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济靠在沙发上看舞蹈视频,见祝知遥出来,欲言又止,最后讪讪地说:“不知道怎么安慰你,等会晚上多吃点,吃饱了说不定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祝知遥哑然失笑,严济和张浠逐两个人玩久了,安慰人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你明天去韩国?”她想起严济和妍妍说的。
“没,回家呆两天,这次一走,不知道两年能不能回来。”
“要这么久?”祝知遥有些惊讶。
“没有假期。”严济面露惆怅:“我这次回来还是因为签证到期了。”
张浠逐在厨房叫他,严济起身时破洞裤膝盖处隐约可见青紫痕迹,他把电脑塞给祝知遥:“你自己挑个电视剧看,开心一点,我做饭去了。”
浏览记录全是各种各样的练习室舞蹈视频。
祝知遥随便点进个年前播出的宫斗剧,高考前没时间看,没料想高考完还是如此,剧情狗血味十足,开倍速看了前两集,已经猜出后几集的走向,
凉意温和的浮在皮肤上,厨房传出乒乒乓乓的动静,严济时不时甩手出来看几眼电视剧,不忘点评几句,又急匆匆赶回厨房战斗。
跟温馨这个词沾不上边的三个人在这间出租屋里奇妙地融合出一种温馨的氛围感,几个小时过去,负面情绪渐渐消融。
餐后,祝知遥要回酒店,严济说下楼丢垃圾散步消食顺便送送她,张浠逐没有异议。
镇上很小,去哪里都不算远,慢步走回去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又到了之前他们等祝知遥的那块招牌下。
“注意安全。”红色灯箱的光散射到严济脸上,他笑着说。
相较之下,张浠逐表情显得淡漠,没什么情感波动地看着她独自穿过斑马线,便收回了目光。
祝知遥在酒店门口站定,回头深深望了一眼,路灯光影指引视线,两道高挑人影早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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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二,外景取完,拍摄地点回到了镇上,之前和祝知遥换班的场记老师离组,她由八小时工作制变成全天候上班。
这部剧五月上开拍,预计九月杀青,正是赶进度的时候,从上午八点半一直拍到晚上,刘导来看了几回,执行导演正在场上指挥灯光调度,刘丹青点起根烟,跟一旁的祝知遥感叹道:“年轻还是熬得住。”
祝知遥攥着笔,被烟雾熏得屏住呼吸,不得不吸进几口烟气。
凌晨两点收工,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第一次庆幸自己身体好。
接下来一周的工作强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前一阵子祝知遥总觉得自己睡不好,小单间隔音差,凌晨三四点经常被隔壁打呼噜的声音吵醒,这下药到病除,回酒店累得像条死鱼瘫在床上,夜夜无梦。
她还是会和陈柔早晚报平安,只是以前是下午回酒店发信息,现在变成了晚上蹲着吃盒饭时发信息,她没和陈柔说明情况,只让她当做自己还是早上出工下午回。
不知道是不是宋景征说服了陈柔,又或许是陈柔恨铁不成钢的委屈在那一次直言怨怼中得到了释放,她最终没有强制祝知遥回家。
在片场难得的休息时间里,她偶尔会想起张浠逐和严济,那次告别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
这很正常,毕竟严济第二天就要离开横店,而张浠逐近期似乎不打算接工作。
祝知遥彻彻底底地早出晚归,睡眠不够只能在换场间隙补觉,如同一棵根极浅的豆芽,在炎炎夏日中疯狂汲取积累着经验,茁壮地长出一两片小小嫩叶。
可惜她仍旧只是一根豆芽菜。
事情的转折点出现在下一周,天气日益燥闷,临近中午,棚里温度更是高,勾得人火气旺。
“卡!很好,姜老师情绪特别到位!休息一下,准备下一镜特写!”
姜韫从剧中抽离,眉眼间露出几丝隐秘的不耐烦,助理和化妆师连忙走近,递水补妆整理衣服,捧着一个小风扇给她吹风。
刘导今天没来,坐在监视器旁的是执行导演范毅,祝知遥凝神对比几遍监视器回放和之前拍的照片,询问范毅:“范导,这条可能有点小问题。”
姜韫怀中的小演员拿道具的手从右手变成了左手。
“开拍前你没检查吗?”
祝知遥当然检查过,这种细节是她工作的重点。至于是小演员临时换了手还是姜韫放过去的,无从得知。
范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抬眼看姜韫那边整理妆发的进度,沉吟片刻,道:“前后都是特写,后期连不上会穿帮,你过去跟姜韫说一下,补拍一条。”
姜韫妆容精致,正坐在马扎上玩手机。
祝知遥拿着对比图上前。
“姜老师,打扰您一下,上一条可能需要补拍。”
姜韫眼皮都没抬,鼻子哼了一声权当回应,问:“为什么?”
祝知遥蹲下身和她解释了一遍,姜韫没听进去几句,掀起眼睑,问:“就这?后期不能修吗?”
