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高禾。
中国人。
目前就读于京都咒术高专一年级,是一名一级咒术师。
在国内我一直读家里的私塾,和几个家里的表兄弟姐妹们一起,没正儿八经出去接受过什么义务教育。
但是到了我上高中的年纪,我那个早就和我妈离婚了的爸听说我连私塾都没打算读了之后终于忍不住,跑到我们家里大吵一架。
他是个高知识分子,是早年贫苦年代里出来的研究生。他没法忍受他的女儿是个高考都参加不了的文盲。
也难以接受他的女儿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一个完全没接受过社会化训练的边缘人物。
而我妈是个脾气火爆,一点就炸的女人,当我看到我那文弱的爸居然敢指着我妈的鼻子骂泼妇的时候,我已经在心里给他立碑了。
毕竟我妈是特别一级术师,在她那个年龄层段的术师里打遍无敌手。而我爸是个在认识我妈之前绝对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身上唯有的二两肌肉是钓鱼钓出来的。
就在两个人互相咒骂,要把对方八百年前的老底都翻出来的时候,我外婆扶着我外公出来了。
我外公是个已经八十多岁的老头子,头发花白,但腰杆挺得很直,总是阴沉沉的不说话。他目前还是家里的家主,但其实已经很久不管家里的事,都交给了我妈和她的几个姐姐。
他喜欢戴一顶乌黑乌黑的贝雷帽,因为他的眼睛早些年得了病,全黑了。他把帽檐压得很低,为了挡住他的眼睛。
他出来的时候大堂里终于有了片刻安静。我爸自称自己是有文化的人,所以要尊老爱幼,不愿当着老年人大吼大叫。
而我妈只安静了一秒,又尖锐地冲着我爸骂了一句:“软骨头!”
然后她端起桌上的杯子猛灌一口茶水,又重重地把杯子摁回桌子上,还制止了想给我爸倒水的阿姨:“我们家一滴水都不会给他喝,谁敢招待他谁就给我滚出去!”
她把话说得很重很大声,余光还在瞟我的外公。
我知道我的妈妈是在试着当着外公的面做主。因为她和她的姐姐们都很不满,外公已经够老了,对于咒术师来说活得太长了,早该下地狱了。
我的几个姨妈都默不作声,她们坐在我妈的边上,一起用愤怒的目光瞪着我爸。
这群姊妹当有了外敌的时候,就会一致对外。
我的两个表姐都在堂屋外面,透过窗子缝隙往里看,她们在看到我的爸爸的时候眼神里也透露出几分嫌弃与厌恶,因为她们所有人都知道我爸是个懦弱无能的男人。
而我爸已经涨得面色通红,他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叫上他的兄弟,也没有带来他的现任老婆。
因为他知道带谁来都没用,只是多个被辱骂的对象。
他坐在对面,试着表现出男人该有的气概,他已经是大学教授了,在外面谁都尊重他。
但在这里他的腰始终挺不直,总是软绵绵的弯下去,鬓角的汗大颗大颗滚下来,他哆哆嗦嗦扯开兜里的一块手帕,把那副昂贵的眼镜摘下来,反复擦拭镜片。
他牢牢盯着地板,偶尔把目光瞟向我这里的时候,会快速眨巴两下眼睛,然后扯出一丝安抚的讨好的笑。
我很熟悉他这种笑容。
当他带着我被人侮辱排挤,或又在哪里碰了壁的时候,就会对着我露出这种笑容,偶尔还会做个鬼脸,好像在安慰我他一点事也没有。
其实他只是在安慰他自己。
我刚出生的时候他就和我妈离了婚,他一个人带着我生活。他是农村里出来的,家里很穷,他的工资也很低。
那时候他带着我住的是他教书的学校给他修的校舍,是用木板搭起来的一个又破又晃的小木屋。我们这儿的气候很潮湿,所以那栋房子永远都是湿漉漉的,墙壁上长出阴湿的苔藓和蘑菇,散发出霉味,连带着住在里面的我和他。
他是个懦弱无能的人。
在面对他人肆意的讥讽嘲笑的时候,他也只能搓着手,尴尬地陪笑。或者把我搂在怀里,试图来和我互动来缓解他的尴尬。
当在饭桌上他再一次沦为大家的笑柄的时候,他会假装醉倒趴在桌上,央求还没桌子高的我去给他的同事们或者上司倒酒,许愿当他们看见摇摇晃晃捧着酒瓶的我的时候兴许会对我的爸爸口下留情。
因为他很穷。也没有能够撑腰的家里人。
只有我能帮他分担一些他的窘迫。他总说最困难的那段日子,是有我才支撑他走下去的。
我的妈妈很有钱,因为妈妈家是这一代最大的咒术大家。虽然这层身份不能被外人知晓,而他们恰好又有着当地最大的采矿厂。
但是我的妈妈始终瞧不起我的爸爸。她找上我爸的原因是他是当时少有的研究生,我外公也很喜欢文化人,而我的几个姨妈没有一个愿意读书的。
