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灯光惨白,明谦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
他刚刚办理完出院手续,医生再三叮嘱他要按时服药,定期复查腺体状况。可明谦知道,真正的病不在腺体,而在骨髓里流淌的那份诅咒。
雪还在下。
他站在医院门口,呼出的白雾在寒风中迅速消散。口袋里是然顾留给他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如果你真的记得一切,就来找我。”
字迹很轻,像是写字的人犹豫了很久才落笔。
明谦攥紧了纸条,指尖微微发抖。
他当然记得。
记得所有轮回里的罪孽,记得自己如何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记得那些被篡改的记忆,也记得最终在时空裂缝里,他选择毁灭所有可能性的决绝。
可这个世界……似乎不同了。
竹渊没有死。
然顾也没有恨他。
甚至明家祖宅的地窖里,那些装着Omega腺体的玻璃罐,也从未存在过。
一切干净得像一场梦。
但明谦知道,那不是梦。
因为他的腺体仍在隐隐作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过,留下无法愈合的伤痕。
明谦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来到城郊的一栋旧公寓。
楼道很窄,墙壁上的漆已经斑驳脱落,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他站在门前,抬手想敲门,却又迟疑地停住。
—— 如果这个世界的然顾,根本不认识他呢?
如果一切真的被重置,如果他只是某个平行时空里的陌生人……
门突然开了。
然顾站在门内,穿着简单的家居服,手里拿着一杯热茶。他的眼神很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明谦会来。
“你迟到了。”他说。
明谦的喉咙发紧:“……什么?”
“我说,你迟到了。”然顾侧身让他进门,“我煮了茶,再不来就凉了。”
明谦怔怔地走进去,发现公寓很小,但很整洁。书架上摆着医学书籍,茶几上放着一本翻开的笔记本,字迹密密麻麻,像是某种研究记录。
“坐吧。”然顾把茶递给他,“你的腺体还在疼?”
明谦猛地抬头:“你记得?”
“记得什么?”然顾反问,眼神深邃。
“……记得所有的事。”
然顾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明谦,你以为只有你在轮回吗?”
茶香氤氲,热气模糊了视线。
然顾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剖开真相:
“每一次轮回,我都会保留记忆。”
“我看着你一次次尝试改变,又一次次失败。”
“我看着你最终选择毁灭所有可能性,以为那样就能结束一切。”
“可你错了。”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点在明谦的腺体上。
“诅咒的源头,从来不是明家的血脉。”
“而是你。”
---
明谦的瞳孔骤缩。
“什么意思?”
然顾收回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古老的笔记,翻开其中一页。
上面画着一个复杂的图腾,中央是一只被荆棘缠绕的蝴蝶,而蝴蝶的翅膀上,刻着明谦的名字。
“初代明家Alpha的契约,从来不是用Omega的腺体换取长生。”
“而是用‘爱’作为囚笼,让你永远困在自责和悔恨里。”
“你越是试图弥补,越是深陷其中。”
“你毁灭了所有可能性,却唯独没有放过自己。”
明谦的呼吸几乎停滞。
“所以……这一切……”
“都是我的幻觉?”
然顾静静地看着他。
“你觉得呢?”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明谦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正在变得透明。
像是被风吹散的灰烬,一点点消失在空气里。
“我要消失了?”他轻声问。
然顾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抚上他的脸。
触感冰凉。
“明谦,你早就死了。”
“在第一个轮回的冬至夜,你就已经死了。”
“之后的每一次,都只是诅咒让你重复自己的执念。”
“而现在……”
他的声音渐渐远去。
“你终于可以解脱了。”
世界归于寂静。
雪停了。
公寓里空无一人,只有茶几上的茶还冒着热气。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被风吹起,上面写着一行字:
“爱是永恒的囚牢,而你是唯一的囚徒。”
明谦消失了。
雪后的城市寂静无声,街道上行人匆匆,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灵魂的消散。
公寓里,那杯茶渐渐凉透,水面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
然顾站在窗前,指尖轻轻触碰玻璃,呵出的白雾模糊了倒影。
“结束了?”
