里，一抬头发现钟遥晚是从窗户冒出来的，赶紧调转方向跑到窗下，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陈祁迟他……他……”
“他又跟人打起来了？！”钟遥晚立刻接话，一条腿已经准备跨出了窗框，“这软脚虾心里就没点儿数？等着，我这就……”
“七、七八个人……都、都……”
“七八个人？！”钟遥晚一听这阵仗，立刻把脚收了回去，“人在哪儿？等着，我这就去打电话报警。”
“不是！！”陈文一把拽住了钟遥晚的后衣领子，把人硬生生扯了回来，“是陈祁迟掉主江里了！正好路过条渔船，七八个人把他捞起来了，我正好路过，他让我回来喊你给他拿套干衣服过去。”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连窗外聒噪的蝉鸣都仿佛戛然而止。
钟遥晚转过身，异常认真地盯着陈文：“陈文，你老实告诉我——”
“啊？什么？”陈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严肃弄得一愣。
钟遥晚深深吸了口气，郑重其事地问：“陈祁迟那小子，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在江里修炼绝世武功呢？”
陈文：“……”谁家好人会在江里修炼武功啊？！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钟遥晚会这么想。
光这个暑假，陈祁迟就已经掉了三回江了。上一次还是和钟遥晚一起去江边玩的时候，这家伙走着走着脚下一滑，扑通掉就下去了。
他掉下去倒是没事，可钟遥晚的爷爷明令禁止他去江边河边。这一落水，直接把他去江边玩的事给暴露了个彻底，以至于现在在家里蹲禁闭。
“行了，你赶紧去把他捞回家吧！”陈文不客气地照着钟遥晚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他叫你记得带件干衣服过去。”
“知道了，这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人省心一点。”钟遥晚一边说，一边还是认命地转身在衣柜里翻找起来。
钟遥晚翻了半天，故意挑了件陈祁迟平时打死都不肯穿的，饱和度极高的亮片T恤，在阳光下能闪瞎眼的那种，叠好了塞进怀里，这才跟着陈文冲出了门。
从钟遥晚家到江边通常只要十分钟，可陈祁迟偏偏选了个最偏僻的角落掉下去。
钟遥晚跟着陈文在小路上七拐八绕，走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淌，后背的衬衣都洇湿了一片，紧紧地贴在皮肤上。
夏日的太阳毒辣，钟遥晚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有戴个帽子，走这一路都快晒化了，唯一的纳凉方式还是从路边捡了两片树叶当扇子。
也不知道陈祁迟在这种天还要干衣服做什么，直接躺在马路上，不出十分钟就能烘得透透的。
最终，陈文带着钟遥晚在一片茂密的林子前停住了脚步。宽大的枝叶几乎遮挡了天日，也让气温有所收敛。
不知道是不是钟遥晚的错觉，原本该充斥在林间的草木清苦味中，此刻却漂浮着一股淡淡的河腥味。那气味湿漉漉、凉飕飕的，缠在鼻尖，与周遭燥热的空气格格不入。
陈文踮起脚张望了几下，纳闷道：“奇怪，陈祁迟那家伙躲哪儿去了？”
钟遥晚眯起眼打量眼前这片林子。树影层层叠叠，枝丫交错，将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这林子明明不算大，此刻却莫名透出点令人心头发毛的幽深。
他懒得费劲去找，于是直接选择了最省事的方式，双手拢在嘴边喊道：“陈祁迟！送货上树林了！”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树丛后便传来了窸窣声响。
陈祁迟听到发小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就要钻出来，可刚一冒头就瞥见了旁边的陈文。他慌里慌张地把身子缩了回去，只探出个湿漉漉的脑袋：“陈文你怎么还在啊？！”
陈文气得跺脚：“陈祁迟，你会不会说人话？不是你哭着喊着让我去找钟遥晚送衣服的吗？”
“可我明明说了，你把钟遥晚喊来以后就不用跟来了啊！”陈祁迟扒着树干争辩，耳根微微发红。
“我不来，难道要你灵魂出窍给钟遥晚带路不成？”陈文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陈祁迟说不过她，干脆开始赶人：“行行行，那你现在人也带到了，可以走了吧！”
“你让我走我就走？”陈文那股倔劲儿也上来了，一听这话反而抱臂站在原地，“你可快点吧，再不换衣服身上都要干了！”
