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
只要仰望明月
即便咫尺天涯
我们也算见了一面
如果有人问起“父亲”这个词，你第一个会想到什么？
会想到，他是那个抛弃妻女的人渣，是那个生而不养，没有照顾过你一天的人。
是一场你缺席的，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葬礼。
或者，是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人。
也是【210805】，
一串你从没听过的数字。
那是许久许久之后的一天，你和母亲即将搬离X市，无意中从杂物堆里找到了父亲的遗物。
好奇心驱使你打开来看。
令你震惊的是，箱子里面只有一件警服，少了一枚扣子。
你忙问母亲，究竟是怎么回事。
母亲红着眼眶，取出小时候你捡到的那枚扣子。
“这是你父亲警服上的，那时候你才半岁，他即将要去执行任务。临走前，你像是知道他要离开许久，哭闹不止，拽着他不撒手，就扯掉了。”
你愣在原地，半天才回过神来，接过母亲递来的扣子端详。
这上面确实印着“CHINA POLICE”的字样，可因为扣子太小了，小时候的你从来没有仔细看过。
所以，父亲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差劲。
就算父亲一面也没出现，母亲还是对他不离不弃，不允许你诋毁他半个字。
“那是一次追捕过程中，发生了爆炸。原本可以彻底收网的行动，随着几名毒贩的逃窜，以及警力的损失暂告一段落。那时候，你父亲命大躲过了一劫。”
母亲继续讲述着父亲不为人知的故事。
苏家是艺术世家，从小在艺术氛围的熏陶之下，父亲精通古琴。
可他从小就立志当警察，爷爷奶奶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他报考警校。
在一次联谊会中，母亲结识了多才多艺的父亲，两人相恋、结婚，有了你。
“那次爆炸之后，我希望你父亲撤出行动组，改名换姓，好好陪着你长大。”母亲说道：“可他……他怕那些逃走的毒枭报复我们，不敢与你相认，只能以阿尘这个古琴老师的身份陪着你。”
“他是……阿尘？！”你不可置信。
怪不得第一面见他，就觉得他很熟悉，怪不得他和母亲第一次相见，母亲和阿尘的举动都很反常。
阿尘说，他害怕。
原来是怕你和母亲被人伤害，害怕来晚一步，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后来呢，他为什么又回去？”你问道。
因为……是你提出，从不出席比赛场合的阿尘来看你的比赛。
你说，你的愿望是和阿尘拍一张合影。
那张你获得冠军的照片被登了新闻，几名在逃毒枭看到后，还是认出并找到了他，以你和母亲要挟他。
父亲为了保护你和母亲，也为了“暴风行动”彻底收网，又开始了长达数年的卧底生涯。
可以说，是你间接推动了父亲/阿尘的行动和死亡。
那是你第一次看到父亲的名字，还有母亲仅存的一张，父亲年轻时的照片。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眼神中尽是潇洒。
“苏屿，他叫苏屿。”母亲说道。
他是一名行走在黑暗中的缉毒警察，生不能在阳光下，去世后也不能立碑。
只有一串编号，写满了他的生平。
他如何才能如你小时候曾想的那样，堂堂正正站在你面前？
他不能。
为了任务，为了你，他至死未能。
那天，你来到禁毒大队。
和父亲一同行动，勉强拣回半条命的同事热泪盈眶。
他们看到你，向你敬礼。
“你就是苏徴，苏队终于等来了你。他有东西要我转交，这么多年过去，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看着他们取出了一个琴匣，你打开瞧，正是一把古琴。
“他希望你好好习琴，别和他一样做这么危险的事。”
“阿徵，长大后你想做什么？”母亲曾问你。
年幼的你脱口而出：“我要当警察！我要把爸爸找回来！”
母亲那天发了好大的火，让你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因为在她眼中，警察是如此危险的职业。出于私心，她和父亲都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世界的黑暗和痛苦，就让他们替你承担。
你抚摸着父亲留下的琴，许多时光飞入脑海。
有许多自责和怀念，指责自己不知道真相时对他的埋怨，怀念和阿尘一起练琴的日子。
老旧的报纸上，刊登着“暴风行动”专题，上面短短几行字，写完了十七年的奇绝惊险：
“长达十七年的‘暴风行动’彻底收网，要犯全部落网。我市禁毒大队队长，不幸牺牲。”
你反复念着“不幸牺牲”四个字，鼻腔一酸，眼眶盈热。
曾经因为赌气，你不肯参加父亲的葬礼。
不然，早在几年前你就会明白，父亲不是不要你和母亲，只是他不能陪着你们，再也回不来了。
他不是你心中那个抛弃妻女的人渣，他是英雄，是隐匿在黑暗里的一束光。
苏徴这个名字是父亲起的，取自古琴五音中的“徴”音。
所以，他当然不会念错你的名字，也不用问是哪个“徴”。
自始至终，他克制着对你和母亲的爱，克制着想陪着你的心愿，直到永远离开。
得知真相的你有些失魂，回到家后，你打开手机，拼命找寻着父亲存在过的痕迹。
直到深夜，你才找到那年的专题采访，一名幸运活下来的警察哽咽讲述：“苏队……在牺牲前，曾被关在暗无天日的仓库里，被折磨47个小时。我们赶到的时候，看到浑身无一处完好的苏队，眼睛也看不到了……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一路上含含糊糊问我，‘家，到了吗？到了吗……家……’就在救护车路过他家门口的时候，他哭了，我扶着他起身，他的手伸向家的方向，随后心跳停了……没救过来……”
一字一字，戳的你心里直痛。
父亲很爱你，冒着生命危险，只为满足你的愿望。
在他仅有的“自由”时光里，他教你古琴，陪你念书，照顾你的起居。
你也曾问阿尘，喜不喜欢你，喜不喜欢你的母亲。
当然，他每时每刻，都深爱着你们。
“对不起，那时候没有告诉你真相。
也许在你眼里，我算不上是好人，更不是一位称职的父亲。
好在暴风行动结束了，我也要去我该去的地方。
愿你生活在阳光下，
你呀，还是笑起来好看。”
是啊，暴风行动结束了。可深爱你的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不知道另一个世界，是不是也有一轮明月？
人的一生究竟会有多少愿望其实都不重要，因为那些愿望，不足以高过你的期盼，希望和父亲还能在梦里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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