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了。
从中午就阴沉的天,一直酝酿到晚上才淅淅沥沥落下雨水。
易南雪从卫生间出来,检查完阳台门和窗户,回客卧翻出一只小包,关上灯,去了主卧。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房间里外是两个世界,外面漆黑潮湿,里面明亮干燥,江叙靠在床头,薄毯盖到腰,手里捧着一本书。
他听见开门的声音看过来,唇边浮起浅笑,拍一拍身边位置:“来睡觉。”
易南雪进到房间,反手合上门,低垂视线不看他,状似散漫地说:“下雨了。”
江叙偏头看向窗户,有窗帘挡着,什么都看不见,但房间里很安静,雨落的声音清晰可闻,好像整个世界只剩这一处栖身的地方。
“是啊。”他放松地舒一口气。
易南雪背对他在床沿坐下,打开床头柜将小包放进去,一边问他:“你喜欢雨天吗?”
“我在国外生活的城市雨水很多,我喜欢晚上下雨,很宁和,雨水仿佛可以抚平白天的一切褶皱。”
“我也喜欢晚上下雨,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太过焦虑,只有在雨夜才能拥有好的睡眠。”
江叙转头想安慰她,却见她手里一直在动,便问:“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你先看书吧。”
江叙于是没多问。
易南雪压着声音拆开几只包装盒,从里面各取一片,藏进掌心里。
做好这一切,她合上抽屉,深吸一口气,脱下吊带睡裙外面的薄衫,翻身上床。
江叙捧着书,视线往旁边飘了一下,睫毛颤动,又转回来,目不斜视地掀开薄毯一角。
易南雪钻进来,侧躺着靠上他的肩,一只手搭上他的腰,指尖漫不经心轻点着。
隔着一层单薄柔软的睡衣,江叙的腹部慢慢收紧,绷出明晰的线条。按在书页上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指甲泛出青白。
“不翻页吗?”易南雪懒懒地说话,气息喷吐在他颈侧,激起轻微战栗,“你的英文阅读速度应该不会比我还慢。”
江叙咽了下喉咙,“嗯”一声:“马上。”
一目十行扫过去,翻了页。
一分钟后。
“我看完了。”易南雪说。
江叙又翻页。
一连翻了五六页,易南雪“咦”一声:“这个Margaret Elizabeth是谁来着?”
“......”江叙定睛把这一页浏览完,尴尬地给不出答案。
“前两页刚出场,我忘了她和女主角是什么关系了。”
江叙往前翻。
易南雪哼哼:“江叙,你看书怎么不认真啊?”
江叙抿起唇,一只手探进毯子里抓住她作乱的手,无奈地看她:“你要不要伸进去摸?”
易南雪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是我打扰你了?”
江叙对自己皱了下眉,她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指尖若即若离地触碰他的腹部,感觉像在描摹线条。
怪他定力太差,才无法集中注意力。
“没有。”他轻轻捏了捏掌心里的手,声音发紧,“南雪,你想不想摸摸看?”
“你愿意给我摸腹肌?”
“嗯。”
“不想。”易南雪拒绝得斩钉截铁。
“......”江叙有些不可思议。
“我能在你身上趴一会儿吗?”
江叙心绪沉浮,放下书,展开手臂:“可以。”
易南雪伸出一条腿搭到他的腿上,用力一翻,身体横挪过去,整个人压到他身上。
江叙忽然低哼一声,她被吓到了,连忙撑起自己的身体想要下来:“我是不是压疼你了?”
“不是。”他按住她的腰,安抚地拍一拍,艰涩说,“你往上坐一点。”
“怎么了?”易南雪不解,但照做,一点点往上挪,“坐哪里?肚子吗?会不会疼?”
