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闲带着全部家当外加两个拖油瓶下山,一路身轻如燕,丝毫不觉得疲累。他发现,这具身体的夜视能力很好,在没有光源的丛林中也能看清。
半个多小时后,向下的山路变得平缓,前方出现灯光,他放慢脚步,矮身过去,拨开树丛,看到了一片开阔的空地,被一排树篱分成两半,一半车驾琳琅,一半百兽成群,是个“停车场”。
运气不错。
他本就打算偷个代步工具,没想到下山便是。他就料到此等盛会必有坐骑停放的地方,总不能真信什么“御剑飞行”。
他放下行李,把丫丫和小黑安置在一棵老树后:“别出声,我去去就回。”
他压低身形,从靠山这边的灌木丛后面摸过去,离得越近越能闻见兽类的气息。兽群被分门别类安置:食草类、杂食类,最远端则是几头威风凛凛的肉食猛兽,甚至还有些他从未亲眼见过的,类似剑齿虎、九尾狐。
看到这些,他才稍微信了些修仙之说——当然与不信御剑飞行并不矛盾。毕竟文学作品都需要夸饰,相信“修仙”能强身健体还行,驯服异兽也勉强说得通,但要他真信有人能像小说里写的那样脱离地心引力移山填海、封神登仙……真可以去买保健品了。
停车场里有几个看守,不过上夜班的哪有不摸鱼的,陈闲并不十分担心,探头探脑盘算着偷哪只比较好。
他正犹豫,身旁树丛突然窜出个巨大黑影。
他被唬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距离拉远才看清那是一颗丑得人神共愤的白黄花马头……或者是驴头?
他抚了抚狂跳的心脏,确认这是一匹长相磕碜的花斑马,身后还拖着辆茅草车。这对组合被随意放养在空地边缘,连绳都没拴,活像被所有人遗忘的破烂。
“就它了!”陈闲眼前一亮,这种寒酸座驾丢了也不会有人追查。
他发出人宠通用语:“嘬嘬嘬——”
一张嘴先把自己蠢笑了,哪有这么逗马的?又不是狗。
仿佛被听见心声,下一秒,他就收到了那匹丑马看傻子的眼神。
陈闲:……
这马对吗?
就在他愣神间,那马居然扭头朝他走过来了,他大喜过望,引着马一路到了他想要的位置——树篱和山的夹角处。
确认看守们打瞌睡的打瞌睡,聊天吹牛的聊天吹牛,没人注意这边,他拔出腰间佩剑——
太长了,一下子没拔出来。
咳,没人看见,不算。
他又试了一次,总算把剑抽出来,剑锋搭在树篱上,往下用力。
我割、我割割割……诶?这玩意儿还挺快?
他想象中咬牙切齿锯树的场面没有出现,剑锋轻易地划开了层层藤蔓,轻易得如同用裁纸刀裁纸。
他敬畏地把剑举起来观察了一番:这就是传说中削铁如泥的宝剑吗?
欣赏完不忘发出感慨:跟着我真是可惜了。
感慨完接着砍另一边。
几下开出通道,丑马却钉在原地不动。陈闲想去拽马的颊带时,分明看见它翻了个白眼。
陈闲:……是白眼吧?这马是在翻白眼吧?
最终马车还是被悄无声息地拉了出来。陈闲回到刚放下行李的地方,小黑对着丑马狂吠,而马……正在优雅地翻第二个白眼。
陈闲:……你绝对成精了吧?!
陈闲捏住小黑的嘴筒子,心有余悸探出头去看停车场的看守,发现那些人毫无警惕,该干什么还在干什么,并没有被狗叫声惊扰,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只松了一半,因为丫丫不见了。
他四下张望,总算在十几米外的灌木丛上面看到了女孩的小啾啾。
他走过去轻声问:“看什么呢?”
女孩指着树丛中:“那个是娘。”
陈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树丛里隐约有片不起眼的坟地,里面有高高低低十来个坟包。有的坟包前插着歪歪扭扭的木牌,有的连标记都没有。
看到这一幕,他心头一紧,突然意识到自己即将要负担起一个孩子的未来。
刚刚是急着跑路没工夫多想,现在下了山也偷到车,心慌慌的感觉姗姗来迟。
他在现代捡只猫都犹豫了一天半,何况是捡一个孩子?
