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浴室里听得清楚窗外刮着寒冷的大风，室内热气腾腾，挂在墙上的镜子覆着一层薄薄的雾。
热水流从蓬蓬头的细孔里砸出来，水花溅的墙上玻璃上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打在白瓷砖。攸来拿起架子上的毛巾，换好睡衣走出浴室。
攸来扶着楼梯扶手下楼，瞧见晏灵韫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放在茶几上的试卷，她走的急了些，拖鞋的嗒嗒声响亮，楼下的晏灵韫抬起眼眸。
“你在看什么？”
“你的试卷，红色太刺眼没忍住。”他将试卷放在茶座上，换手拿起一旁的书籍。
攸来抿唇不说话，坐在沙发的另一角，眼睛盯着那张试卷，脑海中却涌现那天枳青拉着她偷看晏灵韫时的场面。
她偷看了晏灵韫几眼，随后低头，找了一道极其简单的题，假装计算，不经意地问道：“那天你在老余办公室聊什么啊？”
“哪天？”晏灵韫眉眼一挑，扫了攸来一眼。
攸来咬着下唇，紧张地握住笔，她忘了这些天他都在老余办公室，年底考了好几场试，三班老师怀孕生孩子去了，老余除了改自己班的还有三班的，晏灵韫自然也帮着他。
“就那天早班会啊，我凑巧看见何倩梦在办公室门口等你。”攸来低声说着，耳边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颊，晏灵韫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翻页的指尖顿了顿，看着书的眼眸涌起笑意，勾唇慢悠悠地回道：“哦，关于早恋。”
“他不会以为是你和何倩梦吧？！”攸来垂着脑袋，啪的一声摔下手中的笔，甩头发猛地转身看向他，语气震惊地问着。
“老余眼神很好，不至于。”晏灵韫没有抬眼，低头看着书，目光移过一段文字，不急不慢道：“他问我和你的事。”
攸来眉头紧锁，莫名有些紧张轻轻一笑：“我俩有什么……”
“是啊，我俩没什么，你紧张什么？”
攸来正喝着水，突然听见晏灵韫悠悠地说出，难以下咽，她下意识瞪着眼睛朝晏灵韫看去，他正合上书，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她。
“我才没有紧张，你想多了。”攸来放下水杯，忙慌地垂头收拾茶几上的书本，坐在沙发上时，一屁股坐到了角落的遥控器。
电视突然打开，正是清荷市的新闻频道，女主持人激动的声音，从电视内传出：“还有三天就是元旦，清怡广场上，将在当晚八点举行烟花秀……”
枳青收拾的手指愣住，抬眼看着电视，下意识回头看向，坐在沙发上那头的晏灵韫。
他刚洗过头发湿湿的有些杂乱微卷，高挺的鼻梁架着黑框眼镜，白皙的脖颈下套着杏色粗针织毛衣，下身穿着咖色毛呢直筒裤，窝在沙发里，怀里抱着软软的枕头，看书。
“你元旦怎么过，回家还是呆在这？”攸来舒服地躺在抱枕上，下意识问道。
“在这。”
“那你出去吗，新闻上说，有烟花秀，反正我肯定不会待在家，多无聊，你要不要跟我们出去。”
“我们？”晏灵韫皱眉，抬眼看向攸来问道。
“对啊，枳青沐望都在，认识之后的第一个元旦一起出去玩多好啊。你去不去？”
一起出去……晏灵韫垂眸，书下挡着的手指一颤，面无变情地点了点头。
夜里，房间中一片漆黑，窗外呜呜地妖风狂吹，床上，攸来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身子缩在被窝里一会翻来覆去。
“他什么意思，他怎么看见我紧张了！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攸来从被窝里伸出手，没脸回忆地捂住脸，丧气地自言自语。
床头亮起小灯，她登上微博时，恰好弹出WWV的最新动态，他很久没有消息了，这么多天第一次出现在网络上，网络失踪常客。
他发了一张图片最新的画，攸来看到的瞬间脑子清醒，炸地坐起身子，打亮灯，放大图片……这这这！
这不就是第一次和枳青进油画室时看到的那幅……架上的没完成的画！晏灵韫！微博WWV、□□好友Y是晏灵韫！
攸来握着手机的指尖颤抖，呼吸紧张地翻阅没删的聊天记录，全部看完后彻底舒心，还好没痕迹掉不了马。
虽然他是晏灵韫，但还是不死心，必须彻底证明她才真正的相信，毕竟她和WWV的认识太过于抓马。
【我记得你是在清荷，听说元旦你们那有场烟花秀，帮我拍几张呗，最近想采点灵感。】来财
【我尽量。】WWV
【你现在干什么，躺床上吗？】来财
