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三十六盏琉璃灯熠熠生辉,将整个富丽堂皇的重华殿照耀得更加奢靡。
寝殿的紫晶玉床上,明月凌缓缓睁开了眼睛。
琉璃灯盏的光芒过于耀眼,她下意识抬手遮住了眼睛。
下一秒殿内的灯光悄然暗了几分。
察觉到周围光芒不再那么刺眼,明月凌移开手,轻轻摸上自己的脖子,光滑如初,别说包扎,连一点伤痕都没有。
她满意了,抬眸看向四周。
透过一层薄薄的月光纱制成的床幔,她在床榻两丈外的茶桌旁看到了正在喝茶的白色身影。
沈遇雪还在。
看来幽魂说得不错,殿内阵法一旦启动,大乘之下的修士只能乖乖受困。
明月凌放下心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更换,依旧是那身染上血的红衣。
她忍不住皱眉,径直起身撩开幔帐走了出去。
床旁边就是衣柜,精工雕花的柜子里挂满了衣服,粗略一看,件件繁复,没有一件顺眼的。
最后,她选了一件还算简易又抗造的男款蓝白色长袍,应该是她那死对头的法衣。
明月凌把血衣一脱,就要换衣服。
她坦坦荡荡,可有人却坐不住了。
沈遇雪猛地站了起来,“你!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换衣服啊。”明月凌浑不在意解开自己衣裙上的系带,将外衫扔到了地上。
“......!”沈遇雪清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纹,对方如此坦荡地回答,倒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这一瞬间的犹豫,红衣就已褪下雪肩。
沈遇雪脸色一变,当即转身,冷冷强调道:“师母,如今弟子尚在此处,请您自重!”
“嗤——”明月凌轻笑,略带玩味道,“我对你的心思,你不是早就知道,既然你踏进了这重华殿,就应该能猜到我想干什么。”
“......”
沈遇雪沉默许久,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师母如此,当真不怕,不怕师尊知晓后会震怒,与您解除道侣契约吗?”
明月凌看着他挑了挑眉,威胁她?
可笑。
没错,这位老祖夫人是个修炼废材,充其量算是个炼气期修士,弱得要死,要不是多年来靠灵丹续命,估计都活不到现在。
如果解除道侣契约,原主很快就会死,原主怕死,所以沈遇雪才会总是拿这一点来警示她,让她安分一点。
但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废物。
明月凌不理他,专心将衣服一件件穿戴好,法衣有灵,自动贴合起了她的身材。
然后她散了花样复杂的发髻,简单用金簪束了个高马尾。
现在是寄魂状态,能动用的灵力少得可怜,很多事情她不得不亲力亲为。
诶,要不说由奢入俭难,这才刚一天,她已经开始怀念在合欢宗被人温柔服侍的日子了。
明月凌穿戴好后,走过去坐在了沈遇雪对面,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对面的沈遇雪一直背对着她,一动未动。
茶汤入盏,清香四溢,灵气盈盈,是上好的碧渊灵茶。
心里的不爽缓和了半分,明月凌抬头看他:“我为什么要怕,该怕的人不应该是你吗?”
沈遇雪皱眉,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身温和清润打扮的女人,与她之前素爱的贵重华丽风格截然不同。
他愣了一瞬,随后连忙移开视线,“你,您说什么?”
明月凌浅笑举起茶盏:“我说该怕的人是你。”
“师母说笑了。”沈遇雪盯着手边的茶杯微微皱眉,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曾经一贯好用的威胁,有一天竟突然不灵了。
但该说的话,他不得不说:“弟子对您从无逾矩,反倒是您以死相逼将弟子困于阵中戏弄。”
“此事即便到师尊面前,弟子也自认问心无愧,而您呢,您对弟子的龌龊心思若是被师尊知道,您确定师尊他能饶过您吗?”
明月凌不以为意,只淡定品茶。
在原主以往的记忆里,沈遇雪在得知她心思后,对她一贯冷漠疏远,但也始终恪守礼节,从未说过如此狠厉冒犯的话,可见这次是真的被惹怒了。
能被激怒才好,能被激怒说明这位沈宗主也不是那么无懈可击。
清冽的茶香润泽干涩的喉咙,缓解了些许干痒。
她这才开口:“他当然不会,他大乘之尊既然肯与我这凡女结为道侣,又费尽心思帮我延寿至今,又岂会轻易动我?”
沈遇雪沉默了。
他冷冷看向她,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所以,师母才这般有恃无恐?”
他有些不忿,更是替师尊不平:师尊身为大乘期尊者,一代老祖,与一凡人结为道侣,又对她颇为照顾,延养寿元,调理身体,从不假手于人。
可她却不知感恩,仅因师尊平日些许冷淡,便心生怨恨,趁师尊闭关,竟对他......对他!
