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方汤剂事件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城堡里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尽管恐慌依旧像地下暗河一样在每个人心底流淌。
安妮强迫自己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上课、去图书馆、在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里和汉娜、苏珊一起写作业,努力扮演一个普通的、有点被密室传闻吓坏了的二年级学生。
然而,斯内普那张警告的纸条和他那句意有所指的讽刺,像一根细小的鱼刺,卡在她的喉咙里,让她无法真正放松。她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这位魔药课教授,试图从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读出点什么。
她注意到,斯内普最近似乎格外忙碌。除了日常教学,他出现在礼堂和公共区域的次数更少了,偶尔出现也是行色匆匆,黑袍翻滚带起一阵冷风。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像是长期睡眠不足。有几次在魔药课上,安妮甚至捕捉到他转身时,眉心那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蹙起,仿佛在忍受某种不适。
难道他在私下里调查密室的事情?还是像书中暗示的那样,在帮邓布利多做些什么?安妮的好奇心像被羽毛搔弄,蠢蠢欲动,但斯内普之前的警告言犹在耳,她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这种小心翼翼的观察,在魔药课上变成了一种奇怪的习惯。她会不自觉地去留意他调配魔药时精准而富有韵律的动作,留意他训斥学生时那些刻薄却往往一针见血的用词,甚至留意他黑袍摆动时带起的、混合了药草与旧羊皮纸的独特气息。
有一次,纳威又一次差点炸掉坩埚,斯内普如同黑色风暴般席卷而至。在他用那种滑腻的、令人不适的语调将纳威批评得无地自容时,安妮无意中瞥见他垂在身侧的手——那只手苍白、修长,指节分明,此刻正微微蜷缩着。
他是在压抑怒火吗?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安妮说不清楚,但那瞬间的细节,让她觉得这个看似无懈可击的男人,似乎也并非全无破绽。
这种细微的观察并没有带来答案,反而让她对斯内普的困惑更深了。
时间在压抑的气氛中滑入二月。情人节那天,洛哈特搞出的那些穿着翅膀、到处递送情诗的矮子小爱神,给城堡增添了一种荒诞的喜剧色彩,暂时冲淡了恐惧。安妮和赫奇帕奇的同学们看着一个矮子堵住德拉科·马尔福,用五音不全的调子大声朗诵“他的眼睛像绿宝石冰冷”,笑得前仰后合。
然而,轻松的气氛是短暂的。就在情人节过后没多久,最坏的消息传来了——赫敏·格兰杰和另一个拉文克劳的女生佩内洛·克里瓦特,在图书馆附近被石化了。
消息传到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时,安妮正在帮苏珊修改她的魔法史论文。她手里的羽毛笔“啪嗒”一声掉在羊皮纸上,墨水晕开了一大片。
赫敏……那个聪明、勤奋、有时有点咄咄逼人但内心善良的女孩,也成了受害者。安妮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知道剧情,知道赫敏会被石化,但知道和亲身经历是两回事。那个活生生的、会在图书馆和她点头打招呼、会为了家养小精灵权益而愤慨的赫敏,现在一动不动地躺在医疗翼。
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袭击发生在图书馆附近,那是她经常去的地方。如果她当时也在……
恐慌如同实质的潮水,淹没了她。她之前那种“知道剧情就能规避风险”的侥幸心理,被彻底击碎了。在这个真实的魔法世界里,危险无处不在,并不会因为她是“旁观者”就对她网开一面。
接下来的几天,安妮的精神状态差到了极点。她晚上睡不好,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白天上课也心神不宁,反应迟钝。在草药课上,她甚至差点把一株毒触手的幼苗当成无害的喷嚏草去摸,幸好被斯普劳特教授及时喝止。
“集中注意力,孩子!”斯普劳特教授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你得照顾好自己。”
安妮勉强点点头,心里却一片混乱。
魔药课成了她状态最差的体现。那天他们学习制作一种治疗感冒的提神剂,步骤并不复杂,但安妮因为睡眠不足,头脑昏沉,在加入豪猪刺时,手腕一软,竟然在坩埚还未完全离火的情况下,就将刺丢了进去!
“嗤——”的一声,她的坩埚里瞬间冒出大量刺鼻的黄色烟雾,药水变得浑浊不堪,散发出类似臭鸡蛋的味道。
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笑。安妮僵在原地,脸色惨白,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斯内普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出现在她桌前。他看了一眼那锅彻底失败的药水,然后目光如同冰锥般刺向安妮。
“愚蠢!”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彻头彻尾的、不可饶恕的愚蠢!特.朗普小姐,我以为经过一年的学习,你那被金子塞满的脑子里,至少该装进了一点关于魔药安全的基本常识!”
