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舞会结束后的第四天，猩红庄园难得平静。莳忆窝在书房的沙发上，怀里抱着那个女仆玩偶，看着盖伊在书桌前处理“庄园事务”——其实就是用黑雾把几具不听话的幽灵捆成粽子。
“盖伊盖伊，”莳忆突然开口，“你昨天后背真的没事吗？我还是看看吧。”
盖伊手一抖，黑雾差点把自己的袖口燎了。他转过身，眼神凶狠：“说了没事！再提就把你扔去给‘厨师’当食材！”
“厨师做的曲奇挺好吃的，当食材好像也不亏。”莳忆摸着下巴认真思考，随即又摇了摇头，“不行，当了食材就看不到你了，还是算了。”
盖伊：“……”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跟不上这小家伙的脑回路了。
莳忆见他不说话，又得寸进尺地凑过去，伸手想去解他的燕尾服纽扣：“就让我看一眼嘛，就一眼。”
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纽扣，盖伊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比平时重了些。莳忆吃痛地“嘶”了一声，抬头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隐忍，有慌乱，还有一丝……渴望？
莳忆的心跳突然失控，像要跳出胸腔。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书房里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幽灵呜咽。
过了许久，盖伊猛地松开手，像被烫到一样后退半步，转身大步走向暗门：“安分点！”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暗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莳忆愣在原地，手腕上还残留着盖伊微凉的体温，心脏“砰砰”直跳，脸颊烫得惊人。
刚才……那是什么情况？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傻笑着坐回沙发，心里像灌满了蜜糖。
盖伊肯定是对他有意思！绝对是！
暗门后的密室里，盖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胸口剧烈起伏。刚才莳忆凑近时，少年身上淡淡的奶香味钻进鼻腔，像带着钩子，勾得他心神不宁。
他活了五百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像是有团火在心底燃烧，烧得他理智都快没了。
那个小家伙……就是个会勾魂的小妖精。
盖伊闭上眼，试图平复呼吸，脑海里却全是莳忆亮晶晶的眼睛，和刚才踮起脚尖吻他面具时的样子。
该死。
他低咒一声，指尖微动，密室中央的水晶球突然亮起，里面浮现出莳忆在书房里抱着玩偶傻笑的样子。
盖伊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下午的时候，莳忆又开始在书房里闲逛。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个蛇头抽屉上。
昨天盖伊那么紧张，里面的日记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好奇心像野草一样疯长，莳忆左右看了看，确定盖伊不在，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再次伸手去掰蛇头把手。
这次没等他用力，抽屉竟然自己“咔哒”一声开了。
莳忆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难道是盖伊故意给我看的？
他拿出那本黑色皮面日记，封面上的枯萎玫瑰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翻开第一页，里面的字迹苍劲有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三百年前，捡到一个小家伙。他说他叫阿忆，眼睛很亮，像盛着星星。他不怕我，还说我长得好看。真是个笨蛋。】
莳忆的心猛地一跳，阿忆？和自己的名字发音这么像？
他继续往下翻：
【阿忆今天又闯祸了，把‘新娘’的头纱扯下来当披风。我罚他不准吃点心，他却抱着我的胳膊撒娇，说知道错了。真是……没骨气。】
【阿忆说喜欢看我笑，可我忘了怎么笑了。他就每天做鬼脸逗我，笑得像个傻子。】
【今天阿忆偷了我的怀表，说要给我做个礼物。他笨手笨脚的，把自己的手割破了，却举着那块歪歪扭扭的银饰对我笑，说这是‘我们的信物’。】
日记里的字迹越来越温柔，甚至能看出一丝笑意。莳忆的心跳越来越快，指尖微微颤抖。
这个阿忆……和自己好像。
他继续往后翻，却发现中间有几页被撕掉了，只剩下最后一页，字迹潦草而疯狂，还带着暗红色的污渍，像是血迹：
【他走了。】
【都是骗子。】
【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最后几个字几乎要划破纸张，透着浓浓的绝望和恨意。
莳忆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疼得厉害。他仿佛能感受到当时盖伊的痛苦和绝望。
“原来……你以前也喜欢过一个叫阿忆的人啊。”莳忆喃喃自语，心里酸酸的，有点吃醋，又有点心疼。
“谁让你碰这个的？！”
盖伊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暴怒。他不知何时从暗门里出来了，脸色阴沉得可怕，周身的黑雾疯狂翻涌，像是要吞噬一切。
莳忆被吓了一跳，日记掉在地上。他看着盖伊暴怒的样子，突然想起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心里的委屈和心疼瞬间压过了恐惧。
“你是不是想起他了？”莳忆站起身，眼眶有点红，“所以你才对我好，是因为我跟他很像，对不对？”
盖伊的身体猛地一僵，黑眸里闪过一丝慌乱：“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莳忆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倔强地挺直脊背，像只被惹毛的猫，“你喜欢的是他，不是我！你对我好，只是因为我跟他名字像，对不对？！”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呐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盖伊你说不是这样的啊！