“不会疼。”江叙脖颈浮起浅红,肉眼可见往脸上漫延,他有些着急,握住她的腰往上提,“快一点。”
“......”易南雪张开唇正要说话,忽然身体一顿,又合上唇,一语不发配合地往上挪,坐到他的腹部。
她垂着眼沉默地看江叙,他一开始尚能镇定,渐渐地眼睛越眨越快,脸也越来越红。
“我感受到了。”她说。
江叙被撕开了伪装,无地自容地偏开脸。
是时窗外响起闷雷,雨势陡然变大,唰唰拍打墙壁,像要淹没整个世界。
易南雪放松身体,将全部重量压到他身上,脸埋进他的肩窝,声音闷着:“江叙,你准备套没有?”
她说话时的热气喷吐在他脖颈间,像是能将那块皮肤灼伤。
江叙搭在她腰上的手收紧又松开,明显慌乱:“对不起,是我疏忽......”
“雷雨天,外卖也不方便。”
“过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你......”易南雪又往上挪了一点,腾出更多位置。
江叙羞耻地闭上眼睛,拍拍她的腰:“南雪,你先起来好不好?我去一下卫生间。”
易南雪没动,脸埋得更深,贴上他同样发烫的侧脸。
“我们做吧。”她说。
轻飘飘的话语似一团轰然而起的大火,几近烧毁一切。
“不可以。”窒息感帮助江叙留存了最后的理智,“我们现在还没有做好怀孕的准备,我也不能接受让你吃药。”
易南雪没说话,掩在身侧的那只手摸索到他手,将一把东西塞进了他的掌心。
微凉光滑的塑料包装,方方正正的薄片,边缘呈齿状......是什么已经很明了。
她听着耳侧加重的呼吸,心跳快到要说不出话:“我不知道你用什么size......”
江叙的气场陡然变了,先前羞赧无措的人,似乎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带上工作时的认真与严谨。
他抬起手,一一阅读包装上的规格说明,然后做了一件非常不江叙的事情。
手一扬,将小号和中号扔了出去。
他猛地翻身,瞬间上下颠倒,将人压在身下,细碎的吻急落下来。
“我也没用过,试了才知道。”
......
雨下了一整夜,空气中氤氲着潮湿和冷清。
易南雪在睡梦中打了个寒噤,下意识裹紧毯子,紧接着身上覆下一层轻盈的温暖。
她缓缓睁开眼,惺忪视线里,江叙坐在床边,将一床薄被盖在她身上,仔细掖好边角。
他的眼睛扫过来,一顿,浮过一抹不自然:“你醒了。”
易南雪含糊地应一声,翻身舒展肢体,刚一动,没忍住皱起脸吸气。
“是不是很难受?”他担心地问,伸手想掀被子,“我看一下,如果严重,我们去医院。”
易南雪用眼神制止他:“看哪儿?”
江叙滞住,难堪地抿起唇。
“江叙,你昨晚好过分。”
“是我的错。”
“你自己说说你错哪儿了?”
“你喊停我没停,害你熬夜,害你出声......房子隔音很好,这个不用担心。还有......”
“打住!”易南雪把半张脸缩进被子里,只留一双控诉的眼睛,“你真的好过分。”
江叙俯下.身,合着被子抱住她:“我确实过分,第一次有那么好的体验,我没控制住自己......”他露出失落的表情,“南雪,我昨晚是不是很糟糕?”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我有不顾你的意愿,强迫你的行为。”
易南雪惊骇:“‘强迫’这个词太严重了,不要说得像犯罪一样,你顶多是……有点强势罢了,我要是真不愿意,你会硬来?”
江叙摇头:“不会。”
“那就是了,干嘛审判你自己。”她把被子又往上扯了扯,遮住整张脸,“除了一开始业务不熟练,有一点点难受,后来……我的体验也很好。”
江叙长得帅、身材好,在床上也尊重人,在意伴侣感受,几乎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至于强势……这是他反差的一面,他喜欢主导,但他服务意识太强,每次想方设法必须让她先到,后来她有点承受不住,大概做出了类似痛苦的反应,让他误以为是他哪里做得不好。
“你的体验也很好?”他拉下被子,跟她确认。
易南雪睨他:“一定要我用露骨的字眼,比如‘很爽’这种,你才信吗?”
