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聆给的最后期限随着一片勿忘我的花瓣陨落,来了。
这天与无数个平凡的日子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
早晨,宁又声在星愿福利院接待了一位夫妻,他们在福利院观察了很久,最后选择领走了小阳。
小阳跟宁又声说:“宁老师,这是我梦想中的一天,我也有爸爸妈妈了。”
宁又声不知为何,突然心疼起他的那个“也”字。
她抱了抱他,随后目送着小阳离开。
陈婧欣慰地说:“小阳是最想离开的孩子,唉……真是感慨。”
宁又声点点头。
中午,宁又声偷跑到外边吃牛肉面的时候遇到了陈允橙。
他把面条端到她面前,问她忙不忙。
宁又声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提醒道:“陈允橙,别经常染头发。”
他答应了她,随后说:“又声姐,我导师说我的那篇论文很有发SSCI的可能。”
宁又声把香菜都挑到纸巾上,眼睛亮亮的:“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呢。”
陈允橙脸红到耳根,他换了个新的铆钉耳钉,乖张性感。
宁又声先行吃完,把桌上的垃圾卷起来扔进垃圾桶里,上前为陈允橙付了这顿饭,鼓励他继续加油。她说,要是以后真有一个学术大拿的朋友,那便是自己至高无上的荣幸了。
“陈允橙,干倒那些老头儿老奶。”
陈允橙笑,笑的底色苍凉。
“又声姐,谢谢你。”
宁又声吹着口哨往外走,不知为何,她今天心情格外好。
她的眼里闪烁着星芒的希望,比冬日的太阳更亮。
直觉告诉他,自己离她应该是越来越远了。
不过没关系,如果她幸福……如果她幸福……如果她幸福就好了。
午后,宁又声回到捕梦盒,老曹和王晓芳已经跟大家成功打成一片,工作已经进入正轨。
有了“老人”的支持,股东会也同意了江聆的意见,如今项目正式开始运转。
吴长春先生从山庄赶过来给大家开了个简短的会,但主要时间是在吐槽来接他的人车技不好,自己缓了好久才缓过来。被点到的那人心虚慌张,宁又声拍拍他的肩膀,悄悄说:“他老人家逗你呢。”
之后,项目组的十几个人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剪彩仪式。
她和江聆在吴长春先生的一左一右。
随着剪刀最后一截刀刃剪断空气,宁又声握住那段红绸,想:好像……事事都有了回音。
不是巨响,而是细碎的鸣声。
事事都有了回音。
那个傍晚,彩霞追晚夜,天空红了大半,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趴在落地窗上看这冬日奇观——江聆也是其中一员。
宁又声却突然接到了来自“蔷薇”的加班通知,她幽怨朝她瞥去一个眼神,还是接过了画本。
捕梦盒应该是没有什么加班文化的,就连老曹这样的工作狂魔也因为要接孩子放学,也都准时下了班。
拟声室里空荡荡,唯余一盏小灯。
六七点,红光水一样流走,载来半截月色,月亮刚刚挂在树上,弯弯一道,还没完全准备好与世人见面,颜色暗淡。
她本着赶紧做完工作去找江聆,却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
自己已经很久没犯过这样的错误了。
正蹲在地上捡碎片,宁又声耳朵上的头戴式耳机被摘下,企鹅般转身,只见江聆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他有些紧张,随后蹲下身子一片一片帮她捡起来,一言不发。
宁又声知道,他在等自己说话。
她迟迟挤了一句:“好巧啊。”
江聆起身把碎片收拾到桌上,又把耳机放在桌子上,宁又声也直起身,拍了拍衣服。
江聆带着一阵风凑到自己面前,先盯盯她的嘴唇,又看看她的眼睛。
宁又声深知今日大概是完成不了工作的了,于是裹上围巾,带着江聆往外走。
拟声室的灯关上的那一刻,整个公司静悄悄的,黑压压一片,只有月光透进来,才让她能看到江聆的脸。
宁又声此时整个人心脏狂跳,脑子也晕晕的,脚步虚浮。
高考上考场前都没这么紧张。
江聆压着嗓子,问:“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宁又声下定了决心,他们肩并肩走着,没有目的,江聆也不提醒她面前是死路。
宁又声静静站定,目光倾向他,像一个演讲者一般,环胸说道:“我说,我不要成为一个怯懦的人,要成为一个勇敢的人……什么叫做勇敢的人呢?从前我觉得,钢筋水泥是最坚硬的东西,于是我让自己成为一个……或者说是我让自己一直扮演着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只不过她这个演讲者一点也不专业,不仅眼睛盯着地上,脚还乱动,鞋跟的声音比她那貌似只给自己讲的话要响。
“但现在,从陈婧那里、从陈允橙那里、从你小姑那里、从我叔和我妈那里……我好像看到了勇敢的另一个样子,那就是对自己勇敢,对自己的感情勇敢,”她咬咬嘴唇,继续道,“江聆,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产生依恋的,或许是爱上吃你做的饭,或许是意见不合拔刀相向,又或许更早,可能在学校你的每一次耳语和我佯装的厌烦、可能是在愿海的誓言、也可能是在在毕业典礼自说自话……总之,我不想再逃避了。”
江聆挑眉,眸光流转,先不回答她的问题,狡黠深情:“我有点冷。”
宁又声把围巾扯长了一截,踮脚帮他也围了起来,希望他赶紧回答一下自己掏心掏肺的长篇大论。
他轻嗤出声,往前迈了一步:“跟谁学的?”