【没有。在人物建模。】WWV
建模……攸来眨了眨眼睛放下手机，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房间外一片漆黑，静悄悄的，还能听见楼下年糕的打鼾声，
晏灵韫的房间在她的隔壁，但她不知道他是在房间还是书房。攸来靠着墙放慢脚步，踮着脚走到他房间门口，耳朵靠着门，听里头的声音。
黑暗中……
“你在干什么？”身后冷不防地响起一道声音，熟悉又让她头皮发麻。
WC！攸来呼吸一顿，心尖颤抖，吓得倏地转身，抬眼看见晏灵韫那双清冷的眼眸，啪的一声手机掉在地板上。
“我……”黑暗中看不清她涨红的脸颊，攸来低着脑袋，飞速想借口，结结巴巴道：
“我看见随便到你房间里了，我跟来看看……”
晏灵韫推开房门，打开灯，随便确实躺在床头，舔着自己的猫毛。
攸来跟在他的身后走进房间，抿着唇，眼眸朝电脑上瞧，看见的瞬间脚步愣住，脑海中炸出白花花一片，目光震惊的盯着晏灵韫后脑勺，真的是他！
“我我我先走了，晚安！”攸来迅速逃跑，给他关上门。
回到自己房间里，惊悚地钻进被窝里，月光下，被子扭曲，传出捶打的声音。
……
清荷元旦那天流行天没亮放爆竹烟花，街道上干干净净，马路边的早餐店很早开张。
这天学校通常只上半天课，下午都是放假或班上搞活动，不过大多数学生都是直接放学回家。
预备铃响起，攸来和晏灵韫一前一后走进校门口，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枳青气喘吁吁拍了拍她的肩膀：
“还好，在打预备铃时进来了！吓死我还以为要被记名字了！”
枳青熟练的想要挽起攸来的胳膊，晏灵韫站在她们的身后，眼眸低垂，大步流星从她们中间插进走过。
攸来看着晏灵韫的背影愣住，枳青无语地撇了撇嘴角。
“昨晚朋友圈看见凌晨好多人去荣和大街倒计时！早知道就和你一起去了！”
攸来问道：“倒计时？”
“对啊，每年都搞，不过没关系，今晚我们去看烟花秀！”
边聊着边上楼梯，走到二楼时，突然走下一个男生挡住了她们的路，攸来抬起亮眸，遗憾地看着他。
男生神情扭扭捏捏脸色爆红，不好意思地看着她们，目光羞涩地盯着攸来。
“你有事什么事吗？”攸来不解地看了枳青一眼，转头疑惑的问男生。
“我……我喜欢……你！”随后将一封精美的绑带装饰的信塞进她的手里，害羞地看了攸来一眼，紧张地迅速跑走。
“这……”攸来拿着那封信，束手无措。
这是她第一次接到别人的情书，以前在其他的学校都是威胁信诋毁的纸条。
“哎呀你要不拿着，新年第一封爱的祝福，虽然是表白，但好歹是人家的心意！”枳青在她的身边叽叽喳喳地笑着打趣她。
“那我该怎么办，就这样接下了不太好吧？”攸来皱着眉头，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难不成你还想答应回信啊！”枳青猛地回头抓着她的肩膀问。
“没有，老班那么对这事抓得那么严，谁敢啊。”攸来摇了摇头。
走进教室时，攸来将那封信塞进校服大口袋里。
上午前两节课都是语文课，还没半小时倒下了一大半，前排的枳青低着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摇摇欲睡。
上课中途，老师将改完的试卷下发，枳青彻底睡着了，攸来只好站起身和前前排的同学传试卷。
坐回位置时，身旁的晏灵韫正弯着腰捡起地上的东西，攸来手里拿着试卷，下意识朝他看去，眼眸愣住。
那封信捏在他的手里，明明是他拿在手指尖，她却紧张心颤。
晏灵韫低头瞧着署名，他倏地抬起冷淡的眼眸，盯着她，攸来指尖蜷缩，心脏一紧，忐忑地瞥开他的视线。
小声催促道：“给我。”
“你喜欢他？”晏灵韫将手里的信递给攸来，慢悠悠问道。
“没有，怎么可能！”攸来目光瞥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低声，迅速地回答。
“那为什么留着？不喜欢还要留着，收藏？还是纪念？”他敛眸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信上。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的语气有些冲，冰冷而咄咄逼人，心里不自觉的酸酸的。
“关你什么事！”攸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信，沉着脸生气塞进书包，不再理他。
中午一放学，老班安排每个人打扫完教室卫生后，就可以放学回去了。
攸来倒完最后一个垃圾桶，回到班里，只剩枳青一个人在关门关窗。
