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灯光在然顾眼前晃动,显微镜下的细胞样本模糊成一片。他眨了眨眼,试图集中注意力,但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后颈腺体处炸开,顺着脊椎蔓延至全身。
“数据...不对...”他喃喃自语,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却连续输错了好几组数字。
林修从背后走近:“喂,你脸色像死人一样。”
然顾想反驳,但一张嘴,一股铁锈味涌上喉咙。他急忙抓起纸巾捂住嘴,鲜红的血迹在白色纸巾上格外刺眼。
“操!”林修一把夺过染血的纸巾,“这他妈是第几次了?你必须去医院!”
“小问题。”然顾擦了擦嘴角,“可能是上火了。”
“上火?”林修冷笑,“你当我是傻子?自从那天晚上你的眼睛变色后,你的腺体状况就越来越糟!”他压低声音,“是不是二次分化的副作用?”
然顾没有回答。他悄悄摸了摸后颈,那里的皮肤烫得吓人,肿胀的腺体已经能从外表摸到明显的硬块。作为腺体疾病专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长期抑制剂滥用加上二次分化应激,他的腺体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纤维化。
“我需要调整实验参数。”然顾转移话题,“新抑制剂对分化期腺体的效果不如预期。”
林修死死盯着他:“你用自己的身体做实验?”
然顾避开好友的目光:“样本不足。”
“疯子!”林修一拳砸在桌上,“你会死的!”
“小声点!”然顾紧张地看向门口,“明谦随时会来。”
“哈!”林修讥讽地笑了,“那个Alpha知道你快要死了吗?”
然顾握紧了拳头。自从生日那晚后,明谦几乎每天都来实验室,两人的关系微妙地游走在友情与爱情之间。但腺体恶化的消息,他一个字都没告诉明谦。
“他不会知道。”然顾平静地说,“因为我会治好自己。”
“怎么治?用你那还没完成的分化研究?”林修抓住他的肩膀,“听着,我今天就去预约腺体专科——”
实验室门被推开,明谦大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与往常不同,今天的Alpha浑身散发着低气压,信息素中带着明显的焦躁。
“董事会否决了Omega抑制剂项目的追加投资。”他直接将文件扔在桌上,“一群老顽固。”
然顾迅速调整表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预料之中。我们可以缩小试验规模。”
明谦皱眉:“你不生气?”
“在医学界,Omega的研究被否决是常态。”然顾耸耸肩,“习惯了。”
“但我不习惯!”明谦突然提高了声音,“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说Omega不需要更好的抑制剂,因为‘她们的天职是生育而非研究’!”
林修吹了个口哨:“看来明少爷终于见识到现实世界的残酷了。”
明谦没理会林修的嘲讽,而是直视然顾:“我要公开发声。明氏集团下周一有个新闻发布会,我决定利用那个平台为Omega权益发声。”
然顾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摔倒。他扶住桌子,强撑着说:“不行!那会毁了你在明氏的地位!”
“我不在乎。”明谦的眼神坚定,“我母亲是Omega,我最重要的研究伙伴也是Omega。如果连这都不敢说,我还算什么Alpha?”
“你疯了...”然顾的声音发抖,“你父亲会——”
“我已经和父亲摊牌了。”明谦打断他,“要么支持你的研究,要么我离开明氏。”
实验室陷入死寂。林修瞪大了眼睛,来回看着两人。
然顾感到一阵眩晕。明谦要放弃继承权?为了他的研究?不,不可能这么简单...Alpha对Omega的占有欲有时会表现为过度保护,这只是本能,不是...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问。
明谦上前一步,雪松混合威士忌的信息素温柔地包裹住然顾:“因为你。”
两个字,重若千钧。然顾的腺体剧烈跳动起来,一股热流涌向全身。他张嘴想回应,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实验室的灯光在眼前炸成白色碎片,然后——
黑暗。
——
消毒水的气味。这是然顾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知。他微微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到天花板上的荧光灯。
医院。
他猛地坐起来,一阵剧痛立刻从后颈袭来。更糟的是,他感觉到手腕上连着静脉输液管,胸前贴着心电监测电极——全套检查设备。
“别动。”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然顾转头,看到明谦坐在病床边,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下巴上冒出了胡茬,昂贵的西装皱巴巴的,显然已经在这里守了很久。
“我...”
“腺体纤维化三级,伴有早期癌变。”明谦的声音冷得像冰,“长期使用劣质抑制剂导致腺体超负荷运转,加上二次分化应激,你的腺体正在自我毁灭。”他举起一份检查报告,“作为医生,你应该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然顾闭上眼。完了,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明谦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怒,“为什么要用自己做实验?”