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竹渊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黑色大衣上落满雪花,眉眼间带着久经风霜的疲惫。
“嗯。”然顾没有回头,“他走了。”
竹渊沉默片刻,走到茶几前,拾起那本翻开的笔记本。
最后一页的字迹已经干涸,墨色深深浸入纸页,像是刻进骨髓的诅咒。
“爱是永恒的囚牢,而你是唯一的囚徒。”
“他真的以为……这一切都是幻觉?”竹渊低声问。
然顾终于转过身,眼神平静得近乎残忍。
“不然呢?”
“告诉他,他其实从未真正活过?告诉他,他所有的痛苦、悔恨、挣扎,都只是诅咒的一部分?”
“那太残忍了。”
竹渊的手指微微收紧,笔记本的边缘被捏出褶皱。
“可你明明知道真相。”
然顾笑了,笑意未达眼底。
“真相?”
“真相就是——明谦早就在第一个轮回里死了,而我们,不过是困在他执念里的影子。”
窗外,雪又开始落下。
竹渊走到书架前,指尖划过那些厚重的医学典籍,最终停在一本陈旧的相册上。
他翻开,里面是泛黄的照片——年轻的竹渊抱着年幼的明谦,背景是明家祖宅的花园。
照片里的竹渊笑容温柔,而小小的明谦手里捧着一只蓝摩尔蝶,眼神纯粹得不像一个明家的Alpha。
“他曾经……不是这样的。”竹渊低声说。
“是啊。”然顾走过来,指尖轻轻触碰照片,“可你忘了,这张照片是假的。”
竹渊猛地抬头。
“什么?”
“这张照片,是你在他五岁那年伪造的。”然顾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真正的明谦,从来没有这样笑过。”
竹渊的手指微微发抖。
“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然顾合上相册,“你比谁都清楚,明家的诅咒到底是什么。”
房间里陷入死寂。
竹渊的呼吸沉重,像是背负着无形的枷锁。
良久,他终于开口。
“……初代明家Alpha,根本不是和恶魔交易。”
“他是被诅咒的。”
“被他自己。”
然顾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竹渊的声音沙哑,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忏悔。
“他爱上了一个Omega,却因为Alpha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最终逼死了对方。”
“那个Omega临死前,用最后的信息素凝结成诅咒——”
“我要你永远记得我,永远活在悔恨里,永远……求而不得。”
“所以,明家的Alpha,世世代代都会重蹈覆辙。”
“他们越是爱一个人,越是会伤害对方。”
“而最终……他们都会被困在自己的执念里,一遍遍重复悲剧。”
窗外,雪越下越大,几乎要将整个世界掩埋。
然顾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枚银质的怀表。
怀表打开,里面是一张小小的照片——年轻的竹渊和明悠,站在明家祖宅的门口,笑容灿烂。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然顾问。
竹渊的瞳孔骤缩。
“这是……”
“这是你的怀表。”然顾轻声说,“是你和明悠的定情信物。”
“可它为什么会在我这里?”
竹渊的脸色瞬间苍白。
“因为……”
“你也是被困在执念里的影子。”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竹渊的呼吸停滞,他死死盯着那枚怀表,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噩梦。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然顾冷笑,“你以为只有明谦被困在轮回里?”
“你,明悠,我,所有和明家有关的人……都只是这场诅咒里的演员。”
“我们一遍遍重复着悲剧,一遍遍看着彼此伤害,却永远无法挣脱。”
竹渊的身体微微摇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那……为什么明谦会消失?”
“因为他终于‘放下’了。”然顾的声音很轻,“他接受了所有的罪孽,接受了所有的痛苦,也接受了……自己早已死去的事实。”
“所以,诅咒放过了他。”
竹渊怔怔地看着他。
“那我呢?”
“你?”然顾笑了,笑容里带着悲悯。
“你还在执着于‘拯救’他,所以……你永远无法解脱。”
雪,终于停了。
竹渊站在公寓的窗前,看着外面的世界渐渐被白色覆盖。
他的手里,还攥着那枚怀表。
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永远爱你,至死方休。”
他忽然笑了。
笑声嘶哑,像是哭泣。
“原来……囚禁我的,从来不是诅咒。”
“而是我自己。”
他松开手,怀表坠地,表盘碎裂。
时间永远停在了——
12月24日,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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