启程在即,前途未卜,他不免心生一丝退意。
“除了爹娘,你还记得别的亲人吗?”他试探着问,想着也许能找到更适合照顾孩子的人。
丫丫猛然转头看他,眼睛里立马蓄出了眼泪,好像要被抛弃一般,一个劲儿摇头。
夜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陈闲蹲下身,与女孩平视,忍不住问:“丫丫,你真的要跟我走吗?”
一边问,他的大脑已然飞速转动,思考对策,硬要说也不是拿这丫头完全没有办法,比如离开这里后找个善良农家,将她托付出去,留些银子,再以“仙人”身份说些云里雾里的话,许个十年之约,她应该也能平安长大。
萍水相逢,也算仁至义尽。
女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要走。”
他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思绪百转千回,他知道,他的所有问题都不是在问她,而是在问自己。
——是担下这个在现代的太平盛世也不敢担下的重任,还是在这个鬼影幢幢的异世,孑然一身地游荡?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一把将女孩抱起,看向夜色中灰暗的坟包,轻声道:“那跟娘说再见吧。”
丫丫乖巧地挥手:“再见。”
陈闲将丫丫抱上马车,又把狗和包袱提上去,自己坐上前方的驾驶位。他四处寻找马鞭,眼睛看得到的地方都没有,便趴下去倒着看车子底下,就在这时,那匹丑马突然打了个响鼻,自顾自地跑了起来,他好险没被撂下去。
他手忙脚乱地抓住车沿,被马蹄扬起的尘土呛得直咳嗽。
“啊!”小女孩惊讶的声音从车里传来,小小声,听得陈闲心头一软,“动啦,小黑,我们动啦!”
“知道要去哪儿吗你就跑?”陈闲狼狈地爬起来,冲着马屁股骂骂咧咧。
车走起来之后,还挺平稳。
陈闲观察了一阵,感觉没有马鞭也还行,刚松一口气,后背一痒,原来是丫丫从打满补丁的车帘后探出小脑袋拱到他,他回头去看,丫丫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小心翼翼地问他:“手镯师兄……我们去哪里呀?”
小黑狗也从她脑袋下面挤出来:“汪呜!”
“我也不知道。”陈闲老实回答。
令他意外的是,丫丫不但没失落也没疑问,反而窸窸窣窣爬出来坐在他身边,跟他一起盯着前面,嘴角甚至还带着笑意。陈闲不禁怀疑她有没有听懂,前途未卜,为什么反而要笑?
他问出声:“你笑什么?”
丫丫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玩自己的手指,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手镯师兄要我,手镯师兄好。”
她不知道什么是“首座师兄”,也不懂陈闲根本不是她的师兄,她只知道别人都这么叫他,那她也这样学。她隐约感觉到以后自己不是一个人了,所以忍不住要笑。至于要去哪里要做什么,都不是那么重要。
陈闲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陈闲清楚青婴山是决计不能呆了——他穿到这具身体里没带任何记忆或者技能,却顶着个万众瞩目的“首座师兄”头衔,情况好过几天露馅,情况不好待会儿就直接死“仙术擂台赛”上。
事已至此,他只能跑。
他用他现代人的超前历史观判断——虽然这些记忆大多数都来自高中课堂,知识有限,道理总归明白——在农耕文明中,没有哪个朝代会嫌壮劳力多。因为生产力低下,土地开发不完全,大多数政权会免费给流民发地分房,只求开荒。凭这具身体的好力气,混口饭吃不成问题,哪怕带着个姑娘,也不会被饿死。
这么一想,前路顿时明朗起来:先远离这是非之地,找个政策好的地方落户,日子总能过起来。
到时候做点什么好呢?真去当农民开荒?这身体的运动机能挺不错的……改行去当猎户?哪种营生好些?或者当个小商贩?
正盘算得起劲,手背突然触到团湿热的柔软,他吓得手一缩,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狗眼,这小东西倒是机灵,已经弄明白应该讨好谁,殷勤地钻出来舔他手指,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陈闲看了狗,又转头去看坐在另一边的小女孩,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要亡命天涯,怎么倒像是拖家带口去郊游的?
“管他呢。”他懒得想了,索性摊开手脚仰面躺平在破车里,任凭丑马拉着他们沿着完全不认识的道路奔跑,夜风拂面,带着热烈的夏季气息。
他慢慢悠悠自我安慰:“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日更的梦想差点就在第三天中道崩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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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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