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下几天了?
空气中充斥着着雨的潮湿,还有泥土的腥气。
刘卿柳觉得,今天她不该穿白裤子的。
白色一旦被打湿,或者染上泥点,污痕就会特别明显。
但在这样昏暗又阴沉的夜晚,不穿点亮色,就会觉得自己好像都与黑暗融为一体了。
老旧的仓库、昏黄的灯光、被外头风一吹就吱呀作响的吊灯。
看上去简直像是恐怖片里的经典场景。
她像是某个关卡的最终BOSS一样坐在库房的一把老旧木椅上,一旁穿着黑色背心的打手负手站在她旁边,表情冷酷得跟雕像一样。
刘卿柳叹了口气,从口袋摸出一个熟悉的铁盒子。
“别那么绷着,看得我都紧张了,”她说,“来点?”
一旁的打手愣了愣,还意外雇主竟然也抽烟。
结果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四种口味的棒棒糖。
打手:“……不用了。”
在这种安静得快要死人的沉静氛围里还能开这种玩笑,某种程度上确实也很令人佩服。
被拒绝之后,刘卿柳自顾自地拆开了一根放进嘴里含着。
在棒棒糖即将完全融化之前,库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进来的是与她身边这位穿着如出一辙的男人,他身上扛着一个麻袋——
一个大麻袋。
一个会动的“麻袋”。
“怎么就一个?”刘卿柳将棒棒糖的纸杆从嘴里拿出来,隔空点了点男人肩上还在活蹦乱跳的麻袋,“另一个呢?”
男人将麻袋随手放在地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听着都肉疼。
“温柔点嘛,”刘卿柳轻笑着说,“人家年纪大了,可经不得摔。”
“另一个没有找到。”这次进来的是个女人,她说。
刘卿柳失望地“哦”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踱到了那个躺在地上不断扭动的麻袋面前。
解开麻袋束口,里面露出的是一张惊恐的面庞。
她“呜呜呜”地叫喊着,似乎亟待说些什么,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既是求饶,也是咒骂。
刘卿柳很好心地摘下了她嘴巴里塞得严严实实的布块。
“是你——!”宋姨怨恨又恐惧地大喊着。
刘卿柳有些惊讶:“您居然还认得我?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应该只见过一面吧?”
这张脸只要见过一次——这辈子就不可能再忘记!
也就是这张脸,害得她女儿没办法再往高处爬……!
宋姨咬牙切齿,她刚想说话,就被嘴角传来的疼痛打断了。
刘卿柳微微一笑,略带谴责地看向她身侧绑架她的男人,说:“都说了要温柔一点,怎么还把人嘴角给弄裂了?这多疼啊?”
“抱歉。”男人只得低头承认错误。
“算了,下次注意吧。”刘卿柳随手一丢布条,重新坐回了那张位于灯光正下方的木椅,“知道我这次找你来是做什么的吗?”
宋姨双手双脚被绑,只能以一种极为屈辱的姿势躺在地上,随后奋力抬起头,用怨毒的眼睛看向她:“你这贱人!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
刘卿柳摆摆手。
站在一旁的女人毫不留情地揪起了宋姨的衣领。
随后“啪”地一声,女人巴掌就扇在了她的脸上。
宋姨被打得脸歪向一侧,皮肤迅速红肿一片,嘴角的伤口也变得更大更深。
她被打得愣住了,只呆呆地看向刘卿柳,讷讷地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哎呀,手下不听话,我也没有办法啦。”刘卿柳托着脸,笑语晏晏地看着她,“不过,是不是没有人告诉过你,当处于弱势地位的时候,最好乖乖听话,才能少挨点打?”
宋姨低下了头。
她年纪大了,就算心里有再大的气被这样教训一番也消了。
于是她很快变得安静平和,低着头说:“我知道了……”
于是刘卿柳又拆开了一根棒棒糖,漫不经心地问:“你偷了多少东西?”
宋姨瞪大眼睛,顿时心如擂鼓,她不知道刘卿柳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但仗着她是与沈家无关的外人,仍旧嘴硬道:“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刘卿柳这次连动作都没做。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
宋姨被打得整个人倒在地上,耳边嗡嗡作响、两眼发白。
她感觉自己就快死了、马上就要死了。
但当刘卿柳再次问她的时候,她也只是咬着牙将血吞下,说自己根本没做这种事情。
刘卿柳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心解释道:“我既然敢把你抓来,就肯定是有证据的——在我面前说谎根本半点意义都没有,你知道吗?”
宋姨哆哆嗦嗦道:“你既然觉得我偷了东西……那报警抓我就好了呀!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抓来……这种地方!”
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咳出的唾液里夹杂着些许血迹。
看到血,她一下子就慌了神,生怕自己真的会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小破屋里。
她怕尸体臭了都没人知道,更怕以后女儿生活没了保障。
于是在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压迫下,这个历经沧桑、年近五十的中年妇女居然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老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你这样惩罚我!”