可是他们结婚后,似乎没有成为一个家庭。当我爸因为生计窘迫的时候,我妈总是冷眼旁观,直言家里的钱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起初我的爸爸还是个心比天高的知识分子,他读了书,一心觉得自己能做出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也不屑于和大字不识几个的我妈计较。
然而当他进了隔壁市里的大学当老师,因为他对领导的直言不讳三年都没有向上挪动过一步,只能拿着最低的工资后,我妈终于无法忍受。
她早就不再同别人炫耀她有一个在大学做教师的丈夫。
这段婚姻一直延续到当她刚生下我,收到我爸从外地托人带回来的新棉袄,是我爸攒了很久的工资给我妈买的第一件礼物,他自己从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可是这样的衣服我妈随手能买一堆。而紧接着的消息就是,我爸因为买这件衣服,连回来的面包车都坐不起,因此今年他没法回家过年。
我妈才终于意识到她找了个怎样的男人。
于是她果断的和我爸离婚,并把我丢给了他。
她丢下一句话,让我爸说他这辈子都会记忆犹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一直到我七岁觉醒术式的时候,我外公用二十万人民币从我爸手里买下了我。
我走的时候他一直捂着脸在哭,说要是我是个普通人就好了。
我妈一把抢过我,抱着我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她生平最厌恶爱哭的人。当时我妈已经再婚,肚子里有了一个新的孩子。
而我回到妈妈身边的第二个月,我爸也用那笔钱成功和他的现任女友结了婚。
“你想去上学吗?”
我妈突然把话题抛给了我。她朝我伸手,把我拉向她的身边。
她的语气、表情与在对着我爸的时候截然不同。她有时候对我们纵容得过分,好像我和妹妹无论提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
因此我的几个姐姐最羡慕我,她们一致认为我的妈妈是最好的。
我没说话,只是看向我的爸爸,他也用希冀的眼神看着我。
我妈妈已经开始自顾自抱怨,“学校有什么好的,就坐在教室里,听又听不懂,一坐坐一整天……”
她读过两年初中,她不喜欢上学,觉得这很禁锢她的自由。但她又知道人肚子里要有点墨水,所以在我小时候不想上私塾的时候也狠狠揍过我。
我爸闻言立刻站起来:“你脑子笨不代表我的女儿脑子笨,你不上进不代表我的女儿不上进。”
“你再给老娘说一遍!?”
“她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接受过,怎么可能跟得上高中。”我的一个表哥回来了,他风尘仆仆地放下背上的武器,开始加入战局。
“砰!”
一声巨响,所有人安静下来,一齐看向主座上的外公。他的手搭在案桌上,还是那副阴沉沉的样子。帽檐在他脸上落下的阴影和他的没有眼白的眼睛融成一片,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在被盯着。
他们互相看了几眼,都悻悻地找了把椅子坐着。
外公从他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封邀请函,放在桌子上。又抬手招呼我过去。
我走近了,才看到邀请函上写了两种文字,中文和日文,落款上写的是日本京都咒术高专。
外公把邀请函推给我,“去那边,多交几个同龄朋友。”
他的声音很沙哑,说话的时候胸腔都在震动。我知道,这是一个通知而不是一个选择,这个家我外公已经掌管了五十多年,他已经习惯了说一不二。
家里没人能忤逆他的决定。
所以就算我的妈妈再不满,也只能一边咒骂一边为我做好前往日本的准备。
其实她知道咒术高专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选择,我从七岁回到家起,身边就只有我的几个姐姐。我几乎从未和其他同龄人接触过,他们都担心我以后的性格会过于孤僻。
她只是不满我的外公越过她,直接决定了她女儿的去留。
而我的爸爸,认为我好歹有个学上,不至于以后的文凭上写着文盲,也暂且心满意足地走了。
所以三个月后,我来到日本京都,坐在了京都咒术高专一年级的教室里。
而我在日本交到的第一个,额,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朋友就是我的前桌,禅院直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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