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办公室的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那点可怜的外部视野彻底隔绝。
空气仿佛瞬间变得粘稠而沉重,弥漫着习席身上那股特有的、冷冽又危险的气息,混杂着昂贵木材、旧书页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于雪后松林的凛冽味道。
这里不像办公场所,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充满个人意志的巢穴。
朗安少年显然被这环境与习席的气场双重压制,几乎是屏着呼吸,缩着肩膀,不敢乱看。
唐束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但他面上却维持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将手中的木盒放在习席宽大的办公桌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叩”。
习席绕到桌后,慵懒地坐下,并没有立刻去碰那个盒子,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唐束,目光在他紧绷的侧脸和微抿的嘴唇上流转了一圈,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恼火的随意:
“站着多累。唐先生,坐。”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那张看起来同样价值不菲的真皮客椅。
唐束没动,声音平板:“不用,谢谢习部长。尽快完成扫描备案就好,不耽误您时间。”
“我的时间,”习席轻笑一声,身体向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下巴抵在指节上,目光像无形的蛛丝缠绕上来,“怎么花,花在谁身上,我自己说了算。”
他的视线转向吓得像鹌鹑一样的朗安,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小朋友,你也坐。放松点,只是例行检查。”
朗安如蒙大赦,又不知所措,最终选择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上挨了半个屁股坐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习席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个木盒。他打开盒盖,并没有动用任何仪器,而是伸出右手,五指微张,悬停在那些骨片和金属碎片之上。
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灵能波动自他掌心弥漫开来,如同水波般轻轻拂过那些遗物。
那能量并非粗暴的探查,更像是一种轻柔的、带着某种特定频率的共鸣与呼唤。
唐束的瞳孔微微收缩。这种对灵能的操控精度,远超他所知的任何检测仪器!
习席根本不需要什么便携式感应仪,他本人就是最精密的探测器和分析仪!
片刻之后,习席收回手,那股灵能波动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拿起其中那块刻有特殊扭曲符号的骨片,在指尖随意地把玩着,目光却看向唐束,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能量残留很微弱了,不过确实有点意思。是某种已经失传的古老狼族部落的祭祀符文,用于祈求狩猎顺利或血脉延续。年代大概在……三四百年前。”
他精准地报出了一个时间范围,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哦,对了,那个部落后来因为一次失败的狩猎仪式遭到反噬,血脉几乎断绝了。这些东西,算是罕见的遗存。”
他的解释天衣无缝,合情合理,完全撇清了与“上古遗族”、“蛰伏血脉”的任何关联,将其定性为一个早已消亡的、普通小部落的遗物。
朗安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看向习席的目光甚至带上了几分崇拜和感激:“谢谢部长!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家……”
“不用担心。”习席打断他,将骨片放回盒子里,语气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只是有些历史价值的古物,备案留存就好,不会给你们家带来任何麻烦。”他说着,按下了内部通讯键,“小林,进来一下。”
秘书很快进来。
“带这位朗安小朋友去办一下手续,这些东西按普通古物遗产登记备案。”习席吩咐道,语气是纯粹的公事公办。
“是,部长。”秘书恭敬应道,然后对朗安做了个请的手势。
朗安千恩万谢地跟着秘书出去了,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唐束和习席两人。
门关上的瞬间,空气仿佛又一次凝固。
唐束站在原地,心底冷笑。编得真好,真圆。
若非他看过那份绝密资料,捕捉到习席刚才那一瞬间的细微反应,恐怕也要被这番说辞骗过去。
习席打发走了无关人等,目光重新落回唐束身上,那里面公事公办的淡漠迅速褪去,重新染上了那种熟悉的、让唐束头皮发麻的玩味和审视。
“好了,小插曲结束。”他站起身,从办公桌后踱步出来,走向靠墙的一个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银灰色的、造型流畅颇具科技感的便携式仪器。
“虽然我已经看过了,不过流程还是要走的。”他拿着仪器走回桌前,接通电源,仪器发出极轻微的嗡鸣声,屏幕亮起幽蓝的光。
“来吧,唐先生。”习席示意唐束上前,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指使,“你来做扫描记录。毕竟,这是你负责的案子。”
唐束抿了抿唇,走上前。
他宁愿离这个男人远一点,但此刻无法拒绝。
他站在桌边,操作着仪器。
习席就站在他身侧后方,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将他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气息范围内,却又没有实质性的触碰。