她说完都感觉自己脸上噗噗冒热气。
江叙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微微颔首,像是放心下来。
“我做了早餐,你要是不舒服,我端来房间?”
“不要,会把房间弄乱,我起来吃,待会儿还要去银行呢。”易南雪撑身起来,眼睛扫过地面,那些七零八落的纸团已经全部被清理,垃圾桶也倒得干干净净,“你把房间打扫了。”
江叙“嗯”一声。
“什么时候打扫的?”
“我醒来之后。”
“你是不是自己也看不下去?是不是觉得触目惊心?”易南雪伸出一条手臂,揶揄地点点他的脸颊,“江叙,我才发现你很爱乱扔东西。”
江叙捏住她的手放回薄被里,转开眼睛:“你先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衣服。”
他落荒而逃,易南雪笑一声,裹好被子歪在床头,眯起眼睛回想他们的初次体验。
虽然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了解到江叙并非只有温润内敛的一面,但他昨晚的反差大到好像变了一个人。
她很难说出那种感受,就好像,之前她霸道地亲吻他,他表露出纯情羞涩,看似她是游刃有余的那个,其实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欲拒还迎,他欲擒故纵,他乐在其中。
人不是单薄的纸片,或许这本就是他一直隐匿的一面,如他所说,他昨晚没控制好自己,所以一不小心暴露了攻击性和占有欲。
看他事后这么懊恼的样子,以后会藏回去吗?
门锁“嗒”地转开,江叙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她的内衣裤和几套秋装。
“降温了,我从你的衣柜里拿了几套厚一点的衣服,你看今天想穿哪一套?”
他像个人形衣架,尽职尽责地将衣服举高散开,任她挑选。
“你把衣服放进衣柜里,先开一下暖气。”
江叙有一瞬迟疑,如果只是更换衣服,这么短的时间内其实不会太冷。但他以为易南雪怕冷,所以依言打开暖气,将温度调高到二十六度。
“如果你怕冷,今天要多穿一点,气温陡降,小心感冒......”他调好温度转身,猛地眼皮一跳,定在原地。
易南雪用被子掩在胸前,倾身打开床头柜,露出了一整片脊背。她从小盒子里捻出一片,递给他。
“江叙,时间还早,我想再来一次。”
......
从出发去银行,到返回家里,江叙一路都在生闷气。
他倒不是对易南雪生气,他照常和她说话,对她笑,但一旦她做别的事没有搭理他,他就皱着眉对他自己生气。
担心易南雪昨晚体力消耗太大,他早上醒来后便去做了早餐,但这份早餐最终还是没吃上,因为他耽误了一个多小时,早早超出他们的预计时间,只能随意吃点面包垫垫肚子,赶在他去上班前将金条存入银行。
回家时外卖已经到了,他将食物取出来摆到桌上,一边叮嘱:“你今天就不去上课了,在家休息或者学习英语吧,晚上我尽量早点下班,回来给你做饭。”
易南雪确实饿极了,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间隙觑江叙的脸色,她不懂,她发现他床上床下两模两样都没抱怨货不对板,他为什么看着有点沮丧?
“你怎么了?”她问。
江叙摇头,对她笑了笑:“没事,我先去公司了。”
人走后,易南雪郁闷地吃了会儿饭,百思不得其解,拿出手机开始搜索:为什么有人会在发生性.行为后情绪低落?
网上给出了几种答案:第一类是受激素影响,过程中大脑释放大量多巴胺,结束后多巴胺水平回落,导致产生戒断反应;第二类是受自我认知影响,比如完美主义者将性表现与自我价值绑定,如果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标准,会产生自我否定;第三类是受外界压力影响,比如来自伴侣的不满或失望会导致焦虑挫败等负面情绪。
易南雪逐个分析,她作为当事人之一,能感受到激素的影响,但远不像江叙那么大反应,暂时排除第一类;至于第三类,她明明说了自己的体验也很好,没表现过不满或失望,暂时也排除。
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第二类。
江叙问过她,他昨晚是不是很糟糕,可以见得他对自己不满意。从一开始他就为没准备套向她道歉,后来又自责没顾及她的意愿,再到早上那一次耗费了很久的时间,打乱计划......每个环节他都有对自己不满的地方,一点一点给自己套上枷锁。
她作为伴侣对他很满意,可他自己追求完美,那要怎么办?以后会不会成为心结?
