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又声这一觉睡得很好,大概是因为心头悬着的东西终于落地,在这个冬天,她终于可以无忧无虑地窝在被窝里——什么都不要想——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要想。
暖暖的。
安心的。
这下轮到江聆失眠了。
他没有古早传统霸总那么矫情,动不动就失眠。但就是这样一个沾了枕头就要昏睡过去的人,此时此刻也在数羊助眠。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算了不数羊了。
“一只刺猬、两只刺猬、三只刺猬……”
算了不数刺猬了。
“一个宁又声、一个江聆、两个宁又声、两个江聆……”
江聆数着数着,就给自己逗笑了,心里想:这怎么越数越睡不着呢。
他索性起来,到沙发上去看电影。
高中时期,江聆往往期待大型考试之后英语课上会播放的老电影。
拉上窗帘的教室并没有想象中的暗,偶尔走过一两个值班的老师,推开窗子查看,还得被学生起哄以至仓皇逃离。
宁又声坐在自己身边,在英式浪漫的暧昧氛围里,窗帘挡不住的阳光温暖了她的发丝。他看她,虽然会被她发现,但代价不过只是轻咳一声然后迅速扭头,红着脸继续看电影。
他赌过宁又声迟钝,也赌过宁又声不喜欢自己。
幸运的是,全都错了。
江聆这才发现,他睡不了觉,更看不进去电影。
——宁又声在自己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论是从前的宁又声,还是现在的宁又声。
他以为自己应该不会再像个高中生那样,因为自己喜欢的女孩与自己多说了几句话就彻夜难眠,但也竟然会掉进这潮湿而温暖的漩涡里。
之后几天里,宁又声倒也还客气,甚至比平时更客气,不怎么怼江聆了。
江聆内心的某种属性一听见她对自己那样官方平静就要喷涌而发,宁又声每每注意到他神色不对时,又会说几句好听的话哄他。
“江聆,我给你买了块表,你下班试试怎么样。”
“江聆,我最近西红柿炒鸡蛋已经炉火纯青了,你有空就来尝尝……放心绝对不下毒。”
“江聆,今天去你家还是……呃,来我家……有个方案得要你看看,然后,对了,我家的兔子会倒立。”
……
宁又声说自己是第一次恋爱,也经常强调自己不懂恋爱,但明明都是第一次恋爱,但貌似她比自己更会恋爱……
嘶——
江聆每每想到这个点就会头皮发麻。
他不是个胜负欲很强的人,却在这里有了想要取胜的决心。
可是谁知道宁又声说出这些话时耗费了多大的勇气?
陈婧知道。
“宁又声,我真服了你了,哪个谈恋爱的像你这样拧巴?不知道的以为你上战场呢,”陈婧一边备课,一边无语地白她一眼,“你别在我这里显摆自己有个帅气多金的男人了,我这种刚失恋的听不得这些,再说了,你是不是等会还得写篇论文量化估计一下江聆的轨迹和喜好,然后再做个回归分析?”
陈婧把她的电脑搬得远远的。
“可以吗?”
“你说呢,我的宁又声,亲爱的宁又声,江聆的宁又声?”
