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适应日本的环境,我提前一个月到了京都,并联系学校提前入住校舍。
我被接到学校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周边郁郁葱葱的树木和不断弯曲向上的阶梯。其实周遭的环境和我的家乡相似,只有符合日式风格的连廊和校门带给我一些新鲜感。
因为是夏季,周边的蝉鸣蟋蟀鸟叫,混着风吹树叶的声音响个不停。
自称辅助监督的人带我录入了我的咒力信息,然后引着我进了校门。
整座学校也是很典型的日式和屋,连廊和房间都隐在屋檐宽大的阴影下面,边上都衬着大片大片的绿茵。只有夏天的树叶才会绿得那么亮眼。
这种设计让人一眼看过去就会觉得房子里一定很凉爽。但在家乡类似环境里待了十几年的我,却无端觉得身上黏腻潮湿。
辅助监督带我去见了校长,是个没有头发的老年人,但是眉毛和胡须都长长地从他的脸上垂了下来,他说他姓乐岩寺。
因为我的日语还并不是很好,他并没有和我聊很多,只说其实我还有个同期今天也来报道,希望我们能和睦相处,不要起冲突。
我说我不会惹事的,然后在他的欲言又止中跟着辅助监督走掉了。
我在辅助监督的带领下挑了一间采光最好还很透气的校舍,刚把床铺好,门口就传来一道不客气的声音:“这个房间是我的。”
我回头,看到一个穿着和服的家伙站在我房间的门口,见我看过来,他径直抬抬下巴:“把你的东西搬出去,这个房间是我的。”
“不要。”
我果断拒绝。
还没人选择的房间门口都会挂标有“无人”的门牌,这个房间的门牌是我揭下来的,就应该是我的才对。
“哈?你这家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好像没料到我拒绝,黑头发的男生大步跨过我的几个纸箱走了进来。
随着他走近,我才注意到他的脸蛋很漂亮,上扬的眼尾让他看起来像狐狸。因为不爽皱起来的眉毛浓密又锋利。
他穿的是和服,虽然我不懂这类服饰,但也能看出他身上的料子肯定很昂贵,跟着他一起迎面而来的还有衣服上熏香的气味。
结合他桀骜不驯的态度,我猜这男的肯定是某个家的小少爷。
但我还是说:“这个房间是我先选的。”
闻言,他像听到什么搞笑的事情,露出一个很恶劣的笑:“你以为我们在玩先来后到的家家酒游戏吗?”
我不懂,“家家酒是什么?”
他噎了一下,然后说:“你是哪里来的土包子。好了,你要是不肯滚的话,我会揍你的。”
他已经把拳头攥紧,抬起来挥给我看了看,“我可不是不打女人的那类。”
好几句话我没听懂,因为他说的日语和我在语言班学的好像不太一样,腔调怪怪的,但意外地好听。
我只大致听清他问我从哪里来的,和他不打女人。
于是我按照语言班老师教的模板一板一眼做起了自我介绍:“初次见面,我是高禾,来自中国,最喜欢的食物是寿司……”
“谁要听你喜欢什么?”面前的家伙气得精心打理的发梢都要飞起来,也注意到我说我来自中国。
于是他平静下来,好奇地上下打量我:“怪不得,还真听不懂我说话啊。”
于是他自诩好心地又放慢说了一遍,“你,现在”,他转身指了指门口,“出去。这里,我的。”
完全把我当蠢货了。
我说我不走,这是我的房间。
再一次被拒绝,禅院直哉气得瞪大他的那双眼睛。他在家里的时候从没有人敢忤逆他的命令。
他的忍耐已经到限度了。
他径直伸手来拎我的衣领:“我要把你和你的破烂丢出去!”
但是尴尬的是他没有拎动我,无论他怎么使劲,我都在原地纹丝不动。我好心提醒他:“校长说了,我们要和睦相处,不要起冲突。”
折了面子的禅院直哉已经顾不得我在说什么了,他松开衣领,冷笑:“那就让我们切磋切磋好了,新同学。”
话音未落,一记扫堂腿直冲我而来。
“所以,这就是你们在校舍大打出手,连毁一整排房间的原因。”
我和禅院直哉齐齐跪坐在乐岩寺校长的办公室。禅院直哉的嘴角和左眼眶都留了淤青,被我打掉了个几颗后牙,狼狈得要命。
我也没好到哪里去,禅院直哉速度很快,好几次我都只能被动挨打却抓不住他在哪里。但至少我外表看上去体面多了。
被校长镇压带到办公室的时候,禅院直哉还很不服气,直到乐岩寺掏出手机要拍禅院直哉的脸给他爸看,说他在学校里欺负女同学被揍成这个样子。
禅院直哉才偃旗息鼓。
而我,出于自小以来对私塾先生的敬畏,已经老老实实再三道歉了。
“那个房间是我先看上的。”旁边的禅院直哉突然发话,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吐出一块牙齿碎片。
我正想和他理论,毕竟被我揭下来的门牌还在我的裤兜里,他又咬牙切齿地说他不知道选了房间要揭牌子,再说了他的衣服都在房间的衣柜里。
虽然现在应该是在废墟里。
同步翻译器翻译出他的这一长串话让我一愣,随即问他:“你怎么不早说。”
毕竟我当时也没来得及打开衣柜清理,不知道衣柜里还有人的衣服。
禅院直哉扭过头,把他被打得像猪头一样的脸对着我,咬牙切齿地说:“因为哪怕我是后来的,你也应该乖乖滚出去把位置让给我。”
完全就是找揍。
在我刚升起的一点内疚消失之前,乐岩寺打断了我们。
“现在你们不用争了。”乐岩寺的手不耐烦地一直拨算盘,可能在心疼好大一笔折损,“你们两个在校舍没修好之前搬出去住。”
还不等我有什么反应,禅院直哉最先站起来表达不满:“你要我这个样子回家!?”