“样本不足。”然顾机械地重复着借口。
“放屁!”明谦猛地站起来,椅子撞在墙上发出巨响,“林修都告诉我了!你从三年前就开始研究二次分化,用自己的腺体做实验场!你想变成Alpha,哪怕代价是生命?”
然顾缩了缩身子。他从未见过明谦如此失控的样子,Alpha的信息素如暴风般充斥着整个病房,让他的腺体更加疼痛。
“作为一个Omega,我在医学界永远只能是二流。”然顾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你知道有多少次我的研究成果被Alpha教授署名第一作者吗?知道我为每一次演讲、每一篇论文付出了多少倍的努力,只为了被当作一个‘合格的研究者’而不是‘那个Omega’?”
明谦沉默地听着,拳头紧握。
“我父亲相信ABO性别不是固定的。”然顾继续说,“他研究腺体改造,不是为了消除性别差异,而是为了让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他苦笑一下,“讽刺的是,他的研究害死了自己,而我正步他的后尘。”
明谦走到窗前,背对着然顾。阳光透过他的轮廓,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有治疗方案吗?”良久,Alpha问道。
“理论上,如果能完成二次分化,新生的腺体组织会取代病变部分。”然顾说,“但成功率不足30%。”
“剩下的70%呢?”
“腺体完全衰竭,死亡。”
明谦的肩膀微微发抖。当他转过身时,然顾震惊地发现Alpha的眼中闪着泪光。
“你这个固执的、不要命的...”明谦的声音哽咽了,“我差点就要失去你了,而你甚至不告诉我...”
然顾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从未想过明谦这样的顶级Alpha会为他流泪。这不合理,不符合ABO世界的规则——Alpha不会为Omega哭泣,除非...
除非那不是Alpha对Omega的本能占有,而是一个人真心爱着另一个人。
“新闻发布会取消了。”明谦深吸一口气,恢复了部分冷静,“父亲以健康为由暂时冻结了我的职权。”
然顾内疚地低下头:“对不起,我毁了你的职业生涯。”
“不,你让我看清了很多事。”明谦走近病床,“包括我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俯身,轻轻捧起然顾的脸。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我爱上你了,然顾。”明谦轻声说,“不是因为信息素,不是Alpha对Omega的占有欲,而是因为你这个人——固执、天才、不要命的你。”
然顾的瞳孔扩大。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告白,却在最糟糕的时刻到来。他的腺体疼得像被火烧,嘴里泛起血腥味。一个垂死的Omega有什么资格接受这样的爱?
“不...”他推开明谦的手,“你不能爱我。”
“为什么?”
“因为我可能分化为Alpha!”然顾胡乱找了个借口,“到时候我们的信息素会互相排斥!”
明谦笑了:“那又如何?我爱的是你,不是你的性别。”
“还有我的研究...如果我变成Alpha,我的Omega腺体研究将失去公信力...”
“然顾。”明谦打断他,“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真的在乎这些吗?”
然顾语塞。他能说什么?说我快死了,不想让你看着我慢慢凋零?说我不想成为你的软肋,当你的家族已经因为你接近我而惩罚你?
“我需要时间考虑。”最终他说。
明谦的表情黯淡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坚定:“好。但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研究,陪你完成二次分化实验。”
医生推门而入,打破了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
“检查报告出来了。”医生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我们建议立即开始腺体养护治疗,同时...”
然顾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间渗出。明谦急忙扶住他,却被推开。
“我没事!”然顾挣扎着下床,“我要出院。”
“你疯了吗?”明谦拦住他,“你需要专业治疗!”
“我自己就是腺体专家!”然顾扯掉输液针头,血珠顺着手背滑落,“我知道什么对我最好。”
医生尴尬地站在一旁:“然博士,您的状况确实需要住院观察...”