刘卿柳没有说什么,但女人却弯腰捡起了地上已经被泥泞脏污的帕子,想要重新塞回她的嘴里。
“算了,哭就哭吧,反正在这荒郊野岭哭得再大声也没人知道,”刘卿柳这才幽幽地说,“正好哭累了,到时候还能省点力气。”
宋姨闻言立刻闭了嘴。
但悲伤的情绪又怎是那么容易抑制得住的?
于是她脸憋得通红、身躯颤抖,好像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
女人伸手一拍,她才“哇”地一声缓过气来,脑子也恢复了几分理智。
刘卿柳咬着棒棒糖,慢慢地说:“放心吧,我们可是秉公守法的好公民,像什么杀人埋尸这种事情我们是不做的——我呢,找你来也只是想把这件事情问清楚。只要你愿意把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我保证你和你女儿都不会出什么事;如果你想说谎骗我……”
她轻轻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光芒。
“那就要掂量掂量你的骨头烧成灰有几斤几两了。”
刘卿柳这话虽然带着笑意,可却听得她浑身发抖。
她丝毫不怀疑:刘卿柳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因为她本来就是个神经病!是个疯子!
宋姨在心里不断咒骂着,可身体的恐惧还是出卖了她。
她低下头,将在沈宅家中下药并盗窃的经过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刘卿柳。
最后,她不甘心地嘶吼着说:“你们这些有钱人就是这样——根本不在意我们这些穷人的死活!我恨你们!恨你们明明拥有那么多钱还要锱铢必较——明明你们一顿饭钱就够我们普通人生活一辈子!凭什么?凭什么这世界这么不公平!”
刘卿柳歪了歪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崩溃癫狂的模样。
“这世界,本来就有太多太多的不公平,”刘卿柳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学会接受。或者,学会拒绝。”
刘卿柳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头上暖黄的灯令她看上去像个人畜无害的天使。
但只有屋外的嘶吼着的暴风雨,昭告着她是个恶魔的事实。
-
沈遥岑收到了刘卿柳发来的消息。
那是一条录音文件。
里面略显嘈杂的环境、稍显凝涩的话语,都让这份录音的获取渠道显得那么来路不正。
沈遥岑一向不愿意刘卿柳用这些手段去获得她想要的东西。
但不得不承认,这样做确实又快又方便。
他将录音完完整整地听过一遍,随后给刘卿柳打了个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了起来。
屋外听上去在下雨,雨声很大,偶尔伴着几道雷声。
两人沉默无言片刻。
“你还好吧?”沈遥岑先开了口。
刘卿柳那边缓了会儿,随后才说:“还好。”
沈遥岑轻叹一声:“不要勉强自己。”
刘卿柳终于笑了起来,她说:“沈大少居然这么关心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沈遥岑默了默,心里在说我什么时候少关心过你。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两个人实在是不适合这种肉麻的相处模式,便只好说:“宋姨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送到警察局去了。”刘卿柳打了个哈欠,淡淡道,“她盗窃首饰金额都过百万了,这下不关个十年应该出不来。当然了,如果你想往无期的方向判,我也不是……”
“不必了。”沈遥岑打断道,“宋姨毕竟照顾我十多年,我不想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情。”
“是是是,我们沈大少最善良了,连这种背叛都能忍。”刘卿柳随口道。
沈遥岑停顿片刻,还是坦诚道:“我不单单是担心她的事……”
刘卿柳轻笑一声,玩笑似的说:“难道还担心我事情做得太绝遭报应?”
沈遥岑想了想,觉得这么说也没问题。
“怕你死太早。”沈遥岑说。
“好吧——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争取长命百岁和你一起变成优雅的老头老太太。”刘卿柳妥协,随后话锋一转,“但我没有找到宋依依,按照她最近的行程来看,她应该去美国了——落地地点正好是你在的加利福尼亚州。我猜,她是去找你的。”
“来找我做什么?”沈遥岑并不觉得自己和宋依依有那么深的交情,以至于能让她千里迢迢地来到异国他乡只为见一面。
“呵呵,”刘卿柳莫名其妙地低笑两声,说,“‘沈氏大少风流韵事,宋氏女一夜怀胎带球跑,阔少为求真爱千金散尽,是事实还是炒作?’你觉得这个新闻标题怎么样?”
沈遥岑嘴角一抽,说不怎么样,很烂。
但似乎是为了印证刘卿柳的猜测,下一刻,他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屋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小山,你在里面吗?”
刘卿柳也听到了。
但她丝毫没有要帮沈遥岑的意思,反而幸灾乐祸地说:“说曹操曹操到——好了,老情人相会分外眼红,我就不打扰了。拜拜。”
沈遥岑还没来得及阻止,电话就被挂断了。
在开门之前,他细细回味了一下刘卿柳拟定的新闻标题。
还是觉得烂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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