“你们又吵架了？”
“我看见他离开座位的时候毫不犹豫，但站教室门口却等了一小下。”枳青收拾后站在前门等攸来。
“差不多，他就是脾气阴晴不定，动不动就冷着脸，像欠了他几百万一样。”
“笑死也就你这么认为。”
下一楼拐角时，目光看去，视线和靠在墙边的晏灵韫对视而上，攸来停步，他站直身子，眼眸看了她几秒，转身离开。
“完了，他不会又都听见了吧！”攸来丧气地唉了一声，烦闷地垂头。
枳青低头无声笑着，拍着她的肩膀。
……
整个下午晏灵韫都没回家，房子里只有她和随便，大概年糕被晏灵韫带出门了。
电视放着新闻频道，攸来坐在沙发上，随便趴躺在她腿上，手里摸着猫猫，眼眸却通过落地窗看向院门：
“你爸爸真狠心，明明你也是他的小孩，就带了年糕出去玩不带你。”
“再不回来，我就要一个人去看烟花秀了。唉！”
随便哼哼唧唧喵了几声，湿润地鼻子蹭了蹭着攸来的手心。
“他带年糕出去……年糕！”攸来想起了什么，突然猛地坐起！腿上的猫跳了下去。她想起之前帮晏灵韫遛年糕，年糕的狗牌上有定位！
攸来拿起手机，查看定位在哪……循环？！绕城循环？这个……像清荷市的环城公交车路线。
攸来掐着时间，赶到清怡广场的前一站。根据地位，她和晏灵韫相差两站。
下半年的天色早早昏暗，车站对面靠着宽广的江河，这位置又是迎风口，风吹着脸上冷湿像刀片。
还有一分钟，远远看见公交车的车头，攸来站起身戴好帽子口罩，车停上车。
露出的眼眸迅速寻找着他的身影，车上人极少，只有一两个人坐在前面，他还是坐在以往常坐的位置，车厢后靠窗左手边。
他望向窗外，脚边的年糕带着嘴罩趴在地上，乌黑圆溜溜的眼睛，看见攸来猛地坐起。
晏灵韫低头顺着年糕的视线看向攸来，眸光淡淡的仿佛没有落下她的身上。攸来走上前摸了摸年糕的脑袋，坐在晏灵韫旁边。
“下一站下车吧，我看见定位，你这都是第五次循环了，年糕都无聊了。”
“不要。”晏灵韫垂眸转头继续看向窗外。
“信只是礼貌收下，那是别人的心意，我不能丢进垃圾桶吧。还有下楼的话，那被你冲冲的说，我心里不爽，说两句过过嘴瘾，也不过分啊。”
“你……随你便！”晏灵韫眼眸倏地盯向攸来，紧抿着唇转头看向前方，不再看着窗外。
“你不会要我哄你吧，我先说好啊，我可以陪你继续坐循环，但……”
晏灵韫脸色渐渐上红，转头怒瞪了她一眼，气急嘴急道：“谁说要了，我不要，不要揣测我。”
“哦。”
攸来没再说话，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车停时，她拉起他的手下车。
晏灵韫愣住，眸光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影和手，跟着她下车。
……
快到晚上七点多，清怡广场上人很多，买气球、儿童玩具的小商贩四处都是，烧烤的烟火气飘香。
攸来提前和枳青他们约好了碰面的地点，可惜他们堵在路上，只好她和晏灵韫先去踩好点的位置，她拉着晏灵韫穿梭于人群中，年糕也跟着她。
晏灵韫随她牵着，耳边是喧闹的声音，他手里拿着两杯奶茶，眼眸映照她的身影，嘴角不经意上扬。
八点烟花秀准时开始，随着倒计时的声响下，砰的几十声火花窜上天空，光亮炸开，漆黑的夜被绚丽五彩的烟火照亮。
她站在他的身前，年糕吐着舌头和攸来都趴在围栏上，明亮的眼眸望着璀璨夺目的天空。
晏灵韫眼眸含着笑意看着她，攸来倏地回头一笑，他呼吸微颤下意识眨了眨眼睛。
“给你！”她笑盈盈地拿起放在地上的黑袋子，那是攸来十分钟前上厕所回来时买的。
晏灵韫接过：“什么？”
“小飞燕盆栽啊，刚才看见老婆婆在买，花束都没了，就这盆栽没人买，我买了她也好回家。”
晏灵韫打开袋口，里头放着一盆绿油油的草，只有零星几个小苞子，他眼眸弯弯，忍不住的笑出声。
“谢谢。”
轻轻的声音，在吵杂的广场上几乎听不见，攸来揉着年糕的狗头，玩闹弄着毛绒绒的耳朵，回头朝晏灵韫笑着。
人类的懒惰是无限的，本想写完再更，这一停更就等于彻底的停更[笑哭]……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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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盆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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