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闲调整好表情,回头,跟孩子大眼瞪小眼。
小姑娘漆黑的大眼睛在月色下泛着两点水光,像受惊的小兽,旁边真的小兽就更不安,缩在女孩旁边,尾巴夹着,却在陈闲看过去的时候试探性地摇了摇,像是在讨好他。
陈闲却也局促,不知该如何与这个年纪的孩子相处。
他的脑子又自己转起来:这小豆丁该有几岁?四五岁还是六七岁?不太清楚啊……
“等着。”他干巴巴地扔下一句,转身走向屋子。
院内一间正屋,两间厢房,总共三间。陈闲走进正屋,这里应该就是原身睡觉的房间。
屋内陈设简单得近乎冷清,一侧是床、衣柜,另一侧有书桌和书架。
他有心给小女孩处理伤口,但不知道药箱在哪,时间紧迫,不可能翻箱倒柜直接找药箱,一边收拾一边找比较好,收到哪找到哪。
打定主意,他一把扯下床单铺地上,先在床头摸索,果然找到了暗格,古时木床头尾多有床匣方便收纳重要物品——上辈子土木工程的历史通识知识居然用在这儿,也是活见鬼。
床匣中放着几块大银锭子、一种他不认识的散发着银光的石头、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戒指项链什么的、几封书信、几沓符,以及最最下面,压箱底的一卷黄纸。
此时都没功夫细看,他将银子揣怀里,首饰戴身上,剩下的东西囫囵用枕套包起来扔在床单上,衣柜也是同样。这边收得差不多了,他转头去书桌那边继续打包,收到书柜底层时找到一个木箱子,他先闻到药油的味道,打开后果然是药箱。
他提着药箱回到院中,看见小女孩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把小黑狗紧紧抱在怀里。
她膝盖的伤口渗着血珠,脸颊肿得老高,嘴角还有道细小的裂口。陈闲蹲在她面前,她下意识地往后缩。
怕她掉到凳子下面,陈闲伸手揽了她一下:“别动。”
小姑娘立即不敢动了。
陈闲轻轻掀开她的衣角,下面青紫交错,淤青新新旧旧,肯定不是这一次造成的。
他微微叹气,用棉布蘸着药油给伤口上药,碰到膝盖时小姑娘狠狠抖了一下,但还是尽力不动。
空气安静,陈闲略有些不自在,他感觉应该说点什么,正犹豫是先问她名字,还是问疼不疼?又怕问了疼不疼之后更疼了……
他还在纠结,小姑娘却率先开口:“我不是故意偷吃的……我饿。”细弱的声音带着哭腔,“小黑也饿……”
陈闲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的大眼睛里包着好大一泡眼泪,却忍着没落下来,可怜极了,忍不住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实在没接触过这么小的孩子,更不知道应该怎么教育,总不能说没事你偷得好吧?
遂灵机一动,话锋陡转:“它叫小黑吗?”
小姑娘一愣,不明白为什么陈闲的回应跟她所有想象都不一样,但还是下意识回答道:“嗯。”
“那你叫什么?”
“……丫丫。”
药擦完了,陈闲聚精会神地包扎起来,也不觉得空气安静了,丫丫却受不了,又超小声说:“娘不是来蹭灵土的……是来报恩的。”
“报恩?”陈闲差点没听见,“报什么恩?”
摇摇欲坠的眼泪终于掉落,砸在大腿上:“娘说手镯师兄救过她。爹死后,她就想来报恩……”
“哦……”陈闲又跟她玩了一会儿干瞪眼,在孩子期冀的眼神中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个“手镯师兄”就是指他。
可他现在芯子都换了,只得确认道:“我救的?”
女孩点头,具体怎么救的也说不出来,陈闲又问她们怎么不来找自己,她说刘大娘不让,陈闲猜刘大娘就是刚刚的胖厨娘。
现在救与被救的双方都算死无对证,陈闲也不必追根究底,当务之急还是跑路,救下这个女孩完全是意料之外,他转而又问:“那你家在哪里?”
“在刘大娘烟囱旁边。”丫丫比划着,“就是……厨房后面那个……”
陈闲:“老家。”
丫丫不懂:“什么是老家?”
陈闲头大:“你还有别的亲人吗?”听起来是父母双亡,总还有叔伯爷奶吧?
小姑娘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神情迷茫。
陈闲的心一寸寸沉下去,他意识到,他好像摊上事了。
自己今天给她出头之后一走了之,这丫头在这山上已经无法自处。那怎么办……把她带下山?然后呢?无人可以托付的话,让她自己走?成小偷都是最好情况,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娃在这世道上,十有**都是没指望。
也不是摊上事,是摊上这个丫头了。
思来想去,他长叹一口气,道:“我要走了,你怎么办?跟我走?”
丫丫的眼睛瞬间瞪大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仿佛要这么久才能确认他话里的意思,然后猛然惊醒,用力地、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地点头:“要!娘说……娘说要跟着手镯师兄!要报恩!”
“那就走吧。”陈闲似乎怕自己反悔,快速收好用完的药箱,吩咐道,“你再等等,我收拾东西。”
将主屋收完后剩下两间厢房,一间是练功房,空空荡荡,只有一床凉席能用。另一间是杂物间,也没太多值得带的东西,不过门口有一面闲置的圆镜,他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清俊挺拔、眉目疏朗,跟他现代大学时期的样子有七八分像,许是因为一身青衣,腰挂佩剑,衬得他腰细肩阔,颜值飙升,颇为英气。
“我还蛮适合扎高马尾。”他百忙之中如是想到。
等他把所有能用的东西搜刮一空,那个圆包袱已经鼓得有半人高。令人意外的是,这具身体拎起来竟毫不费力。
“修仙还真有点用?”他嘀咕着,一出门就撞上两双亮晶晶的眼睛——丫丫和小黑蹲在石桌边上,眼巴巴望着他。
他把包袱捆在背上,一手夹起丫丫,另一手拎着小黑,小狗的四条短腿在空中徒劳地划动,发出委屈的呜咽。
陈闲唬了它一下,它乖乖闭嘴,陈闲又问丫丫:“认路吗?”
“路?”
“厨房在哪里?认得吗?”
丫丫举手往前一指。
在丫丫的指导下,陈闲偷摸来到厨房,确认里面没人,他从窗户翻进去,丫丫熟门熟路地摸到储物柜,踮着脚够一包干粮。陈闲翻了翻,全是些硬邦邦的饼子和腌菜。
修仙都要吃素?
还没走脱他就已生出庆幸:还好我跑得快……
这些干粮看得他食欲全无,随意挑了一点带上,往丫丫手上和狗嘴里分别塞了个白面饼,又聊胜于无地顺了把菜刀。
这时候他还不忘教小孩:“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偷东西知道吗?这样不好,不要学。”
丫丫一阵狼吞虎咽,嘴角沾着饼渣子,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陈闲发现小女孩有认路的天赋,离开厨房后又问她:“你和妈妈从哪里上来的?你还记得吗?”
丫丫又抬手一指。
陈闲跟随指引,下山。
如果今夜青婴山上还有人放着仙盟大会的热闹不去凑,并恰好来到后山这一条通往山下的隐蔽小路的话,就会看到青婴山首座师兄背上背个球、右胳膊里夹个女娃娃,左手拎着一只潦草小狗,形同狼狈地消失在夜色里,这样的场面。
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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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面饼腌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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