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重症监护室的窗帘时，心电监护仪上的波纹突然剧烈震荡。护士匆忙赶来，发现昏迷三个月的明谦睫毛颤动，苍白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揪着床单——那上面还残留着山茶花信息素**后的淡黄色痕迹。
“患者有苏醒迹象！”
医生的喊叫声中，明谦的视网膜上仍残留着最后的幻象：蓝摩尔蝶翅膀上的∞符号正慢慢溶解，化作输液瓶里闪烁的蓝色药液。他试图抬手遮挡刺眼的阳光，却听见金属碰撞的脆响——右手腕被精神科束缚带固定在床栏上。
“明先生，能听见我说话吗？”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成雪松香。明谦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然顾穿着白大褂站在床尾，钢笔在病历本上划出熟悉的轨迹。氧气面罩瞬间蒙上白雾，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心电导联线缠住脖颈。
“心率过快！注射镇静剂！”
针尖刺入静脉的瞬间，明谦看见然顾后颈的腺体完好无损，上面没有他留下的咬痕，只有淡淡的抑制贴边缘。这个认知比药物更快地麻痹了他的神经——这不是他的然顾。
日历显示2023年12月24日。窗外飘着雪，医院广播正在播放《G小调柔板》。明谦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像被搅碎的蝶翼纷飞：他分明记得祖宅在烈火中崩塌，记得自己灵魂的消散，但现在...
“今天是您父亲忌日。”护士调整着输液速度，“明夫人说等您稳定了再去扫墓。”
明谦的喉结滚动，尝到信息素失控的血腥味。父亲？竹渊的骨灰不是已经...记忆突然卡住，他惊恐地意识到脑中存在两套完整记忆：一套是36岁因心碎而死，一套是28岁因车祸昏迷。
镇静剂开始生效。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几秒，明谦看见病房门缝下流过淡蓝色的雾——那是竹渊信息素具象化的颜色，不该出现在已经去世六年的人身上。
梦境是记忆的坟场。明谦站在明家祖宅的琴房里，发现彩绘玻璃上的蝴蝶图案全部变成了时钟。钢琴自动演奏着倒放的《婚礼进行曲》，琴键每下陷一次，就有一颗带血的犬齿从琴箱里蹦出来。
“第十三任宿主。”
明谦猛地转身。初代明家Alpha的肖像画正在融化，油彩汇聚成穿着白大褂的明悠。她手里拿着注射器，针管里的蓝色液体与输液瓶中的一模一样。
“你打破了循环。”明悠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所以现在要补全所有时间线。”
地板突然变成透明玻璃。明谦看见下方陈列着十二个自己的复制体，每个都困在不同的冬至夜里：有的在给竹渊下药，有的在□□然顾，有的正把刀刺入自己腺体。最底层的那个穿着病号服，正在疯狂啃咬束缚带——那是现在的他。
“时间线收束需要祭品。”明悠的注射器刺入他后颈，“你猜这次是谁的腺体？”
剧痛中，明谦听见蝴蝶振翅的声响。整个琴房突然被蓝摩尔蝶淹没，它们的鳞粉在空气中拼出DNA链状的图案。当最大那只蝴蝶停在他鼻尖时，明谦在复眼里看到令人窒息的真相：
每个平行世界的明谦都在同时苏醒。
现实世界的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明谦在剧烈抽搐中咬破舌头，鲜血顺着气管插管倒流。医护人员掀开被单时，发现他腰腹间浮现出诡异的蓝斑——那是信息素结晶在皮下形成的诅咒图腾。
“准备电击！”
除颤器贴上胸膛的瞬间，明谦的灵魂再次出窍。他漂浮在天花板下，看见自己的肉身正被蓝色火焰吞噬。更可怕的是，病房的墙壁正在融化，露出后面无数个相同场景：每个平行世界的明谦都在同步经历抢救，只是受伤部位各不相同——有的缺失犬齿，有的腺体溃烂，最远的那个已经变成骨架。
然顾的声音突然从广播里传来：“...当山茶花与雪松相遇时...”
明谦的灵魂被无形的力量拽向窗口。雪地里站着数百个透明的竹渊，他们同时举起左手腕，露出完全相同的割痕。当这些伤痕开始渗血时，明谦后颈的旧咬痕突然裂开，飞出成群蓝摩尔蝶。
蝴蝶群在暴雪中组成巨大的沙漏。明谦看见上层的自己正在坠落，而下层有个孩童时期的自己正伸手相接——那个小男孩的牙齿完好无损，眼睛里还没有明悠的倒影。
“时间闭环需要锚点。”真正的然顾出现在沙漏中央，白大褂下露出精神病院的约束衣，“你愿意成为那个支点吗？”
明谦伸出手，灵魂却在触碰的瞬间碎成光点。那些光芒洒落在不同时间线上：五岁那年他打翻了明悠的药瓶；十八岁生日他拒绝了腺体强化手术；求婚那天他扔掉了祖传的蓝宝石戒指...