“连起来看会很明显,之后还有特写镜头,后期一帧帧修效果不一定好,我们现在调整一下,能麻烦您……”
“调整?”姜韫语气不爽:“都一点多了,你的意思是让我为了这么点事重新演一遍?”
身边工作人员一下屏息凝神,祝知遥回头找范毅,他正低着头看监视器 ,没顾着她们这边。
“你叫什么名字?”姜韫见她似乎摇摆犹豫,白了一眼。
“重保一条特写大概五分钟,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祝知遥抬起脸,重新回答她:“我叫祝知遥。”
“我的五分钟你也耽搁不起,你知道进情绪多难吗,是不是觉得今天拍得太顺了,存心给我找不痛快?”
祝知遥眉心一跳,扫到一旁怯生生的小演员,面子上仍旧客气礼貌:“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拍摄过程中偶然发生这样的不可控事件,补拍只是为了防止穿帮,实在是抱歉。”
“如果有必要,导演会来知会我。”姜韫手指几乎甩到祝知遥鼻子前,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在每个人耳朵里。
“至于你,别在这碍我的眼。”
空气凝固,范毅在这时恰到好处地出现,上前打圆场,一顿顺毛捋下来,补拍的事只字不提。
后面的戏拍得很快,不到半小时就拍完下班。
见祝知遥埋头整理场记表,跟个闷葫芦似的什么都没说,估摸着是个不计较的性格,范毅转了转眼珠子,插着手去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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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只有一小时休息时间,祝知遥收拾好东西赶去领盒饭,路上碰到姜韫助理,莫名其妙被拉住。
“喂,你年轻力气大,韫姐让你把那几个桶装水给我们抬到房车上去,一共四桶,车在外边马路上,离出口一百米的样子,出去就能看见,最好是快点,车上没水了。”
祝知遥这些天累得大脑都钝了,闻言眯起眼睛,像是疑惑地盯了她一会,嘀咕了一句神经病,就走了过去。
剧组饭菜油腻,她坐到角落的树下吃饭,用一次性筷子扒拉开塑料盒里的肥肉,生气都没力气。
耍大牌的事情不少见,祝知遥算是亲临了一次,权当观察人类物种多样性,并不影响她上班的动力。
又是如火如荼的一个长夜班,从下午两点半到晚上十二点,在这一天收工之时,祝知遥收到一个不幸的通知。
范毅找她的时候表情略带歉意,语气中倒是一点听不出这个意思,除了说她没眼力见,话里话外强调这部剧是晟兴拉的投资。
宋景征曾预言她干不过三周,没想到他是如此的料事如神。
来横店的第二十天,她失业了。
祝知遥没想和剧组这些人多纠缠,来一次影视城不容易,她也没想就这么拖着行李箱回家。
幸运的是,暑期影视城很多剧扎堆开机,不通过宋景征她也有机会找到工作。
不幸的是,这么多剧正处在拍摄期,大大小小的剧组占据了镇上各大能看得过眼的酒店,以至于在找到新剧组打工之前,祝知遥只能住到小旅馆去。
她带着单薄的行李搬进远离中心广场的老旧旅馆,庆幸自己这两周还攒了一千块钱,要是告诉宋景征和陆哲序她因为不给姜韫搬水上房车被开了,他们俩牙都得笑掉。
临走前,王鑫帮忙联系了几个副导,几番电话沟通后,终于打听到有地方招场记,确定下时间地点,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
这是个网剧剧组,接待她的是导演,叫莫蕾,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年纪,长相温婉,说起话来才展现出风风火火的气势。
“王鑫跟我说了,我这儿现在是个烂摊子,原来的统筹兼场记家里有事撂挑子走了,你虽然没经验,但跟过大组,也算死马当活马医。”
莫蕾给她介绍起基本情况,组里拢共二三十号人,每个人都身兼数职,预计还有两周杀青。
“这样,你今天就别走了,去现场跟着副导学。通告单、联系单、剧本你先拿着熟悉,今晚试着把大后天的通告单做出来给我看,行你就留下,一天两百,包工作餐不包住。”
这下祝知遥不仅要打板,还要见缝插针地研究上一任统筹留下来的模板,和剧组老师协调,询问和汇总两天后的拍摄计划。
莫蕾最终让她留了下来。
晚上十点半收工,祝知遥独自走回旅馆,路过之前的酒店,二楼的大多数房间都黑着灯,她移开了视线。
六点吃的盒饭,这会饿得不行,祝知遥打算改道去不远处的刘记东北菜馆吃宵夜。
夜色黑沉,她沿着路灯和街边店铺,尽可能走在光亮些的地方,到饭店门口,却发现卷闸门都已拉起。
祝知遥有些失望,瞻前顾后,向前几步路到妍妍家便利店买了奶油面包和水,边走边啃着,在短巷中穿行,正分辨回旅馆的路,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昏黄路灯氤氲开冷冽轮廓,张浠逐站在单元门前,穿着件白t,手上提了个垃圾袋,见到她微微皱眉。
“这么晚了,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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