陈婧继续做着PPT。
宁又声面上平静,在心里默念了三个数。
陈婧突然关上电脑:“不过,念到你是我好妹妹的份上,我就教教你好了。”
宁又声撇撇嘴,本想脱口而出“谁是你妹”,但最终化成了一句轻飘飘的“谢谢。”
陈婧的方案一是送礼。
“男人嘛,无非就喜欢那几样——鞋子、电子、手表。你挑一件好的给他,当作你们的零周年礼好了。”
宁又声若有所思点头。
江聆对宁又声送的表很是喜欢,说自己不怎么买表,有了这个,就算是有了她提醒着的时间。
“很多事都不会忘了。”
宁又声叨叨他说瞎话不打草稿,因为就在她巡视江聆的家时,就已经注意到那一个表柜了。
“我是看你喜欢才买的,你……没必要为了哄我这样说。”
江聆连连解释:“我很喜欢,真的……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一下。”
“那就好。”
“宁又声,谢谢你。”江聆握住她的手,在她指尖轻轻落下一个吻。
宁又声脸瞬间就红了。
她那双眼睛盯着他,江聆问她是不是生气了,宁又声摇摇头。
陈婧的方案二是——“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先抓住他的胃”。
宁又声几乎与巴普洛夫的狗一般,立刻反应,否决了这个提议,并将理由娓娓道来。
可陈婧才不管这理性的三七二十一,一句“他喜欢你的人,就得喜欢你的菜”就把宁又声怼得哑口无言。
“那句谚语怎么说来着,if you love her,love her dog,爱屋及乌啊。”
宁又声只好决定从最简单的西红柿炒蛋开始学起来,刚开始,要么糊锅铁板,要么浓成汤,只见鸡蛋不见番茄。
接连炸了几次厨房之后,宁又声好不容易能端上来一道看似还不错的菜,又和江聆像小学生一样吵起了到底是放糖还是放盐的问题。
好吧,这只是个小小的插曲罢了,江聆吃得还是十分满意的——那天他至少干了两大碗米饭。
当然,宁又声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不小心把糖当成了盐的。
陈婧的方案三是……勾引。
勾引?
勾引!
宁又声永远淡淡的尾音扬起:“你在说什么?”
陈婧食指戳食指:“就是字面意思呀。”
“宁又声,你长这么漂亮就得多用用脸啊,不然真是暴殄天物。诶,我发现你特别像日本一个电影明星,叫什么我也忘了……哎呀,总之,他江聆对你死心塌地一定有他的道理,最浅显的原因嘛,就是脸蛋。”
宁又声冷脸以对表示不可置信,说:“哪有那么肤浅?”
“他夸过你漂亮吗?”
“有过吧。”
“什么时候?”
宁又声十分认真地思索了一下:“高中毕业典礼?”
“现在不夸了?”陈婧挑眉。
“没印象了。”
陈婧叉腰忿忿不平:“江聆看起来应该是那种很会撩的暖男啊,怎么对你就吝啬赞美了呢?”
宁又声觉得这种事情应该是一物换一物的,就像她也不常夸江聆好看,哪怕真的好看。
宁又声对于这个“计划”的执行实则是阳奉阴违,却掉进了江聆的圈套。
节气大雪,汐城却也晴朗,那天晚上两人相约去吃羊煲,还看了一场即将下映的狗血爱情电影。
宁又声被无聊的电影情节激出困意,反观坐在一旁的江聆泣不成声。
他拿她的袖子当纸巾。
这样一部烂片上演,偌大的影厅中只有他们两人在最中心的位置,一个睡着了,一个哭伤了。
最后江聆轻轻摇她的肩膀,宁又声酣然惊醒,对上他的脸。
“宁又声,再亲亲我的眼泪好不好?”
宁又声嫌弃一声,鸡皮疙瘩掉一地,问:“你这什么癖好?”
室内的暖气很足,江聆脱了羽绒服,穿着一件贴身的灰色打底衣,脖子上挂着一条银色的项链。
剧目快要演完,荧幕上的男女主在激情拥吻,桃红的灯光和罗曼蒂克的纯音乐在杜比厅旋绕,笼罩着两人,又将地上的影子扯长。
江聆侧身,摩挲着宁又声的嘴唇,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凑近用鼻尖啄她的脸颊。
宁又声见到这只索吻的狐狸最后将头埋在自己颈间,轻轻拍了拍江聆结实的背。
他们没有接吻,喧哗的片尾曲中,宁又声只能听见两段同频的心跳。
“宁又声。”
“嗯?”