“我说了,出院。”然顾的声音冷得像冰,“现在。”
——
雨下得很大。然顾站在医院门口,单薄的病号服很快被淋透。他应该等林修来接的,但他等不及了——必须立刻离开那个充满明谦信息素的空间,否则他会崩溃,会忍不住说出真相:我拒绝你不是因为不爱你,而是因为太爱你,所以不忍你看着我死去。
一辆黑色轿车急刹在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明谦的脸。
“上车。”Alpha命令道。
然顾摇头,继续往前走。车缓缓跟着他。
“至少让我送你回家!”明谦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
“不需要!”然顾头也不回地喊。
车门猛地打开,明谦冲进雨中,一把抓住然顾的手腕:“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雨水顺着Alpha的脸庞流下,打湿了他的睫毛和嘴唇。然顾突然很想吻他,想在这倾盆大雨中最后一次感受那份温暖。但他只是挣脱了手。
“我不爱你。”他说,声音比想象中平静,“所以别再做这些事了。没有意义。”
明谦站在原地,雨水浸透了他的衬衫:“你在说谎。”
“随你怎么想。”然顾转身走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的腺体疼得要命,胸口仿佛被撕裂,但他不能回头。
如果注定要凋零,就让我独自腐烂吧,明谦。你在阳光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实验室里,然顾颤抖着打开父亲的旧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是他熟悉的笔迹:“腺体改造实验第147次失败。但发现Omega腺体在极端条件下可启动自我重组程序,可能导向二次分化...”
他翻到最后几页,那里记录着父亲临终前的发现:“如果我的推测正确,Omega腺体在分化过程中需要Alpha信息素作为‘催化剂’,但过高的匹配度会导致腺体超速代谢,引发癌变...”
然顾的手指顿住了。过高的匹配度?他和明谦的信息素匹配度是多少?从未检测过,但根据临时标记时的反应...
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脑海:如果正是明谦的信息素加速了他的腺体病变呢?如果他们命中注定相吸却又相克呢?
实验室门被推开,林修浑身湿透地冲进来:“你他妈疯了?从医院跑出来?”
然顾合上笔记本:“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什么?”
“联系黑市,买这个清单上的药物。”然顾写下一串药名,“还有,别告诉明谦。”
林修看了看清单,脸色变得苍白:“这些是强效腺体抑制剂和镇痛剂...你想自己完成二次分化?”
“别无选择。”然顾轻声说,“如果成功,我活;如果失败...”他耸耸肩,“反正结局都一样。”
“明谦知道会杀了我的。”
“所以他不能知道。”然顾看向窗外,雨越下越大,“从今天起,我不再见他。”
医院的白色墙壁在晨光中泛着冷调的光泽。明谦轻轻调整然顾背后的枕头,动作熟练得像个专业护工。三个月了,自从然顾完全卧床以来,他就把CEO办公室搬到了病房。
“今天感觉怎么样?”明谦将吸管杯递到然顾唇边。
然顾勉强吸了口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响:“数据...整理好了吗?”
明谦的心一沉。然顾的视力一周前就开始退化,现在几乎完全失明,但他仍然惦记着研究数据的最终整理。
“都整理好了。”明谦打开笔记本电脑,“你要的对比图表,还有三期临床数据分析。”
然顾满意地点头,消瘦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他的腺体几乎完全溃烂,信息素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混合气息——腐烂的玫瑰中夹杂着金属般的锐利,像是Omega与Alpha特征的诡异融合。
“读给我听...”然顾轻声说,“最后那组数据...”
明谦开始朗读屏幕上的数字。他的声音平稳专业,但握着鼠标的手在微微发抖。这些数据是然顾用生命换来的——二次分化技术的成功率已经提高到68%,远远超出学界预期。讽刺的是,这项技术的创始人却即将因腺体衰竭而死。
门被轻轻推开,林修探头进来:“怎么样?”
明谦摇摇头,用口型说:“更糟了。”
林修的眼圈瞬间红了。他默默走到床边,握住然顾枯瘦的手:“嘿,天才,该休息了。”
“林修?”然顾转向声音的方向,“抑制剂...测试结果?”
“非常好。”林修的声音哽咽,“有效率65%,副作用降低70%。德国实验室说这是腺体医学的突破。”
然顾满足地叹了口气:“太好了...”
明谦悄悄走出病房,靠在走廊墙壁上深呼吸。每一天都是折磨——看着最爱的人慢慢凋零,却还要强装镇定地讨论研究数据。有时他希望然顾不要再坚持了,安静地休息;有时他又害怕那一天的到来,宁愿永远活在这种痛苦的陪伴中。
手机震动起来,是秘书的讯息:“明总,董事会一小时后开始。关于Omega抑制剂项目的最终表决。”
明谦闭了闭眼。这段时间他完全放手公司事务,明辉趁机拉拢了不少股东,试图彻底否决然顾的研究项目。今天将是最终决战。
回到病房,明谦还没开口,然顾就先说话了:“你去吧。”
“什么?”明谦愣住。
“董事会。”然顾虚弱地微笑,“我听到了。你去捍卫我们的研究。”
“可是你——”
“我有林修陪着。”然顾转向好友的方向,“对吧?”
