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岚,阿岚!”
邓绥刚从雒阳狱回宫,便迫不及待地掀起裙摆,步履急切而轻盈地直奔长乐宫而来。长乐宫虽近在咫尺,此刻她却仿佛久别重逢般激动与期盼。
于外人眼中,她始终是镇定从容的女君,永远克制着内心的真实情感。然而,此刻的她回到这里,回到冯岚的身边,便能卸下所有伪装,彻底地做回自己。
“阿岚,你快来看,下雨了!上苍终究没有弃我大汉!”邓绥步入殿门,顾不得抹去脸上未干的雨痕,便激动地上前,一把握住冯岚柔软细腻的双手,指尖微凉,激动得声音微微发颤。
“姐姐,是你的仁心感动了上苍,才有此甘霖普降!”冯岚望着邓绥眼中久违的欣喜,亦是满怀欢喜,笑颜如花般绽开。
邓绥听了这话,心头热流翻涌,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情绪,将冯岚紧紧地拥入自己怀中。
二人贴得极近,彼此的心跳清晰可闻,交错的呼吸伴着窗外的雨声,融为一体。她们在彼此的怀抱中,感受着生命的悸动与温暖,分享着难得的喜悦与轻松。
片刻之后,二人携手移步到廊檐下。雨势已然渐大,如珠似线,滴落在屋檐上,打在砖瓦间,溅起朵朵细小的水花。
邓绥伸出手去,纤细白皙的指尖轻轻接住了从斗拱檐角滑落下的冰凉雨珠。忽然,她心头灵动地生出一个调皮的念头,指尖轻轻一弹,那清凉的雨滴倏地便落在了冯岚光洁白皙的手腕上。
冯岚一怔,随即羞涩地抬头看她,颊上瞬时染上了淡淡的嫣红,嗔怪道:“姐姐又与阿岚开玩笑了。”
“与你在一起时,我才无需伪装自己。”邓绥轻笑着,眼眸弯弯如月牙。
“既然姐姐如此……”冯岚话语顿了顿,狡黠的目光闪过一丝灵动的俏皮,竟也伸手去接了雨水,轻快地洒落在邓绥的袖口上,“阿岚今日便也放肆一回!”
“哦?阿岚竟敢如此大胆,既然如此,今日不如索性玩个尽兴!”邓绥眉眼含笑,故作威严地说道。
“求之不得!”冯岚也笑意盈盈,丝毫不惧。
话音刚落,二人已然轻盈地踏出了廊檐,径直跑入殿外宽敞的庭院之中。积满雨水的地面映照着二人娇俏的身影,裙裾飞扬,裙摆被雨水微微濡湿,却丝毫未曾在意。她们弯腰捧起盈盈雨水,互相嬉戏泼洒,欢快的笑声如铃铛般清脆地在雨幕中回荡。
此时此刻,她们不再是朝堂之上的威仪女君与尊荣皇太妃,也不再是宫闱之中步步为营的小心谨慎,她们只是年少时初遇般的纯真少女,只是对彼此满怀真心的爱人。
她们嬉戏着,欢笑着,忘情于这片倾泻的甘霖之下。晶莹的雨珠轻轻地沾湿了她们乌黑如瀑的秀发,顺着微红的脸颊滑落,连同心中所有的忧虑与烦恼一并洗去。
长乐宫中,她们肆意欢笑,如同年少无忧的时光再度归来。天地之间,唯余这片雨幕中她们恣意的欢声笑语,久久不散。
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好似苍天有意倾尽所有恩泽,来浇灌这片久旱逢甘霖的土地,使得原本龟裂焦渴的大地一次性痛饮甘泉,重新焕发出生机盎然的姿态。洛水涨满了水位,街市上的柳枝抽出了嫩绿的新芽,连同被雨洗涤过的雒阳城,皆泛起一片清新的气息。
邓绥与冯岚二人嬉闹之后,稍稍换过衣衫,便携着几名贴身侍从,前往宫中僻静雅致的玉泉宫沐浴温泉。玉泉宫依山而建,泉水常年温润如玉,烟雾缭绕之间,更添几分朦胧婉约之美。
温泉之中云蒸霞蔚,热气缥缈如仙境一般。二人皆穿素纱单衣,长发披散在肩头,乌黑如瀑,发梢微湿,点点水滴如珍珠般垂落。她们并肩坐于汤泉池边,热泉水漫至肩头,浸润着肌肤,带来令人沉醉的温暖舒适。
