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正酣睡着林予生感到一阵窒息,不自觉张口呼吸却猛地灌进一大口水,来不及思考,求生本能便促使他卖力向上游去。
林予生会游泳,但此刻却游得极为吃力,身上像绑着一块大石头将他往下坠。
好不容易头露出水面,湖水顺着脸蜿蜒流下,吸入太多水又呛咳数下,几欲将肺咳出。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得以睁开眼睛观察四周:这湖水倒是清澈,他能看到其下浮涌的衣摆,宛若翻动的云海,一条金黄璀璨的鱼甚至钻了进去,他巡视一周,看到青润的荷叶以及粉稚的荷花。
今天做的梦何以那么真实?真实到水贴到身上的凉凉触感都身临其境?真实到被呛得窒息的感觉挥之不去?
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转回身,抬眼向不远处的岸上看去。
青石板路上站着许多身着白衣手拿利剑的人,但都不动,就像被人定在原地,只讶异地看着水里的他,满目不可置信。
林师兄是溺水了吗?
但那怎么可能呢?!
林予生已经准备向岸上游去的身躯一顿,与岸上无数脸面面相觑,他往水里沉沉了,只漏出湿润的眼睛,无辜尴尬地眨了眨,又激起淡淡的涟漪,从眼下泛开。
沉寂的几秒宛如一个世纪般漫长,时沧派众多弟子终于反应过来继续做自己的事,像半途卡住的齿轮,修正后又继续各司其职地运转起来。
可能林师兄只是想游泳了而已,怎么可能是溺水?!
林师兄溺水的可能性比自己当场飞升成神的概率还低!
想通之后,众多弟子们也就释然了。
林予生拖着浸水后沉重的衣摆,爬上了岸,蹭上无数泥巴,将素白的衣裳染得脏黄。
脖颈上的水蜿蜒钻入衣领,他低头,眉骨上滴下一颗水珠砸在身前的地板上,他看着这身衣裳陷入沉思。
这究竟怎么回事?
他不是盖着被子吹着空调躺在出租屋睡觉吗?怎么会突然溺水?又穿着这身浸湿后如同千斤大石般的衣裳?还和一群如同复制粘贴出来的人尴尬对视?对方还对于他差点溺亡的悲剧漠然无视袖手旁观……
林予生现在满脑子的问号,可以再出一本十万个为什么的程度。
身后人群仍旧络绎不绝,可却没一个人可以给他解答。
林予生不想待在这附近继续丢人现眼,现在的一切一切都太过魔幻,不论是做梦抑或是奇异的穿书或者什么别的,他只想先换身干净衣裳,脱离这股全身的粘腻。
他闭了闭眼,睁开后有种就义般的壮烈,随便拉住一个人问道:“请问,换衣服的地方在哪里?”
其实林予生也不是随便的,这个人年纪跟其他人比起来应该较大,没有其他人的年轻气盛,反倒像静静流淌的水,气质温和,可能是时间锤炼出的神韵。
林予生觉得他应该比较好说话。
此刻他无比后悔为什么不多看点古装剧记住古代人放置衣物的地方叫什么名字,现在只得祈祷希望对方能听懂他的白话文,毕竟好说话不代表着就能听懂自己的话。
对于林师兄的主动搭讪,宣长挚感到受宠若惊,能与林师兄说话的惊诧让他忽略了这其间的怪异,为他指了最近的一个地方,语气敬崇,“林师兄需要我领你过去吗?”
林予生被这七拐八弯的路线弄得头疼,这人最后一句话却将他惊得好不容易记住的路线全忘了。
极致的敬仰尊崇,一句师兄更是让他站立难安。
他面上已经那么老了吗?
以至于让一个一看年纪就比他大的人叫自己师兄?
还是一个如此怪异的称呼。
但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还太过诡异,林予生心里已经隐隐有一个猜测,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还是少与他人相处,于是连忙摆手拒绝。
宣长挚看着对方走向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疑惑喊道:“师兄,反了!”
林予生浑身一震,努力掩盖自己的尴尬,僵硬地调转方向。
宣长挚望着林予生离去的背影,终于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对于自己的家,怎么会不知道是在哪里换衣服呢?
但他随即又替林予生圆了回来。
现在师兄浑身都在滴水,自然是要找一个最近的地方换衣服,烛南山那么大,林予生又怎么会记住每一个换衣服的地方?