宁又声眨眨眼睛,有点不敢看他,尴尬到不知所措的宁又声现在只希望自己是一只鸵鸟,把头埋得越深越好。
江聆略带期许地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没等她回答,江聆便衔着遥远的思念枝飞到她耳边:“那我祝你,得偿所愿。”
她微微踮起脚,与他眼眸平齐。
他们心照不宣,又同时望向对方的嘴唇。
不会接吻啊……
宁又声和江聆的脑细胞通了个电话,但很明显他们在颅内针对同一个问题并没有达成共识。
一个傻傻地站着,一个瞎啃。
江聆那看似性感的桃芯唇吻上去也不过只是身体上的两瓣肉,抵挡不住宁又声鲁莽的绣花拳功夫。
她的嘴唇撞到他的牙齿,宁又声吃痛,但不甘这样结束,微微张嘴含住他的上唇。
江聆双腿发软,左手扣住她的肩膀,右手轻轻颤抖地抚摸着宁又声的后脑。
“江聆,你能不能不要发出声音……”
“我……我没有……宁又声,你个狗耳朵。”他几乎是咬牙说出的这句话,不然声音会飘,但又不想让宁又声在恋爱这件事情上看轻自己。
“嘘——别说这么破坏气氛的话。”宁又声眯着眼睛,湿润的嘴唇微张,吐出几个黏着气的字。
江聆不敢看她炽热的眼神,明明四周很暗,他还是轻轻捂住她的眼睛,而即宁又声感受到他的气息喘而近,她在黑暗中阖上眼,任凭温暖的风暴降临。
宁又声这朵在感情上没有香味的花,染上了他甘之如饴的情与渴,突然有了味道。
她……好香。
他……好热。
在那个时刻,宁又声发觉,一切事物的意义都化为了一铲炉香中的灰,在当下无关紧要,但却载着前尘往事的一切悲欢,又会在未来消散。
她起初有些慌张,随着江聆的颤抖和喘息一起慌张,随后在没有什么味道的双唇之间突然感到情绪脱离了人生本身,眼眶很酸。
可江聆的眼泪先一步淌过红褐色的河,这条河紧紧把他们系在一起。
红色的河流淌,从此刻,向南北。
他们挽着手,像迷路的小偷,轻轻吻在走廊的尽头。
宁又声的嘴唇离开他时,立刻转头想溜,但却被江聆和脖子上的围巾拽了回来。
江聆的呼吸依旧离自己很近,他舔舔嘴唇,不知是不满意自己刚才的表现还是意犹未尽,他的眼睛明明带着眼泪可丝毫让人感觉不到悲伤,遂而邀请宁又声再来一个。
“江聆,克制一点,”宁又声小声呵他,“这里是工作室。”
他说:“捕梦盒又不禁止办公室恋情,再说了,我等这一刻,等了八年。”
窗边的风吹着,相思的花与芦苇荡,荡着的小舟里,狐狸抚平刺猬身上的硬茬。
留下一日的悠长和辉光。
月亮白了。
他说宁又声似乎是自己生命中最令人放不下的一朵花,当然也是唯一的花,是涉水万千而来解救他的一束白净。
他们没坐电梯,而是从楼梯慢慢往下走,江聆兴致勃勃地为她列举着从前的种种。
她说有些事情自己早就记不得了,他说,那是因为他早在她记住自己之前就已经动心了。
宁又声笑着调侃:“谁会不记得你呢?”
“对呀,谁会不记得我呢?所以,我多么感谢,谁都能记得我。”
到了大门,江聆说要送她回去,但宁又声拒绝了。
江聆不满道:“你怎么又这样。”
她说:“谁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你给我点时间缓缓。”
江聆把围巾重新帮她绕上,温柔地将她的长发从围巾里拨出来,说:“哦,你现在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啊,那好吧,路上注意安全。”
他们背对背走了,嘴角含着喜悦。
月亮白了。
于是新的日光红了。
花也红了。
那些有了江聆的日子中,她发现自己竟也认真地在生活,像春天撒下的种子,到了秋天自然能看到穗实。
不再踮脚张望远方的时候,才会发现幸福离自己很近。
近到,其实就住在自己心里。
宁又声这一路上都在想。
……
回到家的梁思燕朝丈夫吐槽:“你怎么就没制造些什么‘偶遇’来追我呢?”
正在做饭的男人回头瞪她一眼,随即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呢?”
梁思燕皱眉:“油嘴滑舌,净会耍嘴皮子。”
“你喜欢不就行了?”
梁思燕对儿子说:“你以后别学你爸。”
男人不满地说:“不跟我学连老婆都讨不到哦。”
“讨不到就讨不到,以后的社会万一人们都不结婚了呢。”
“儿子,你别听你妈乱讲,你以后可是要让我抱上孙子孙女的啊。”
三岁的小男孩掰扯着奥特曼玩具,听不懂他们在争什么,只知道塞罗比迪迦更强。
【今日发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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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回音(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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