安妮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袍子,不敢说话。
“因为你的鲁莽和愚蠢,不仅浪费了珍贵的材料,更差点制造出一锅具有轻微毒性的废物!”斯内普的声音冰冷刺骨,“赫奇帕奇扣二十分!今晚留堂劳动!清理储物柜里的所有蟾蜍内脏和河豚鱼眼睛!现在,把这堆垃圾清理掉!”
他挥动魔杖,清理了安妮的坩埚,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讲台,留下安妮一个人站在原地,承受着全班同学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她感到无地自容,眼眶发热,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知道这是自己活该。在魔药课上犯这种低级错误,简直是找死。
那天晚上的留堂劳动,是安妮在霍格沃茨度过的最难熬的时光之一。阴冷的地下教室只剩下她一个人,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怪异药材的味道。她面前放着两个大桶,一个里面是黏糊糊、散发着腥气的蟾蜍内脏,另一个里面是干瘪、带着尖刺的河豚鱼眼睛。她的任务是把它们分门别类,清理干净,然后装入不同的储藏罐。
这工作恶心又枯燥。蟾蜍内脏滑腻冰冷,河豚鱼眼睛仿佛在死死瞪着她。安妮强忍着不适,戴着手套,一点一点地处理着。寂静的教室里只有她翻动内脏和鱼眼的窸窣声,以及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快要被这令人作呕的气味和触感逼疯的时候,地下教室的门被推开了。
斯内普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下了上课时的黑袍,穿着一件深色的常服,但脸色依旧苍白,神情疲惫。他看到安妮还在埋头苦干,脚步顿了顿,然后无声地走到他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拿起一叠羊皮纸批改起来,似乎完全当她不存在。
安妮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没想到他会来。她赶紧低下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希望能尽快结束,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然而,越是着急,就越是出错。在将一个河豚鱼眼睛放入罐子时,她因为手抖,那颗干瘪的眼睛从她指尖滑落,掉在地上,滚到了斯内普的办公桌附近。
安妮吓得僵住了。
斯内普批改论文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眼,目光落在那颗滚到他脚边的河豚鱼眼睛上,然后又缓缓移到安妮惨白惊慌的脸上。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用那种深不见底的目光看着她。
时间仿佛凝固了。安妮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冻住。她等待着更严厉的斥责,或者更多的扣分。
但斯内普什么也没说。他看了她几秒钟,然后,出乎意料地,他弯下腰,用两根手指捡起了那颗脏兮兮的河豚鱼眼睛。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嫌弃。
他走到安妮旁边的储物柜前,打开一个罐子,将那颗眼睛丢了进去,然后关上柜门。
“注意力不集中,是制作魔药和……处理材料时的大忌。”他背对着她,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恐惧会干扰判断,让人犯下更低级的错误。”
安妮愣住了。他……他这是在……开导她?还是仅仅在陈述一个事实?
斯内普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这次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审视。“城堡里的恐慌气氛,不是你把脑子也一并丢掉的借口,特.朗普小姐。”
他走到自己的坩埚台前,开始准备某种魔药的材料,动作流畅而精准,似乎不再关心她的存在。“在你把自己也送进医疗翼,或者炸掉我的教室之前,完成你的劳动,然后离开。”
安妮站在原地,看着斯内普挺拔而孤寂的背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刚才的举动,那近乎……温和(如果这个词能用在斯内普身上的话)的提醒,和他平日里刻薄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她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继续处理那些恶心的材料,但心情却奇异地平静了一些。他说得对,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她更容易出错。
她加快了速度,终于在一个小时后完成了所有工作。她脱下脏兮兮的手套,收拾好东西,小声说:“教授,我完成了。”
斯内普背对着她,正在搅拌一锅冒着紫色烟雾的魔药,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安妮如蒙大赦,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地下教室。走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斯内普依然站在坩埚前,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他瘦削的侧影,那身影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孤独。
回到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温暖的气息和朋友们关切的目光包围了她。汉娜和苏珊给她留了热可可,厄尼则好奇地打听她被留堂的细节。
安妮捧着温热的杯子,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暖意,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斯内普捡起那颗河豚鱼眼睛的画面,以及他说的那句话——
“恐惧会干扰判断,让人犯下更低级的错误。”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个阴沉刻薄、难以捉摸的魔药课教授,或许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完全冰冷无情。
在他那身厚重的黑袍和毒液般的言语之下,可能也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只是那到底是什么,她依然看不清,也猜不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