唐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侧脸上、脖颈上……如同实质般,带着灼人的温度。
他的后背不由自主地绷紧,操作仪器的动作略显僵硬。
仪器扫描着盒子里的遗物,屏幕上流淌过复杂的数据流和能量图谱。
“焦距没调准。”习席忽然开口,声音几乎贴着他的耳廓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敏感的耳尖。
唐束猛地一颤,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伸了过来,覆盖在他握着仪器调节钮的手背上。
微凉的指尖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引导着他的手指,细微地转动旋钮。
“这种老物件,能量逸散不规则,需要手动微调捕捉峰值。”习席的声音低沉而平稳,贴着耳边传来,内容专业,姿态却暧昧得令人窒息。
他的胸膛几乎要贴上唐束的后背,那股冷冽的气息彻底将唐束包裹。
唐束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血液似乎都冲向了被触碰的手背和耳根,带来一阵阵麻痒和战栗。
他想抽回手,却被那看似随意、实则蕴含强大力量的手指牢牢按住。
“别动。”习席的声音带着一丝极淡的警告,又像是蛊惑,“数据要失真了。”
他引导着唐束的手,缓慢而精确地调整着。
指尖偶尔擦过唐束的手腕内侧皮肤,带来一阵阵细微的、却足以惊心动魄的触感。
唐束屏住呼吸,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流动的数据上,忽略那只手带来的强烈干扰和身后几乎贴靠过来的温热躯体。
他能感觉到习席的目光从屏幕移开,落在了他的侧脸上,仿佛在欣赏他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颤动的睫毛。
“你很紧张?”习席忽然低声问,气息呵在他的耳廓。
“……没有。”唐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哦?”习席的指尖在他手背上极其轻微地划了一下,像是在无意识地摩挲,“那为什么手这么凉?还在抖?”
唐束:“……”他恨不得用手里的仪器砸烂身后那张俊脸!
“放松点。”习席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很满意他的反应,“只是工作。我又不会……吃了你。”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极轻,尾音微微拖长,像羽毛搔过心尖,带来的却是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在这时,仪器发出“嘀”一声轻响,扫描完成了。
唐束几乎是立刻猛地抽回了手,向旁边退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危险的距离,后背却撞到了冰冷的文件柜。
习席的手顿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自然地收回,仿佛刚才那番暧昧的“指导”从未发生。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据,点了点头:“嗯,可以了。数据存档吧。”
他关掉仪器,目光重新落回唐束身上,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和强作镇定的脸,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
“看来唐先生虽然理论知识扎实,动手能力……”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还需要多加练习才行。”
唐束绷着脸,没接话,只想立刻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好了,没事了。”习席像是终于玩够了,大发慈悲地挥挥手,“你去忙吧。后续的备案报告,记得写详细点。”
“是。”唐束低低应了一声,转身就走,脚步有些匆忙。
就在他的手握住门把的瞬间,习席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慵懒中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告诫:
“对了,唐先生。”
唐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以后遇到这种拿不准的‘特殊’物品,”习席的声音慢悠悠的,却字字清晰,“记得,第一时间直接向我汇报。”
“别再自作主张……带人去什么登记科了。”
“毕竟,”他轻笑一声,语气里的威胁如同冰层下的暗流,缓缓涌动,“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凑巧’地遇到我,刚好有‘便携仪器’,还能帮你……‘校准焦距’的,不是吗?”
唐束的后背瞬间僵直。
他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巧合!
从朗安出现,到登记科“故障”,一切都在这个男人的算计和掌控之中!
这是一次警告!一次明确的划界:所有可能与“特殊”沾边的事情,都必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他用力握紧了门把,指节泛白,没有回应,猛地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
习席独自站在办公室里,缓缓抬起刚才覆盖在唐束手背上的那只手,指尖相互摩挲着,仿佛在回味那片刻的细腻触感和其下绷紧的力量。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个匆匆从大楼里走出来、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副楼方向的背影,眼底翻滚着浓稠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暗色。
他拿起内部电话。
“喂,后勤处吗?遗产登记科那台灵能扫描仪,调试好了就暂时封存吧。嗯,没有我的签字,谁也不准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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