病因抓出来了,她开始想办法对症下药。
在网上看了一堆经验贴科普贴,有的说要去看心理医生,有的说伴侣的鼓励有利于缓解,她抓耳挠腮想了半天,觉得才第一次,应该不至于严重到去看医生,于是想办法给他鼓励。
她打打删删编辑文字:“在做什么?有空聊天吗?”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她又发去一条:“我之前没好意思告诉你,其实你昨晚表现得特别好,我非常满意。毕竟是第一次,没有面面俱到很正常,你真的已经超级棒了!!”
消息发出去后,这次很快得到回复,易南雪打眼一看,差点晕过去。
“在准备开会,刚才在投屏。”
她抖着手按下了两条撤回,尖叫着抛开手机,以钻地缝的姿势扎进沙发。
会议室里,江叙淡定关闭聊天界面,掀眼看向桌上一个个埋头耷眼、抖如筛糠的下属。
林惟一张脸憋得通红,只有嘴唇被咬得发白,另外几个人也大差不大,要不是他本人在场,估计屋顶得都被掀翻。
他打开会议PPT,曲指叩了两下桌面:“你们看到了什么?”
“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我们绝对不会说的!”
几个人猛地挺起背,使劲摆头表忠心,脸上的肉波浪似的甩动。猛一看清屏幕上展示着区域月度销售报表,他们又慌了,这是被摆了一道!
江叙泰然抱着手,面色不豫地挑了下眉:“这就是你们的工作态度?”
几人欲哭无泪,喊冤无门:“小江总,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们是说,不该看到的没看到,不该说的不会说!”
江叙点点头,视线一一扫过去,这是他手下的领导层会议,一共也就五个人参会,这几个人都是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可以算是他给自己选的心腹,倒没有多担心刚才的事会成为把柄。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会议内容保密,希望你们说到做到,一旦泄露,我唯你们四人是问。”
......
易南雪以头抢地半晌,收到了江叙的消息:“没人看到,不用担心。”
这条消息仿佛定心丸,让她羞愤欲死的心渐渐落地。
本来就是嘛,既然他说在投屏准备开会,那很有可能还没连上设备,所以没有被他的同事看到。
甚至,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理,就算真被人看见,社死的也是江叙,她又不跟那些人打交道。
如此想来,虚惊一场,她悠悠舒一口气,翘起腿继续研究该怎么帮江叙克服心理障碍。
不到晚上七点,江叙下班回家了。
自从他进聚义总部工作,已经很少能这么早下班。
易南雪听到门口动静,从厨房出来迎接,捧住他的脸鼓励式亲了亲额头:“江叙,你回来了,上班辛苦啦。我已经准备了一些食材,再炒几个菜就可以开饭了。”
江叙刚换完鞋,柜面上放着他的电脑包和公文包,显然是把工作带了回来。他单手环住她的腰,对她笑:“你准备了什么?”
“清炒时蔬,还炖了莲藕排骨汤。”她的注意力落向他提在身侧的购物袋,“你买了什么?”
江叙下意识将袋子往身后掩,见易南雪露出疑惑神色,他抿了下唇,打开递给她看。
易南雪没做心理准备,一眼扫过去,差点被空气噎住,鼓鼓囊囊一大袋,全是一类物品,得有十几二十盒了!
身体里一股热气爆开,轰轰往脸上涌,她大骇:“你这……这……也买太多了吧!咱们怎么用得完啊!”
她还担心他有心理障碍呢,怎么做到一边事后自厌自弃,一边批发式买套的!
江叙身体微僵,难为情地合上袋子,又掩到身后:“你先坐一会儿,我把东西放好就去做饭,我们吃完......”他顿了一下,“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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