林修用力点头,尽管然顾已经看不见:“当然!我会给他读最新一期的《腺体医学》期刊。”
明谦犹豫不决。然顾的状态明显比昨天更差,呼吸浅而急促,这是器官开始衰竭的征兆。
“明谦,”然顾轻声说,“这是我最后的心愿。让我们的研究...被认可。”
这个词击垮了明谦最后的犹豫。他俯身轻轻拥抱然顾,小心避开那些连接身体的管线和传感器:“我很快就回来。”
然顾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赢给他们看。”
——
明氏集团董事会会议室里气氛凝重。明谦走进来时,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同情的、嘲讽的、担忧的。
明辉坐在主席位上,假惺惺地微笑:“欢迎回来,明谦。听说你的‘朋友’状况不太好?”
明谦直接走到投影仪前,插入U盘:“开始表决前,请各位先看这份数据。”
屏幕上出现然顾研究的完整报告。明谦用最简洁专业的语言介绍了二次分化技术和新型抑制剂的突破性进展,重点强调其商业价值和医学意义。
“...因此,我建议明氏集团不仅继续投资该项目,还应成立独立的腺体研究中心,由然顾博士领导。”明谦最后说。
会议室一片寂静。几位股东交换着眼神,明显被动摇了。
明辉冷笑一声:“很动人的演讲。但有一个小问题——这位‘然顾博士’,据我们所知,是个Omega。”
会议室哗然。
明辉得意地继续:“更准确地说,是个隐瞒性别混入医学院的Omega。他的研究数据可信吗?一个连自己性别都要欺骗的人?”
明谦握紧拳头:“然顾的性别与他的研究能力无关。所有数据都经过第三方验证——”
“但动机可疑!”明辉提高声音,“一个Omega研究腺体分化?难道不是想把自己变成Alpha?这种个人执念下的研究能有什么科学价值?”
“比某些Alpha的偏见更有价值!”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所有人转头。林修推着轮椅站在门口,轮椅上坐着瘦得脱形的然顾。他戴着墨镜遮住失明的双眼,但挺直的脊背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尊严。
“然顾!”明谦急忙上前,“你怎么——”
“打车来的。”林修小声说,“他坚持要亲自到场。”
明辉恢复镇定,讥讽道:“看来我们的‘Omega博士’还有力气表演最后一幕?”
然顾微微转向声音的方向:“明辉先生,请问您去年发表在《医学前沿》的论文,数据造假率是多少?30%?还是40%?”
明辉脸色骤变:“你胡说!”
“需要我当场分析吗?”然顾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锐利的锋芒,“或者谈谈您侄子代写论文的事?”
几位股东开始窃窃私语。明辉的学术不端在圈内是公开的秘密,但从没人敢当面揭穿。
明谦趁机接话:“然顾博士的研究已经通过最严格的同行评审。相比之下,某些人的资格才值得怀疑。”
表决结果出乎意料——大多数股东支持继续投资然顾的项目。明辉愤然离场,临走前狠狠瞪了然顾一眼:“你以为赢了?等着看明天的头条吧,Omega博士!”
明谦无心理会叔叔的威胁,他全部注意力都在然顾身上——Omega的脸色灰白得可怕,呼吸变得极其微弱。
“医院!立刻回医院!”明谦一把抱起然顾冲向电梯。
——
第二天的头条比明辉威胁的更加不堪:“明氏继承人被Omega用信息素控制?”“腺体研究还是性别骗局?”“揭秘Omega博士的学术造假”...
明谦愤怒地摔掉报纸。这些污蔑太过分了,甚至暗示然顾用信息素诱惑评审专家。
“别看那些了。”病床上的然顾轻声说,“帮我个忙...”
“什么?”明谦立即走到床边。
“国际腺体研讨会...今天下午...”然顾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息,“我要参加...”
“不可能!”明谦断然拒绝,“你现在连呼吸都困难!”
然顾摸索着抓住他的手:“最后...一次机会...捍卫我的研究...”
明谦想拒绝,但看到然顾空洞眼神中闪烁的执着,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他最终艰难地点头:“只能远程参加。而且医生必须在场。”
下午两点,病房变成了临时会议室。摄像头对准病床,麦克风挂在然顾领口,医生和护士守在角落随时待命。
屏幕上是国际研讨会的现场直播。当主持人宣布然顾远程发言时,线上线下一片哗然——关于他的谣言已经传遍学界。
“各位好。”然顾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放大,虽然虚弱却异常清晰,“感谢给我这个机会展示最新研究成果。”
他开始讲解二次分化技术的原理和数据。尽管脸色苍白如纸,呼吸艰难,他的思维却依然敏锐逻辑严密。当展示到最关键的数据对比时,屏幕突然被切换——明辉的脸出现在画面上。
“抱歉打断这个动人的表演。”明辉冷笑,“但各位有必要知道,这位‘博士’不仅是个Omega,还是个腺体癌晚期患者!他的研究数据受到疾病影响,完全不可信!”