林予生被宣长挚最后话,弄得什么都忘了,只得小心翼翼地一路走一路问。
但幸好虽然每个人看向他的眼神略带疑惑,但也都像第一个人一样,尊敬中带有崇拜地开口为他指了条路。
林予生自觉一切都不简单,只得更加谨慎。
林予生逃命般进入木制房,虽说并不冷,但真的难受,打开衣橱随意拿出一件便开始穿,其实也没必要挑选,衣橱里所有衣服都是一样的!
可对于这些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林予生不太会穿。
手忙脚乱半天才分辨出最里的一件,穿好遮羞的后,他才慢慢静下来,一边摸索着衣服的穿法,一边思索着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还没太回过神。
这一切的离谱程度不亚于他高考考了七百六十分然后上了幼儿园,他找不到任何逻辑。
直到此刻,他只能确定这一切不是梦。
因为遇到的每一个人,面貌都太过清晰。
没准就是穿书,可他没看过的书也会穿吗?系统这个金手指也没有吗?
他连这一切是什么都摸不清。
林予生从那些人对他的态度里可以猜测自己的身份地位应该不简单,可他现在却没有丝毫关于这个世界的任何印象,竟连原主的记忆都丧失。
他只得告诫自己一定要谨小慎微,避免出错暴露,既不是梦也不没有金手指意味着他有死的风险。
他又想到了岸上那副人手一把剑的景象,不禁联想到利剑划破脖颈的冷意,心生一片寒意。
林予生开始回想问路过程中,有没有什么地方实在诡异得出奇,让人怀疑本体被夺舍。
这时,门外响起了叩门声,林予生动作一顿,看向木门,只期待这人别没礼貌的自己开门。越急越乱,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冷静,不然出的错只会越来越多。
终于将腰间带子系好,他深呼吸一口气,端正仪态过去开门,就见是他上岸后问路的第一个人。
那还算好,岁月独赋予这人温和渊渟岳峙的气质,并未在他的形貌上进行雕刻,使其时间的痕迹。
印象较好,林予生内心的警戒稍稍放下些许,“怎么了?”
宣长挚弯腰向他行礼,“江宗主说三柱香后出发。”
林予生还是不太习惯被一个年纪大于自己的人如此郑重地对待,连忙躬身去扶他,听闻此言,眼神一凝,面上却没显现。
这人没说出发原因及其目的地,想必这个江宗主是同他商量过的,只是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也不算一无所获吧,至少从“江宗主”这个名词,让他知道这应该是一个仙侠修真世界。
他淡笑回道:“好的。”
可他马上面临另外一个问题:出门远行,就一定得收拾行李,可是他现在并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在那里。
他笑意盈盈,将宣长挚送出门,脑内却头脑风暴。
灵光一闪,他便有了主意,只是又得失面子。
但对于今天的他来说,面子是唯一可以丢的东西了。
宣长挚真困惑为何林师兄会跟着他,见林予生开口了:“那能否劳烦师弟帮我收拾一下行李?”
方才他不要脸地跟着宣长挚走了一段,便是知道即使有办法也需要此人的帮忙,思索出的方法便是恬不知耻地要求对方将自己收拾行李。
脸上挂有祈求意味的笑,林予生觉得此刻的自己看起来应该谄媚至极。
宣长挚看着林予生的眼神从困惑到愕然再到惊喜,三种情绪转变不超一秒,仿佛替林予生整理行李是什么天大的好事。
他眼睛中的热烈敬崇,宛如有温度,灼得林予生退后几步。
他跟着宣长挚来到一处房屋,鱼鳞覆瓦,柏木檩条。
还有单独的院子,用竹篱围起来,其上攀着无名花草,绿油油地圈出一片独属于屋主的天地。迈入院门的一瞬间,各种清香迎面传来,沁人心脾。
屋内也不是林予生刚刚换衣服的那间屋子可比拟的,轩敞明亮,家具散发出淡淡的檀香。
林予生却并不欢快,反倒生无可恋地看着这些布置。
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林予生骑着马,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带队的人,他连路都不认识,就被所有人以一种默认的态度当作领路人,所有人的马步始终慢他一步。
这群人除了宣长挚外大多都十七**岁,浩浩荡荡走在路上,格外显眼,却并不喧杂。
不认识路也就罢了,偏偏他还不能问,害怕一不小心就露馅。
但幸好每次他走错岔路时,后面那一大群师弟自己便会帮他找理由,彷佛任何一种错误出在他身上都是不可能的。
若岔路通往村落,理由便是“师兄可是饿了?”
通往流水,又变成“可是马渴了?”
通往青草地,又是“马想吃草了?”