乐岩寺头也不抬:“无所谓你去哪里,开学按时报道就好了。”
我已经在盘算去住酒店了,毕竟我在日本也没有认识的人可以让我借住。还好家里不缺钱,不然我恐怕要留宿街头了。
不过,校舍居然不让我和禅院直哉赔钱修,这真的是大好人了吧。
“那你让她住哪里?”本来还在和乐岩寺争执的禅院直哉突然指着我,得意地哼哼:“她可是外国人,人生地不熟的,酒店那么贵,住一个月根本住不起吧,你要让她去睡街头吗?”
乐岩寺也看向我,手中动作一顿,的确,他不可能放任我一个人在外面漂泊的,毕竟是好不容易才招来的术式稀有的中国术师。
乐岩寺陷入思考,禅院直哉没被打肿的那只眼睛也流露出得意,嘴上还一直说:“可不要偏袒学生啊老头子,你把她安排去哪那我也要同样的待遇。”
是和家里吵架所以不想回家吗?
暂且没说我其实有足够的钱住酒店,我看向禅院直哉的眼神粘上一种莫名的情绪。
好傻。
“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禅院直哉抓住我在看他,得理不饶人:“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
乐岩寺想了很久,还是掏出手机准备给禅院直哉的爸爸打电话。
“为什么啊!”眼力非常好的禅院直哉凭借他的速度抢到了手机,并及时按下挂断。
乐岩寺理所当然:“你家空房间很多,完全可以收留一下高禾同学。”
“你打电话我爸不就知道这件事了,都说了我不想回家了,你个多管闲事的糟老头子,人老了就乖乖去死!”
“你未免太不知礼数了禅院直哉,我要告诉你父亲!”
受够了,好吵。
我讨厌吵闹的环境。所以我从地上站起来和正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告别。
“等等,你去哪?”
禅院直哉叫住我。
“找个酒店吧。”
禅院直哉狐疑的眼神在我身上上下扫视,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怎么了吗,禅院同学。”
“你有钱住吗,还有一个月才开学呢,你要住一个月的酒店吗?”
“你在关心我吗?”
“谁关心你了!”
“钱够的。”
“真的够吗?这里可不是什么乡下,酒店很贵的。住完这一个月酒店你未来三年不会要在日本乞讨为生吧?”
“日本的酒店真的有贵到这个地步吗?”
我觉得困惑,禅院直哉为什么这么在意钱的事。他看起来根本不像缺钱的样子。我记得他那块手表就要好几十万,因为我在飞机上无聊的时候翻杂志正好看到一块一样的。
所以我下手的时候还专门避开那块手表了。
“反正够。”我说出这句话,禅院直哉的嘴角上下抽动,感觉整张本来就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更要扭曲成不得了的样子了。
他几步上前抓住我的肩膀,因为我也有一米七出头,所以比他矮不了多少,他压低声音对我说这件事是我挑起来的,所以我必须说不够。
“那我就得住你家了。”
“你想太美了。把你那副嫌弃的表情收起来。”
“反正,”禅院直哉转身对乐岩寺说,“你不能让外国留学生一来就把生活费全部花光在酒店。”
乐岩寺叹了口气:“这件事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禅院直哉。高禾同学把你脑子里良知那部分打出来了吗,那你的父亲会很高兴的。”
“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们跑出来,你把我送回去我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禅院直哉大声嚷嚷,终于说出他隐瞒许久的原因。
虽然我和乐岩寺都心知肚明。
禅院直哉相当难缠,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在他的努力下,乐岩寺掏出了他一所闲置住宅的钥匙。当他把钥匙放到我手心里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他的内心在和这套房子说永别。
“会完好无损还给你的。”禅院直哉心情大好,唯一不大好的就是我要和他同住,因为乐岩寺无论如何也只肯借给我们一套。
乐岩寺一口气憋了老半天,还是更体察人心的我说:“如果我们打起来会记得设帐的。”
听到我这句话,乐岩寺一口气吐出来,让我俩立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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