盖伊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强装坚强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想说不是的，他对他好，是因为他是莳忆，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冰冷的嘲讽：“是又怎么样？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长得像他的替代品而已。现在知道了，满意了？”
说完这句话，盖伊就后悔了。
他看到莳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像被狂风暴雨打落的星星。少年的身体微微颤抖，却死死咬着嘴唇，没让眼泪掉下来。
“我知道了。”莳忆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起，打扰你了。”
他转身，一步步往外走，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盖伊看着他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想开口叫住他，想告诉他自己说的是气话，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莳忆快要走出书房门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红着眼眶看着盖伊，一字一句地说：
“盖伊，我不是他。我是莳忆，喜欢你的莳忆。”
说完，他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转身跑出了书房。
盖伊僵在原地，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莳忆的话：
“我是莳忆，喜欢你的莳忆。”
喜欢你的……莳忆。
他猛地回过神，心脏狂跳起来。他刚才做了什么？他竟然把那个小家伙气哭了！
“该死！”盖伊低咒一声，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和骄傲，转身追了出去。
他活了几百年，第一次尝到后悔的滋味，比三百年前失去“阿忆”时还要难受。
那个小家伙，绝对不能出事！
回廊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莳忆的身影。
盖伊的心里瞬间慌了，他能感知到莳忆的情绪，那是浓浓的悲伤和绝望，像一片冰冷的海水，快要将他淹没。
“莳忆！”盖伊大喊，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你出来！我刚才说的是气话！你听到没有！”
回应他的，只有空旷回廊里的回音，和远处幽灵的呜咽。
盖伊的黑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他怕了。
他怕失去这个刚刚闯入他冰封世界的小家伙，怕再次尝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
“莳忆……”盖伊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开始疯狂地在庄园里寻找，“你在哪里？出来啊……”
黑雾在他身后疯狂翻涌，像是在为他的慌乱和恐惧呐喊。
而此时的莳忆，正躲在庄园深处的一间废弃阁楼里，抱着膝盖，小声地哭着。
他知道自己不该哭的，哭了就显得很脆弱，会被人欺负的。可是心里真的好难受，像被堵住了一样。
“骗子……都是骗子……”莳忆哽咽着，“说什么喜欢我，都是假的……”
就在这时，阁楼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破烂婚纱的身影飘了进来，正是“新娘”。
她腐烂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朝着莳忆伸出了冰冷的手。
莳忆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没有害怕，反而有点自嘲地笑了笑：“你是来带我走的吗？也好，反正也没人在乎我……”
“不准碰他！”
盖伊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暴怒和恐惧。他冲破房门，看到“新娘”的手快要碰到莳忆，眼睛瞬间变得赤红。
黑雾疯狂涌出，瞬间将“新娘”吞噬，只留下一声凄厉的惨叫。
盖伊冲到莳忆面前，看到他红红的眼眶和脸上的泪痕，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了。
“对不起……”盖伊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温柔，他伸出手，想摸摸莳忆的头，却又怕吓到他，“我刚才说的是气话，你别当真……”
莳忆别过头，不理他。
“我喜欢你，莳忆。”盖伊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因为你像谁，就是因为你是你。从你第一次叫我帅哥的时候，我就……”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莳忆猛地抱住了。
少年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却用力地抱着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放声大哭：“你这个混蛋……大骗子……”
“是是是，我是混蛋，我是骗子。”盖伊连忙回抱住他，力道很紧，像是怕他跑掉一样，“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他笨拙地拍着莳忆的背，黑眸里满是心疼和自责。
“我才不管好不好看……”莳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以后不准再骗我了……不准再拿我跟别人比……”
“好，不骗你，不比了。”盖伊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以后只对你好，只喜欢你一个人，好不好？”
莳忆在他怀里点点头，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最后累得睡着了，嘴角却还带着一丝委屈的撇起。
盖伊小心翼翼地抱起他，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他低头看着怀里少年熟睡的脸，眼底满是温柔和宠溺。
“笨蛋。”盖伊低声说，“我怎么可能把你当成别人呢。”
他轻轻吻了吻莳忆的额头，抱着他，一步步往书房走去。
阳光透过血色云层，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为这对刚刚解开误会的恋人，披上了一层温暖的面纱。
盖伊知道，现在的他，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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