……
马步履不停,哑声不语,只一味替林予生背锅。
一声声师兄,为林予生指明方向,一声声师兄,叫得他心力交瘁。
林予生并不知道目的地在何方,究竟什么时候到也不知。
已在马背上从正午颠到暮色,浑身难受,他很想问问为什么不直接御个什么东西飞过去,偏偏要承受这舟车劳顿之苦。
这不是仙侠世界吗?为何采取如此朴素的方式。
可又怕露馅,暴露他早已不是众人口中的“林予生”,只得苦与累都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凭借直觉,他觉得在路上颠簸了快三四个小时,林予生听到了宣长挚安慰其他年纪较小的弟子。
宣长挚:“大家再忍忍,只需一炷香的时辰便到了。”
他又绝望了,一炷香的时辰他压根不知道是多久。
林予生无奈抬头看天,天崩开局说的就是他吧。
天上风云变幻,残阳被乌云遮挡,灿烂的晚霞褪去颜色,天地之间变得暗沉,强劲的风将树叶卷起在空中飞旋,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飞沙与枯叶漂浮作伴。
担心淋雨,众人快马加鞭赶到万安郡,远远却看到万安郡上方更加浓厚深沉的乌云,带给人“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窒息感。
那团厚重乌云中,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翻搅,试图扩大黑云的笼罩范围,时不时闪电在其里炸亮一瞬,映出无数分割的黑影。
林予生盯着某一处,他刚刚看到东南处的一团黑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移动至对角,移动速度实在太快,而且黑色衬黑色,他又担心是自己被风沙吹迷了眼。
村落渐渐清晰,林予生强压住内心不详的预感,翻身下马。
随意将马栓在树桩上,林予生转身正欲向村子里跑,却突然被人?住了脖颈,他登时僵立在原地,心脏狂跳紧张得像要飞出来。
万幸的是,即使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也能感受到汹涌的灵力在体内流淌运转,或许功法已成条件反射。
但他却并未出击,因为他没有感受到杀意,反倒感受到对方胸膛的微微颤栗,好像被吓到的是身后的人一样。
林予生感受到身后人温热的气息离他越来越近,喷洒在他的耳廓,流经脖颈,对方似乎将头低下,靠近他的脖颈仔细嗅闻。
林予生看不到,但他就觉得对方在闻。
于是,林予生感受到对方更加剧烈的颤抖,?住他脖颈的手激动得失了力度,将他大力往怀里揽。
林予生不知为什么,心跳快得厉害,他察觉不出这人究竟有什么目的,但他也没有推开,他给自己找的理由是这人没有杀意。
但紧接着,他不得不有所动作,因为不可置信,眼睛下意识瞪大一圈。
这人突然上手将他后颈的衣领往下拉,早上因为慌乱他本就穿得松,这一拉,大片雪白肌肤便暴露在空气中,林予生将钢铁般钳制着自己的手拉离,从他怀里挣脱。
林予生瞪着眼睛与变态对视数秒,却在望到对方脸时,不知缘由地弥漫起一股忧伤。
他干脆低下头手忙脚乱地重新穿衣服。
动作乱,心更乱,像湖面遇到飓风,吹起浪花四处翻涌,像装了很多东西但却找不到来源。胸口鼓鼓囊囊的,他难受得快要忘记呼吸,彷佛忘了非常重要的东西,抑或是人。
衣服一被扯,他怎么都穿不上。
林予生慢慢抬头,无言与对方对视,却也气不起来,看到对方眼尾莫名的红,反倒还起了无厘头的心疼。
啪嗒,一滴雨珠落到他裸露在外的肩颈,他抬头看天,劈里啪啦下起雨来。
待他低下头时,看到对方眼尾滑过一道细润的水痕,雨水落在了那里。
不想淋雨!
他一手死死按住腰部的位置,避免衣服继续往下褪,然后像神经错乱一样,抓住对方的手跑起来。
林予生完全不知道怎么就牵上了对方的手,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好像他们之前牵过无数次,好像他们就应该牵在一起,彷佛不牵才是奇怪的,才是不对的。
但他反应过来后,便想甩开对方,但却被对方紧紧攥住,像是再也不想松开。
林予生在前面死命甩,手都要晃出残影也丝毫没有松动,他用看变态加精神病的眼神,转头不解地问:“你拉我干嘛?我们认识吗?”
他将锅全部甩给对方,完全忽略明明是他先牵的。
通过紧紧相握的手,林予生感受到对方片刻的怔愣。
但来不及多想,林予生突然眼前一黑,紧接着头脑发晕向后倒去。
幸好变态接住了他,他倒在了对方微热的怀里。
彻底失去意识前,一滴硕大的温热雨水砸在他眼睛上,像泪水一样往下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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