她何德何能得师尊如此照拂?
“你觉得我不配?”明月凌笑了,笑得恶质,“可是你师尊却心甘情愿。”
“你猜,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道侣喜欢上了他唯一的弟子,比起处置我,他所受到的冲击是不是更大呢?”
沈遇雪目光闪了一下,气势上瞬间就弱了三分。
明月凌不紧不慢追击,直至将人逼到悬崖边上:“他可是你们上华宗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人物,若是再生出什么心魔,不仅宗门之内震荡,外界也会议论纷纷,你作为你师尊的好徒弟,忍心看他直面这种背叛吗?”
“住口!”
这个女人竟然在炫耀?
她不仅不觉得羞耻,还觉得背叛师尊,让师尊产生心魔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沈遇雪周身气场瞬间变得冰冷。
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细密的冰凌,在他周身飞速绕旋,这一刻刺骨的寒意已然凝成了实物。
冰凌不停飞颤,似乎下一秒就会刺穿明月凌的身体,将她扎成筛子。
明月凌却仿若未觉一般,悠然靠在椅背上,说出来的话却不容忤逆:“你的身体在发抖呢,你在怕什么?”
她恶劣地笑了笑,挑衅着:“是怕你敬重的师尊会颜面扫地?还是怕你自己哪怕什么都没有做,却依旧会让这件事情成为一根刺,永远插在自己师尊的心口里!”
她笑得明艳:“沈宗主,该怕的人是你”
“嗡——”
冰凌颤得更厉害了,几乎快要失控。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明月凌却没有丝毫惧意,她笃定沈遇雪不会伤她。
她有恃无恐,像一条正在绞杀猎物的毒蛇,步步紧逼道:“重华殿的阵法可以捕捉殿内发生的一切,而你的师尊不定什么时候查看殿内发生的情况,你确定要跟我耗在这?”
“簌——”冰凌蓦地一停,随即化成了齑粉。
杀意顷刻散去。
沈遇雪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坐回了椅子上。
他张了张嘴,声音依旧没有温度,可却掩饰不了那份无奈,“师母,您到底想怎样?”
他此时就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此事断不可让师尊知晓!
见人松口,明月凌轻挑唇角,她敲了敲桌子,然后从袖口里摸出来一个瓷瓶放到了沈遇雪面前。
这是她刚刚换衣服时,在衣柜里发现的。
“陪我玩个游戏怎么样?你吃了它,如果还能坚定地说要离开这,我立马放你走,从此以后便不再为难你。”
沈遇雪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打开瓷瓶轻嗅了一下,魅惑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东西,冰块一般的脸瞬间变得涨红,红中还带着一抹铁青,怒声道:“你,休想!”
眼见沈遇雪就要运起灵气毁掉瓷瓶,明月凌不紧不慢地说了句,“机会只有一次,你考虑清楚。”
发力的手掌瞬间一顿,沈遇雪犹豫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对方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若是以前,他这位师母也会玩一些寻死觅活的把戏,想以此逼他来看她,却连伤口都不敢弄得大一点,更别说真的寻死。
他笃定对方贪生怕死,更无论如何也不敢让师尊知道她那不守礼秩的心思。
但现在,他不确定了——
他刚才见她面不改色地将匕首插进自己脖子里,那风轻云淡又狠厉模样现在还深深印在他脑海里。
要不是他还能察觉到守魂珠的气息,沈遇雪简直要怀疑,对方体内是不是换了个灵魂!
她好像真疯了,宁愿豁出一切也要逼他就范吗?
沈遇雪一时间竟发现自己被人逼到了悬崖边上,无论怎么选都是万丈深渊。
“需要考虑这么久吗?”
见沈遇雪一直沉默,明月凌皱眉,轻轻点了点桌子,继续哄诱他:“我给你的时间够多了,是服下这颗风月丹,赌自己能克制住欲念安然无恙离开,还是继续在这里耗时间,等你师尊亲眼看到自己道侣和弟子纠缠不清——”
说着,她托着腮,笑吟吟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是个聪明孩子,知道该怎么选,对吗,阿雪。”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落下,却重重砸在沈遇雪心头。
阿雪,她唤他阿雪......连师尊都不曾这么唤过他,只有娘亲才会这样唤他......
沈遇雪羽扇一般的睫毛一颤一颤着抖着。
他望着她的眼睛,一瞬间竟有些恍惚,下意识服从道:“是......”
明月凌眼中红芒悄然闪过,没想到随意一试的蛊心诀竟起了效果,她放轻声音蛊惑道:“很好,听话,吃了它。”
沈遇雪眼神越发恍惚,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手中的瓷瓶已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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