“侍书,”邓绥轻轻扬手,示意宫人呈上早已备好的澡豆。侍书上前,将一只装饰雅致的小银盒递入邓绥手中。邓绥缓缓打开盒盖,淡雅的草药清香伴随丝丝热气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邓绥轻柔地执起冯岚纤细的手,将那馨香馥郁的澡豆徐徐揉开,细致地涂抹在她细腻柔滑的手臂与肩头,温柔说道:“这是我特意命掖庭新研制的澡豆,里面加入了许多温补气血的药材和祛除浊气的草药,专门为了调养你的身体而制成。”
冯岚闻言,睁大了好奇的双眼,水波荡漾中倒映着她眼底的惊喜:“姐姐,这是……阿岚还从未见过呢。”
“我知你身体素来虚弱,这些药材草本温和,能助你舒经活络、温润气血,日常使用颇有裨益,”邓绥声音中满是宠溺的关切,动作愈发轻柔仔细,“这些日子,我欠你的太多,如今,唯有尽我所能,才稍感安心。”
冯岚被这温言软语触动了心弦,眼中泛起一丝湿润,轻声道:“姐姐对阿岚太好了,事事处处都为我设想……”
“你我之间,还分什么彼此呢?”邓绥轻轻抚过她鬓间的湿发,目光变得悠远,语气中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愧疚,“之前种种,我亏欠你太多,想到你病中那般虚弱的模样,我心中便无比难过。”
冯岚听她提起旧事,连忙伸手覆上邓绥微凉的指尖,柔声说道:“姐姐,我们不说从前了。现在有你陪在身边,阿岚身心俱已安然。”
她说着,悄悄向邓绥靠近了些,池中热气氤氲,如雾如烟,映衬着二人如花般娇俏的面容,更显得温泉宫中此刻的气氛柔婉缱绻,温情无限。
“姐姐今日出宫一趟,可曾看到些什么?与我讲讲吧。”冯岚好奇地问道。
邓绥于是将今日之行所见所闻,从城中灾情到雒阳狱中的冤屈,一一细致地讲述给她听。冯岚听后心头沉重,轻轻叹息一声,感慨道:“我们生活在皇宫深处,身边尽是锦衣玉食,已足够幸福。越是如此,越不能忘记宫外苍生。日后我们更要处处以身作则,勤俭节约,多省出一分一毫,用来安抚百姓疾苦。”
邓绥听后,欣慰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阿岚所言,正是我心中所念。我常常自问,若自己不能约束己身,又怎能令朝臣和百姓心服?民心若散,纵有千般谋略,也是徒劳。”
“姐姐如此贤明通透,阿岚相信,你一定能做到自己所期盼的模样。”冯岚语气笃定而温柔。
邓绥的神情渐渐凝重,目光飘向远处云烟,缓缓说道:“昔日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剑伤;楚王好细腰,宫人皆饿死。君王施政,一言一行,皆是表率。唯有自身正直,才可为上行下效。这些……这些也是仲举他生前常说的话。”
话到此处,邓绥语调微微哽咽,眼底浮现一丝隐隐的哀伤,似乎想起了什么陈年往事。
冯岚见状,立刻紧紧握住了邓绥的手,给予她无言的力量与安慰,温声说道:“穆宗和皇帝若在天有灵,见姐姐如此贤明仁厚,定会十分欣慰,姐姐千万莫要伤怀。”
邓绥轻轻一笑,摇头道:“我并无大碍,只是偶尔触景生情罢了。如今你我在这偌大的深宫相伴,已是人生之大幸。只愿往后余生,我们携手同心,共同守护这大汉天下,护佑天下苍生。”
二人对视而笑,池中温暖的泉水依旧缓缓流淌,热气如雾如烟,轻柔地环绕着她们,如同无言的祝福,祈愿着未来岁月里,岁岁年年皆可如此温暖安然。
二人从玉泉宫沐浴归来,更换了素雅轻盈的便服,便携手回到长乐宫内。此时殿中灯烛高挑,映照得宫阙明亮如昼,案上已然堆积了不少新送来的奏疏,静静等待着邓绥的批阅。