也许是觉得陈文说得确实有道理，陈祁迟没再继续跟她斗嘴，转而朝着钟遥晚的方向急切地小声喊道：“阿晚！衣服，快把衣服给我！”
钟遥晚疑惑地扬了扬眉毛，这家伙又不是光着身子，不过是湿了衣服，干嘛非得躲树后这么别扭？
他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一边还是老实地走上前，伸手准备把衣服递——
“噗……哈哈哈哈！不是，陈祁迟你这是什么造型啊？！”
刚绕到树后，钟遥晚就忍不住爆笑出声。
陈文被这笑声引得好奇不已，也顾不上赌气了，跟着钻进了树丛里想要看个究竟。
陈祁迟听到鞋子踩过枯树枝的声音，立刻喊了起来：“啊啊啊陈文，你不要过来！”
可这话已经说晚了，陈文早就一个箭步凑到了跟前，只看了他一眼就跟着笑得直不起腰的钟遥晚一起乐出了声：“哈哈哈哈陈祁迟，你这品味……也太绝了吧！！”
树后，陈祁迟浑身上下只剩一条湿漉漉的花裤衩，紧紧贴在腿上。他的裤衩上印着张扬的夏威夷大花图案，此刻吸饱了水，沉甸甸地耷拉着，衬得他愈发狼狈。
他下意识地弓起背，试图用手臂遮挡裆部，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羞窘的粉红。
陈祁迟被两人笑得满脸通红，又羞又气，一把抢过钟遥晚怀里的衣服就往腿上——
“不是！钟遥晚！”他猛地抬起头，嚷嚷道，“你怎么光拿上衣，不给我带条裤子啊？！”
钟遥晚已经笑软了，扶着树干喘气：“我哪知道你裤子没了啊！”
“难道要我告诉这个大嘴巴我裤子被水冲走了吗？！”陈祁迟气得直跳脚，手指颤抖地指向还在咯咯笑的陈文。
“你才是大嘴巴！”陈文毫不客气地踢了他小腿一脚，看到泥色的鞋印清晰地盖在他湿漉漉的皮肤上，反而笑得更欢了。
陈祁迟又羞又恼，手忙脚乱地把那件闪得晃眼的亮片T恤紧紧系在腰间，好歹遮住了最尴尬的部位，这才梗着脖子道：“行了行了！我都这么惨了，你们还好意思笑！”
“好好，那不笑了。”钟遥晚嘴上应着，可一瞥见发小那件紧捆在腰间的“亮片短裙”，还是忍不住别过脸去，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动，好半天才勉强压下笑意转回来问道，“说真的，你怎么又掉水里了？这都第几回了？”
“我哪知道为什么，”陈祁迟委屈地撇撇嘴，“都跟你说了，那江底老冒怪泡。咕噜咕噜的，一冒泡就好像有东西拽我脚踝，猛地就把我拖下去了！”
“得了吧你，”钟遥晚说，“真要有什么东西拽你，还能让你每次都全须全尾地爬上来？”
陈祁迟说：“你看，我和你说了你又不信。”
钟遥晚瞥了他一眼，道：“你胡说的，我信什么？”
“我没胡说！”
“你胡说了！”
“我没有！”
“你就有！”
……
两个人不可开交地吵了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陈文已经一会儿没有说话了。
陈文被方才陈祁迟说的江里冒泡的事情触动到了记忆开关，思索了片刻以后刚要开口就发现这两人又吵了起来。
她忍无可忍道：“都给我闭嘴！”
两人立刻噤若寒蝉，疑惑地看向陈文。
陈文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说道：“说起来，我小时候听我老爸说过，咱们这条江，分出去的支流里住着河神。”
钟遥晚闻言，用胳膊肘撞了下陈祁迟：“看吧，就让你少胡说八道，又疯了一个。”
陈祁迟见有人站在自己这边，立刻调转阵营，忙不迭地凑到陈文边上去：“是吧！我就说这江肯定有问题！”
陈文嫌弃地甩开他沾满泥沙的胳膊：“你可得了吧！要是真觉得有河神，怎么还整天往江边跑？”
“我要去远江村找我师父啊，就这条路最近！”陈祁迟理直气壮道，“不过说来也怪……之前都是和钟遥晚一起的时候才会碰到江里冒泡的事，这回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个人来居然也遇上了。”
“少赖我身上，”钟遥晚说，“行了行了，快回去吧，我可是偷溜出来的。要是被奶奶发现我没老实关禁闭，今晚就得饿肚子了。”
陈祁迟睨了他一眼：“奶奶还能舍得饿着你？”
钟遥晚一脸正经：“少了饭后甜点也是少啊，听说今天有香酥芝麻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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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临江村的小新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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