直播间瞬间被弹幕淹没——有震惊的,有同情的,更多是质疑的。
明谦愤怒地想切断连接,但然顾轻轻摇头。他对着麦克风说:“明辉先生说得对,我确实是晚期腺体癌患者。这也意味着,我的研究数据都是在极端身体状况下取得的,反而更能证明其可靠性。”
他停顿了一下,积蓄力气:“至于Omega身份...我从未隐瞒,只是学界从不给Omega平等的机会。今天,我将用最后的力量证明,科学没有性别之分,只有真伪之别。”
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震撼——然顾开始即兴分析明辉刚刚发表的最新论文,指出其中三处数据矛盾和一处计算方法错误。他的思维清晰如刀,每一句质疑都直指要害。
明辉在屏幕那头脸色由红转白,最后铁青。学界泰斗们开始交头接耳,有人甚至当场验算然顾指出的问题。
“...因此,”然顾做总结,“与其质疑我的性别或健康状况,不如关注研究本身的价值。科学应该用数据说话,而不是偏见。”
话音刚落,直播间突然被鲜花和掌声的表情刷屏。现场的学者们纷纷起立鼓掌——这是学界最高规格的认可。
明谦激动地握住然顾的手:“你做到了!他们认可你了!”
然顾虚弱地微笑,刚想说什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口中涌出,染红了病号服。
“医生!”明谦惊恐地大叫。
屏幕被紧急切断,但最后一幕已经被无数人看到——Omega博士在证明自己价值后吐血倒下。
——
抢救持续了整整一夜。明谦守在急救室外,身上还沾着然顾的血。林修沉默地坐在旁边,手里紧攥着然顾最新研究的打印稿。
凌晨五点,医生终于走出来,脸色凝重:“暂时稳定了,但...时间不多了。他想见你。”
明谦冲进病房。然顾躺在各种仪器中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但眼睛竟然恢复了部分视力——这是回光返照的征兆。
“明谦...”然顾轻声呼唤。
“我在。”明谦紧紧握住他的手,“你做到了,学界完全认可了你的研究。明辉已经名誉扫地,董事会全票通过成立腺体研究中心,以你的名字命名...”
然顾微笑着摇头:“那些...不重要了。”他费力地抬手,抚摸明谦的脸颊,“重要的是...你...”
明谦的眼泪终于落下:“别说了,保存体力...”
“不,”然顾的眼神异常清明,“让我说完。我这一生...最不后悔的就是遇见你。最遗憾的...是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监控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医生想上前,但明谦挥手让他们退下。
“我知道...”然顾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我们的信息素...是毒药...但我从不后悔...爱你...”
明谦俯身贴近他:“我也不后悔。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找到你,不管是什么性别,什么身份...”
然顾的眼中闪过最后的光彩:“吻我...最后一次...”
明谦轻轻吻上他干裂的嘴唇。那一刻,然顾的信息素突然变得浓郁——腐烂的玫瑰香气弥漫整个病房,带着一种诡异的美感。
“我爱你...”然顾用最后的气息说。
监控器上的曲线变成直线。刺耳的蜂鸣声中,明谦紧紧抱住逐渐冰冷的身体,痛哭失声。
窗外,第一缕阳光照进病房,为相拥的两人镀上金色轮廓。然顾的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仿佛只是睡着了。
明谦轻轻将他放平,抚摸着他已经完全溃烂的腺体。那里不再散发信息素,只有死亡的气息。
但他知道,然顾的研究将永远改变这个世界——为那些被困在性别枷锁中的人带来希望。
而这份希望,是用他们注定相克却又相爱的生命换来的。
——
一个月后,明谦站在新落成的“然顾腺体研究中心”前,为奠基仪式剪彩。台下站着学界泰斗、政府官员和无数受益于然顾研究的Omega。
“然顾博士用生命证明了科学没有性别界限。”明谦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广场,“今天,我们不仅纪念一位天才科学家,更承诺继续他未竟的事业——创造一个每个人都能自由选择命运的世界。”
掌声如雷。明谦抬头望向天空,仿佛看到那个固执的天才在云端微笑。
风中,似乎飘来一丝熟悉的玫瑰香气,混合着雪松的味道,如同一个永恒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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