重症监护室突然安静下来。心电监护仪恢复平稳节律，明谦缓缓睁眼，看见然顾坐在床边整理病历——Omega后颈的抑制贴边缘，隐约露出他留下的咬痕。
“醒了？”然顾头也不抬地说，“下次易感期再逃院，我就给你注射双倍抑制剂。”
窗外，最后一只蓝摩尔蝶停在冬至的雪地上。它的翅膀微微颤动，鳞粉组成∞符号正在慢慢消散。更远处，竹渊的墓碑前摆着新鲜的山茶花，花瓣上的露珠映出所有时间线收束的星光。
心电监护仪的电子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明谦盯着自己手腕上的束缚带，发现皮革内侧刻着细小的拉丁文——和祖宅祭坛石碑上完全相同的咒语。走廊传来脚步声，他迅速闭眼装睡，睫毛在灯光下投出颤抖的阴影。
“体温38.5℃，信息素水平仍超标三倍。”然顾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钢笔敲击病历板的节奏让明谦想起父亲弹奏的《G小调柔板》，“准备第二轮腺体透析。”
针头刺入肘静脉的疼痛让明谦浑身紧绷。他眯起眼睛，看见输液袋里不是透明的药液，而是泛着荧光的淡蓝色液体——和竹渊自杀那晚浴缸里的水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然顾的白大褂下露出精神病院的条纹病号服裤脚。
“我知道你醒了。”然顾突然俯身，雪松信息素里混着明谦从未闻过的血腥味，“你后颈的腺体在发光，像只萤火虫。”
窗外的雪突然静止在空中。明谦发现整个世界只剩下心跳声和输液管里蓝色液体的滴答声。当时钟走到12月24日11:59pm，然顾的瞳孔突然变成蓝摩尔蝶的复眼结构。
“时间到了，第13任宿主。”
束缚带自动解开。明谦跌跌撞撞地冲向走廊，发现两侧病房门都变成了明家祖宅的彩绘玻璃窗。每扇窗后都站着一个透明人影：左侧是穿着婚纱吞药的然顾，右侧是浴缸里割腕的竹渊，尽头的急救室里，明悠正给婴儿时期的他注射蓝色药剂。
“这是记忆走廊。”然顾的声音从背后逼近，脚步声变成蝴蝶振翅的嗡鸣，“你每逃过一次，就会多出一个囚房。”
明谦撞开安全出口的门，却跌入了祖宅地窖。十二具水晶棺围成圆圈，中央跪着身穿病号服的自己——那人正用折断的犬齿在祭坛上刻第13个名字。当看清那个名字时，明谦的声带撕裂般疼痛：
棺椁里躺着的是然顾，但腐烂的面容正在竹渊和明悠之间切换。
“腺体透析开始。”
现实突然重新连接。明谦发现自己被绑在透析机上，两根导管分别插在后颈腺体和心脏位置。然顾戴着手术面罩，手里的针管装着从明谦血管里过滤出的蓝色结晶——那些结晶体在托盘里自动排列成蝴蝶形状。
“知道为什么是蓝摩尔蝶吗？”然顾掀开自己的后领，腺体位置有个正在渗血的蝴蝶烙印，“每个被你们明家标记过的Omega，死后都会变成这种蝴蝶的养料。”
透析机突然剧烈震动。明谦的视网膜上浮现出双重影像：现实中的医院正在崩塌，而记忆里的祖宅却在重建。最恐怖的是，他看见自己的灵魂正被撕成两半——一半飞向正在融化然顾，另一半被钉在初代明家Alpha的肖像画上。
“临界点。”然顾按下透析机的红色按钮，“现在你可以选择：成为下一个明悠，或者...”
透析液突然沸腾。明谦的肌肉在电流中痉挛，看见自己的记忆正通过导管逆流进然顾身体。每一个痛苦片段都在Omega医生脸上映出相应的伤痕：家暴记忆让他的颧骨淤青，强迫标记的记忆让他后颈渗血，而最久远的那个画面——五岁的自己给竹渊下药——让然顾的左眼突然流血。
“我选第三条路。”
明谦用尽力气扯断导管。蓝色结晶喷涌而出，在空中组成初代明家Alpha的契约全文。当那些发光的文字开始缠绕然顾时，明谦扑过去咬住了Omega的腺体——不是标记，而是用断裂的犬齿撕开那个蝴蝶烙印。
“你...！”然顾的惊叫变成蓝摩尔蝶的尖啸。整个医院走廊突然无限延伸，两侧涌现出无数个明谦和然顾：相爱的、相杀的、陌生的、纠缠的...所有可能性同时存在又同时崩塌。
时空裂缝在冬至的午夜准时开启。明谦抱着重伤的然顾跌入裂缝，看见尽头站着穿病号服的竹渊。父亲手里拿着撕碎的α - 377药盒，正往燃烧的族谱上撒蝴蝶鳞粉。
“阿谦，”竹渊的声音同时来自过去和未来，“这次要握紧还是放手？”
明谦低头看怀里的然顾，发现Omega正在消散成蓝光。他的泪水落在那些光点上，每一滴都映出不同结局：有的世界里他们白头偕老，有的世界里他们同归于尽，最多的那个版本是——明谦独自活到八十岁，每年冬至都会在雪地里追逐不存在的蓝摩尔蝶。
“我选择...”明谦的犬齿突然生长完整，刺破了自己的舌尖，“毁灭所有可能性。”
鲜血喷在初代契约上。明谦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看清了诅咒的本质：不是代代相传的暴行，而是Alpha们永不停歇的自我欺骗。每个明家男人都坚信自己比前任更深情，却用同样的方式把爱人制成标本。
最后的蓝光爆发时，明谦同时存在于所有时间点。他正在阻止五岁的自己下药，正在烧毁明悠的实验室，正在亲吻然顾的腺体而不是咬破它...无数个修正的瞬间如钻石般闪烁，最终汇聚成冬至凌晨的第一缕阳光。
“患者生命体征稳定。”
崭新的心电监护仪滴答作响。明谦睁开眼，看见窗外积雪反射着朝阳。他的右手被温暖的手指包裹——然顾穿着正经的白大褂，后颈的抑制贴边缘隐约可见健康的腺体轮廓。
“做噩梦了？”然顾的指尖拂过他湿润的眼角，“你一直在喊蝴蝶什么的。”
床头柜上的玻璃瓶里，一只蓝摩尔蝶静静停在枯枝上。当明谦颤抖的手指触碰瓶身时，蝴蝶突然化为光点，在空气中拼出最后一行字：
“Now you are f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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