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我带到楼下,推到医院门口停着的一辆黑色汽车前。黑人进入驾驶座启动车辆,我被另外两个人塞进后座里,接着他们从两边上车,把我夹在中间。
“路!”我听见索夫娅的声音,下意识扭过头,从后窗看见她追了出来。
我抬起胳膊,想将手贴在窗户上,但怎么都够不到。
别让我走。
我突然想要挣扎、嘶吼,摔碎一切能够碰触到的东西,但身体是如此沉重而麻木,到最后我唯一能做到的,就只有放任眼泪无力地滑过脸颊。
黑人踩下油门,索夫娅的身影迅速远去,到最后缩小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到了。
“多么深厚的同学感情,”坐在我右手边的白人男军官用唱歌的调子感叹道,“罗达,你说她是不是喜欢他?”
“不是所有女人都要朝你们男人身上扑,好吗?”女军官嗤笑一声。
“随你便。”男人小声嘟囔着,接着我的下巴被扳向他,不得不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脸上有一道从鬓角至人中的疤痕,看上去十分骇人,更为他的气质增添了几分凶狠。他紧紧盯着我,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
“唔,真漂亮,很有东方韵味,”他笑了一下,拍了拍我的脸颊,“不管那女孩喜不喜欢,总之合我的口味。”
“你就是个见了男人就发疯的种马,哥们!”驾驶座上的黑人大笑了一声。
“靠,两个混球。”女人点评道。
我听着这些污言秽语,理智慢慢在意识里凝聚起来。
即便我在得知自己的死期后遭受了巨大冲击,脑海里也还是出现了一个疑问:洛杉矶基地的军官,会这样和人交谈吗?
“嘿,别走神,”身旁的男人在我眼前打了几个响指,“先说说看,你是怎么搞定那只异种的,嗯?”
我怔忡地看着他,半天才动了动干涩的嘴唇:“你说什么?”
“别装傻,你从救生艇里跑出去十分钟后,那只巨型异种便离开了那片海域,不要和我说这一切与你都没关系,对我们说谎可不会有好下场,”女人冷漠的声音传来。男人立刻接话,“罗达最讨厌骗子,你要是琢磨着怎么骗她,你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上会立刻出现好几个血淋淋的黑洞,当然,我不提倡暴力。”
我的头又疼起来,那些繁复靡丽却引人欲呕的画面再次从我眼前走马灯一样地掠过,令我一阵反胃。
“我不知道,我忘了,”我抱住头,“我真的……真的不记得了。”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在他们数分钟的沉默中,我努力回忆着当时发生了什么。
那个时候,我跑到了船头,看见了阿廖沙,他说了些什么,让我感觉心很痛。
我想要救下他,还有没来得及逃走的那些人。我知道我有办法,那是我们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可那究竟是什么?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玻璃破裂的脆响,我在迷茫中扭过头,看到女人拿着一个已经掰开的安瓿瓶,将瓶子里的液体吸进注射器里。
“你们要做什么……”我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本能地向后退,却被男人摁在原位。他抓起我的一条胳膊,将衣物推到大臂上方,“放松,不是毒药,只是一点点东莨菪碱,哦,也就是吐真剂。你现在处在逆行性失忆的过程中,我们这样做是为了帮你想起来。”
“不,不要!”我猛然挣扎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开男人钳制。被注射吐真剂之后我就会陷入麻醉状态,到时候他们问什么我就会说什么,可是阿廖沙的事我绝不能告诉别人,那是我答应过的!
“皮耶尔,如果你控制不好他,就滚去前面开车,换崔凡特来,”女人避开我乱蹬的腿,不耐烦地说。
名叫皮耶尔的男人“啧”了一声,紧接着我的脸被狠狠甩了一巴掌,瞬间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我感觉到自己被拽进他怀里,随后针头扎在我右臂的血管上。我抖了一下,听见皮耶尔在我耳边轻声说:“别害怕,等这事儿完了,我就带你去好好爽一爽……”
他的手环绕着我,从卫衣底部伸进去,在我的胸前胡乱抚摸着,呼吸热烘烘地喷在我的后颈上。
我的身体像被泡进了温水中,缓缓地沉没,意识逐渐变成很遥远的东西,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抓不住。
对不起……
对不起……
我无望地抽搐着,在皮耶尔的禁锢下,像一条搁浅的鱼那般绝望地喘息,最后瘫软在他怀里。
“你的名字叫什么?”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空蒙虚幻,像蒙在一张罩子里。
“路清。”我听见自己说。
“告诉我何塞·吉耶罗实验的具体细节,以及你们目前为止的发现。”
我断断续续地说出自己了解的所有事。皮耶尔的手滑到了我的脊背上,指尖顺着脊椎轻轻向下撩拨,到尾骨处时,我的话语已经被喘气声取代。
“皮耶尔,你能不能晚一点再做这些?!”罗达对他怒目而视,“他的教授和同学随时会报警,等他们和洛杉矶基地核实就会知道我们的身份是假的,到那个时候你就等着他被条子救走吧!”