邓绥在书案前落座,冯岚则在一旁体贴地为她研墨。柔荑执砚,纤细的指尖执着玉勺,缓缓舀起细墨轻柔地倾倒入砚中,墨香清淡,渐渐溢满宫室。窗外不知何时已是月华遍洒,夜空一片寂静深邃。
沉默中,冯岚微微抬头,望着身边伏案静思的邓绥,声音温婉而柔和地问道:“姐姐,如今你内平了灾祸,洗冤除弊,社稷渐趋稳固,下一步打算做些什么呢?”
邓绥闻言停下笔尖,转头望着冯岚,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着温柔而坚定的光辉:“我心中有许多要做的事情,只不过须得一步步缓缓而行,不能操之过急。唯有稳扎稳打,方能长治久安。”
冯岚好奇地轻声问道:“姐姐所言之事,可否与阿岚讲讲?”
邓绥放下笔,目光悠悠地投向窗外,夜色已然墨染般浓稠深厚,她的语调缓慢而清晰:“譬如军械,便是当务之急。”
冯岚眉梢微动,心中隐隐猜测到了邓绥的意图,不由问道:“姐姐这是……欲扩我大汉疆域?”
邓绥目光凝重,面容平静中透着一丝难掩的决心:“正是如此。昔年仲举在世时,大汉疆域已然达到极盛之时,但近些年内患频仍,百姓多有困顿,边疆也因此渐渐松弛下来。如今周边外夷趁着我朝廷内部灾荒频发,暗潮涌动,已有脱离我大汉羁縻之心。他们妄想趁势割据,我绝不会让他们轻易得逞。”
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刃,在寂静的长乐宫内划破了沉闷的空气,带出一股令人振奋的锐气。
“姐姐已有了方略?”冯岚问。
邓绥眼底闪过自信的神采,缓缓颔首道:“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欲扩疆稳邦,必得先从军械粮草入手。粮草充盈、军械精良,士卒才有胜算。如此,方能使我大汉的兵锋如虎添翼,震慑外夷。”
冯岚听得心潮澎湃,眼中浮现出坚定的光彩,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邓绥的掌心,目光真挚地说道:“姐姐既然已有谋划,阿岚虽为居于内宫,却也愿意全力辅佐姐姐。不论姐姐有何需要,阿岚在所不辞。”
邓绥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暖意,微微一笑,柔声回应:“阿岚,有你这番话,我心甚慰。只要你我同心,再加上满朝忠臣齐心辅佐,我相信无论何等难事,皆能迎刃而解。”
冯岚含笑点头:“姐姐有如此雄心壮志,又体恤黎庶,天下百姓必定拥戴。我相信,我们一定能见证那个令天下景仰的盛世。”
宫殿外,夜空星辰闪耀,宫殿内,烛火如豆,二人静静对视一笑,无言胜有言,那一刻,彼此的目光都汇聚了无限的信念与决心。长乐宫中灯影婆娑,映衬着她们的身影,仿佛为这壮丽的大汉江山,又添了几分静美而温暖的传奇色彩。
刘肇的庙号为「汉穆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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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运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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