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开了官兵，几人牵着马站在青萍镇冷清的街口，商量下一步。
“进山？”李惜回第一个表示反对，他用扇子指着北边那云雾缭绕、看着就瘆人的群山。
“齐彦时，你没事吧？那地方是人能去的吗？黑风寨都算外围了！再往里走，毒瘴、猛兽、迷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更别说还有那不知道是人是鬼的鬼东西拖着不知道多少‘人’进去了！”
他越说越觉得离谱：“为了点好奇心，把命搭上？本少主可不奉陪！”
齐彦时抱着胳膊，斜睨着他：“哟，这就怕了？刚才谁在山寨里看得挺起劲的？”
“那是两码事！”李惜回没好气，“看热闹行，玩命不行！”
“行啊，”齐彦时无所谓地耸耸肩，“那李少主请自便。回你的温柔富贵乡去。言一，小白，咱们走。”
他招呼一声，作势就要上马。
“等等！”李惜回立刻叫住他，脸色变幻不定。
他看看齐彦时，又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已经沉默跟上齐彦时的言一，咬咬牙，“…你们真要去？”
“不然呢？”齐彦时回头，笑得有点坏，“线索指向山里，总不能半途而废吧？万一那‘东西’养精蓄锐完了，又跑出来拖人玩，下次可就不一定是土匪窝了。说不定…就拖到某些世家大族的别院里去了呢？”
这话简直是精准地戳在了李惜回的软肋上。李家在附近还真有几个重要的山庄和据点。
李惜回脸色难看地沉默了几秒，最终烦躁地一合扇子：“…算你狠！本少主就勉为其难，跟去看看！免得你们死里头都没人收尸！”
齐彦时哈哈一笑：“那就多谢李少主仗义了！”
决定进山，准备工作就得做足。
好在齐彦时和言一显然是老江湖，经验丰富。
言一默默地去镇上还没关门的杂货铺和药铺，买了盐巴、火折子、绳索、伤药，甚至还弄来一小包据说是能避瘴气的药草粉。
齐彦时则不知从哪儿搞来一张颇为详细的周边山区地图，虽然年代有点久远，但总比没有强。
白霖看着他们忙碌，安静地站在一边。
等言一回来分发物资时，他默默接过自己那份，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言一。
“这是什么？”言一接过，愣了一下。
“我自己配的解毒散，应对寻常蛇虫和瘴气，或许比市面上的好用些。”白霖的声音依旧平淡。
言一拔开塞子闻了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看向齐彦时。
齐彦时凑过来也闻了一下，挑眉看向白霖：“小白大夫深藏不露啊，这药配得比军中的还好。你到底是游医还是药王谷出来的？”
白霖垂下眼睫：“家传的方子，略懂皮毛而已。”
齐彦时笑了笑，没再追问，对言一点点头。
言一将药瓶小心收好，对着白霖抱拳，生硬地道了声：“多谢。”
李惜回看着这一幕，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尤其是言一那声“多谢”让他觉得格外刺耳。
他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故意大声道：“磨蹭什么？到底走不走了？”
一切准备就绪。
四人三马（李惜回的马在马车坏掉后由言一不知从何处弄来），再次出发，这次直奔北方险峻的群山。
越往山里走，路越难行。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地上厚厚的落叶腐烂发出怪味，藤蔓缠绕，几乎找不到像样的路。
空气也变得潮湿闷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不舒服的雾气。
言一走在最前面开路，刀时不时挥出，砍断拦路的荆棘。
齐彦时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对照一下地图。白霖走在中间，步伐意外地稳健，呼吸均匀，似乎并不太吃力。
李惜回则走在最后，一边艰难地拨开树枝避免刮坏衣服，一边低声抱怨，但也没真的掉队。
“这鬼地方…真有人…不对，真有那东西能进来？”
李惜回喘了口气，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
齐彦时停下脚步，指了指地上一些不太明显的痕迹：“看，拖痕进山后就变成了这个。虽然被落叶覆盖了不少，但仔细看还能分辨。”
那痕迹比在山崖上看到的要浅，但更宽，像是某种巨大的、沉重的东西滑行留下的，一直蜿蜒通向密林深处。
“它拖着那么多‘人’，速度居然还能这么快？”李惜回觉得匪夷所思。
“所以我才说，不是寻常玩意儿。”齐彦时面色微凝。
白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痕迹旁的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仔细看了看泥土的颜色和湿度。
“它过去的时间不长。”白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清晰。
“最多不超过两个时辰。而且…它似乎受伤了，或者…状态很不稳定。”
齐彦时和李惜回都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白霖站起身，摊开手，指尖的泥土颜色比周围的更深，几乎接近黑色，并且带着一股极其微弱的腥气，混在那冷香里。
“这泥土被它的‘血’或者类似的东西浸染过。味道很新鲜。而且痕迹边缘的刮擦很不规律，不像之前那么顺畅。”
齐彦时盯着白霖的手指，眼神深邃：“小白，你懂得还真多。”
白霖面色不变，只是轻轻搓掉手指上的泥土：“久病成医，见得多了，自然懂一些。”
就在这时，前方开路的言一忽然停下，低声道：“主子，有动静。”
所有人立刻屏息凝神。
果然，从密林深处，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却绝不属于风声或动物的声音。
像是…很多很多人，在极其痛苦地、压抑地…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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