“Scusa(对不起),但你能不能快点,我还想抓紧机会跟他睡一觉,”皮耶尔将嘴唇凑到我的嘴角处摩挲着,“La mia bellezza。”
罗达皱着眉继续问:“你从救生艇里跑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迟钝地看着她:“当时我有一个猜想,如果成功了,就能救所有人,”一个名字呼之欲出,“还有……”
别告诉她。
我听见内心深处的自己说,一遍又一遍。
别告诉她,你可以不撒谎的,只要跳过和那个人相关的段落。
“还有?”罗达敏锐地挑起眉,“还有什么?”
“……我的手机里,拷贝了‘小姑娘’的声音。”
在救生艇里,我在看到教授的电脑后,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我知道如果我的猜想是对的,就能拯救所有人的生命。
就算救生艇用最快的速度逃亡,只要那只异种想要摧毁所有活着的人类,也不过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轻而易举。
如果试与不试都会死,我宁愿用最后的机会搏一把。
所以当火光在异种口中凝聚时,我播放了手机里的那段音频。
教授之前让我猜一猜‘小姑娘’会说些什么回应我们的召唤。我一直没想出确切的结论,但或许,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换位思考。
如果是一个人类在宇宙中迷失方向,当听到呼唤自己的熟悉语言时,第一反应绝不是说“我来了”,而是会先问一个问题:
我们是同类吗?
但是在对异种大脑的研究中,科学家发现了一个至今困扰着他们的问题:这种外星生物虽然在战斗中表现出高度的智慧,但实际智商并不高于地球上的动物,更远低于人类。
这也就说明,异种之间没有“提问”这一高等动物中才会出现的通讯行为,他们的语言中没有问句,只有对最基本事实的叙述和说明。
“我们是同类。”
小姑娘用这句话来回应我们的‘来’,这是她所认定的事实。
我们是同类。
我在那只巨型异种面前,将那段音频播放了很多遍。
异种腹中的火光渐渐消弭,它的头缓慢地向我靠近,身体在移动时发出恐怖的巨响,我的心如鼓擂,眼前一片血色,我知道,那是身体在辐射下快要破碎的警告。
最终它用那只赤红的眼睛对准我。我的世界在瞬息间天翻地覆,无数从未见过的画面如风卷残云般席卷过我的意识,那些繁复绮丽的图案仿佛宇宙中的星云,带着侵略性的美丽,却也诡异得让人产生呕吐的**。
血液剧烈地沸腾起来,每一个细胞都像在烈火中重锻,让我痛得快要昏死过去。
意识的最后,是异种远去的巨影。我向后栽去,被一个人接住,拥进怀里。
女人不再发问,就连皮耶尔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黑人将车拐进一条人烟稀薄的路上,过了一会儿轻声骂道:“靠,这事儿也太奇幻了。”
女人盯着我:“那段音频还在你手机里吗?”
我点了点头,卫衣口袋里的手机随即被她掏了出来,她拿出一条连接线,将自己的手机与我的连接在一起,然后点了几下:“开始传输了。”
“要不是有吐真剂,我还真不敢相信……”皮耶尔反应过来,伸手解开我的腰带,将我的牛仔裤半褪下来,另一只手在我的大腿根部揉捏着,“好了,是不是该我了?崔凡特,在前面那个汽车旅馆停车,谢谢配合。”
黑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车停了下来:“你抱他过去吧,我可不想被多一个人看见,小心条子一会儿追过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保证会在爽了之后立刻跑路。”
“不,还有一个问题,”罗达突然抬起头,将手机里的一张照片举给我看,“你见过这个人吗?”
那是一个金发的男人,身姿挺拔,俊美无俦,他穿着一身驾驶员的外骨骼套装,站在一台巨大机甲边,面带笑意地看着镜头。
我见过他受伤濒死的样子、毫无防备睡着的样子、温柔注视我的样子,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像太阳一般耀眼夺目。
他曾在混乱的甲板上将我推进救生艇,也曾对异种说要同归于尽。我在船上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他将我拥入怀中,眼泪落在我的脸上,烫得我灵魂都在发抖。
“他叫阿列克谢·布罗斯,但我想你应该更熟悉大多数人对他的称呼:‘北太平洋之星’,”罗达低声说,仿佛对这个名字感到忌惮,“他是洛杉矶基地的王牌驾驶员,也被称为人间的战神。告诉我,你在船上见过他没有?”
“你想找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下一秒,罗达身后的车门被拉开,她的后脑勺被枪口抵住。
来人逆光站着,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怒意。
“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本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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