“来我家吧。”
“怎么,你家也有会倒立的兔子?”宁又声的指尖不经意扫过他的耳朵,江聆害羞地轻轻哼嗔了一声。
宁又声的手悬置在空中,心脏漏了一拍。
“我家没有会倒立的兔子……但是有又大又软的床。”
宁又声骂他流氓,却有些期待地闭起了眼睛。
江聆突然拉开了与她的距离,眯着眼睛说:“这才是宁又声你该说的话嘛。”
她整个晚上都没再理他。
三轮都打平或败下阵来的宁又声只顿悟了一件事——她其实没必要去寻找别人来“学习”如何恋爱,因为这是她和江聆自己的事。
当然她还是很感谢陈婧的“倾囊相授”,并每次都给她带一小块栗子蛋糕。
……
一周前。
“江聆,来找我干什么?”林奇打了个哈欠,朝屋里看看,卧室里的方雅婷和汤圆已经睡了。
江聆把手中提着的烟台高端苹果塞到他手里:“来找你问点事情。”
林奇不情不愿地把他请到书房,为江聆泡了杯茶。
江聆没喝:“大晚上的喝什么茶。”
“你要是真知道这么晚了,就不能明天早上来吗?”林奇又打了个哈欠,为了打起精神,自顾自喝起了茶。
“我跟宁又声在一起了。”他说。
林奇不小心喷了一嘴茶,而江聆似是知道他会这样,早早把头扭到一边。
林奇深知冒犯,对这位在大学市区篮球赛上认识的故人学弟抛出一个问题:“哦?所以你只是来通知我一下?”
“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确认关系之后会感觉很奇怪……我该,怎么恋爱?”
林奇说自己和方雅婷是姐弟恋,差了四五岁,很多时候都是方雅婷主动带着他,自己也就一直跟着她的步伐,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不过刚开始在一起肯定会很尴尬,我当时和阿婷在一起的时候,有整整一个多星期大脑都处于宕机状态,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不过多在一起呆呆就好了。”
林奇又说,他和方雅婷现在都是老夫老妻了,除去偶尔的浪漫,就只有默契了,至于江聆和宁又声嘛……
他说料定宁又声应该不会是主动的人,就让江聆主动一些为好。
“问题在于,”江聆说,“她最近很反常。”
林奇摊手笑笑:“她也在适应罢了,你们要多给对方一点时间。”
林奇突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让江聆仔细听:“其实还有一个能让感情快速升温的方法……”
江聆急问:“什么?”
“色诱。”
江聆皱眉:“这居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林奇,我就说学医的都聪明。”
江聆来自己家做饭比以往更勤了,宁又声索性配了一把钥匙给他,还定制了一个狐狸的挂件扣在上面。
他接连几次赖在宁又声家里,大冬天的,每每洗完澡还不穿上衣,裹着条松垮垮的浴巾就走出来。
宁又声每每会扔毯子过去,要么就是毛衣,关心道:“别着凉了。”
江聆说她“不解风情”。
江聆失落地耷拉着脑袋,气呼呼坐在沙发上,宁又声无奈一笑,又扔了一条毛巾让他擦头:“江聆,你别弄湿我的沙发。”
故技重施多次之后,江聆彻底明白了——宁又声应该穿越回古代做一个皇帝,勤于朝政,不近男色。
她说这是天气太冷而心系情人。
“真关心还是假关心?”江聆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贴脸问。
宁又声把他的脸推走:“当然是真的。”
……
“宁又声!没热水了!”
这样“狼来了”的故事他演了好多次,事不过三,到第四次,宁又声已经不信了。
虽然嘴上说着不信,但她还是靠近浴室,敲敲门朝里面提醒:“江聆,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江聆把门打开一道小小的缝,修长的手指拽着她的衣服,嘴角向下弯,沉吟委屈道:“是真的。”
宁又声还是心软了,借着他的力往里走,空气从门缝里灌进去,氤氲着沐浴露香味的热雾很快就散了。
她踮起脚检查热水器和花洒头,一时间找不到江聆说谎的证据,正手足无措时,那淋浴突然显灵一般,自顾自洒起了热水,窄窄的淋浴间内热了起来。
除了空气,还有身体。
宁又声忙慌往外走,反被江聆拥在怀里,他的气息在她耳边萦绕,从耳道钻进心里,又痒又麻,好不自在。
“宁又声,太冷了,多抱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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