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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临盆

冯岚听闻她的绥姐姐即将临盆之讯,心下一惊,几乎连步伐都未稳住,抱起闻喜公主便疾声唤来乳母托付照看,随即衣裙翻飞,急匆匆地奔往椒房殿。

西风尚未散尽,寒意割面,她却毫无所觉,脑中只反复回响着一个念头:“绥姐姐陪我熬过那么多困厄,如今我定要陪在她身边,护她一程。”

记忆一帧帧闪过,东观共读之夜;病榻前细语时光;绥姐姐为她开解世事,为她向陛下求情,为她守过那场凄风苦雨。如今她要还这份情,哪怕只是跪守帘外,陪她忍过分娩的惊涛骇浪。

待她气喘吁吁赶至椒房殿时,门前已聚满了太医院的随侍与内侍宦官。那金漆花窗紧闭,帘栊低垂,一片沉沉肃穆。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门侧。只见刘肇静立殿阶之上,玄色龙袍被西风吹的作响,胸前绣金龙纹仿若蛰动。可他此刻却如一株风雨中将倾的老松,虽挺立不倒,却已力竭筋疲。

他唇色发白,眼神却犀利如刃,死死盯着紧闭的宫门,一只手紧握着袖中帕角,另一只却在微微颤抖。那颤抖,不止因寒风侵骨,更是将心剖开的惊惧。

十四岁刀挑外戚,十七岁御敌北境,他从未怕过。可今夜,他内心又生出了那种无比惊惧的情绪。

“陛下……”冯岚近前,屈膝叩拜,声音哽咽。

刘肇猛然回神,疾步扶起她,语气焦灼:“快进去陪她,朕……朕不能进殿,只能守在门外,绥儿那边……全靠你了!”

冯岚红着眼圈点头,毫不迟疑:“陛下放心,我一定陪着姐姐。”

话音未落,她已经打开殿门,快步踏入殿内。椒房殿内暖炉升腾,气息却无比压抑。内殿帷幔低垂,香火袅袅中,一群人围在榻前忙得不可开交,产婆指挥太监递热水,乳母调好纱布棉被,周慎正眉头紧锁按脉开方。空气中充满了血腥与草药混杂的气味,令人窒息。

冯岚几乎是扑进床榻前,掀开帘帐,跪伏于地,伸手攥住邓绥因剧痛而微微发抖的手。

“姐姐!”她的声音颤抖,眼泪早已涌上眼眶,“我来了,你别紧张,别怕……放松呼吸,听我说……一切都会平安的。”

她生过孩子,最知这道关口的凶险。自己忍得住十月怀胎的苦,一朝分娩时的痛,可若是眼前这位她敬重、依赖、挚爱的姐姐有半点闪失,她不知自己如何撑得住后半生。

床上的邓绥已经满面虚汗,唇色惨白,纱被下的身躯微微蜷缩着,强忍着一波又一波的阵痛,却在听见冯岚声音的那一刻,露出了一抹令人心碎的笑。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冯岚发颤的指背上,声音低哑却坚韧如初:“阿岚,我没事……你来了,陛下也在外头守着,我……我一点也不怕。”

她的眼神中没有惊惧,只有坦然与温柔,就像她一路走来,无数风霜中始终不屈的模样。

那一刻,冯岚泪水终于落下,却连抹也不敢抹,只是轻轻点头:“好……姐姐要撑住,我陪着你,一刻不走……孩子一定会平安降世,我们都在,等着他睁眼叫第一声母后。”

帐幔低垂,烛影摇曳,血腥气与痛苦萦绕在宫闱中酝酿成一场沉重的等待。刘肇依旧立在门外,一步不挪,耳边仿佛听得见她的呻吟穿透门扉。

他胸腔剧烈起伏,只觉心口像被铁锥贯穿,连呼吸都如刀割。

“一定要平安……孩子要平安,她更要无恙!。”

这是他此生最后的执念了。

邓绥的腹痛一阵紧似一阵,如潮水般一波高过一波,几乎要将她整个身子撕裂。那疼痛无法言说,仿佛五脏六腑都在一点点被攫出,每一寸骨血都被灼热的刀锋剖开。她咬着唇,不肯叫出声,额头上的冷汗一层接一层,浸透鬓发,打湿颈侧的里衣。

可即便如此,她仍倔强地扯出一个笑来,断断续续地对榻边的冯岚低声道:

“阿岚……我终于知道你生湉女时的滋味了……好痛……真的,有点难顶啊……”

她喘着气,眉头紧蹙,声音虚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我……我以后可不要再生孩子了……一次就足够了……”

那一瞬间,她眼神里的坚强终于被人看穿。她不是没读过书、没做过准备,也不是没在现代医学的熏陶下看过无数分娩的科普,可当真正的血肉之痛降临于身时,她才真正明白,这条命,是要亲自走一遭黄泉门口再拽回来。

“姐姐……”冯岚眼泪扑簌而落,鼻音哽咽,“都这时候了,还逞什么强,还想着打趣阿岚……阿岚心疼……”

她一边哭,一边用帕子为邓绥擦拭额上的冷汗,又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敢松开。她在心里一遍遍祈求神明,宁愿这份痛落到她自己身上,也不愿姐姐多受一分苦。

“皇后娘娘,时辰到了,用力啊,憋气!不能泄劲!”产婆洪亮的声音在殿内炸响,仿佛要盖住邓绥此起彼伏的呻吟。

椒房殿中人影攒动,炭炉炽热,汗气与血气交织,化作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潮湿蒸汽。金雕花窗紧掩,帘帐层层,榻上女子正苦苦撑持,榻前女子泪湿衣襟,帘外的刘肇静立如山。

那一声声撕裂的呻吟,穿透了殿门,仿佛在他心头一刀刀刻下。他睁不开眼,也不愿意睁眼,只得闭着,死死地闭着,让泪水悄然从眼角滚落,在风中冷得刺骨。

每一声哀鸣落下,他的脊背都剧烈一震。他努力支撑着自己,扶着殿外的朱红柱身,指节发青,掌心沁血。

这天下他可以不怕、战阵他可以不退,可唯独这一刻,他无能为力。

“陛下……”郑众见他身形摇晃,面色青白如纸,连忙搬来胡床,低声劝道:“请坐一坐吧,皇后娘娘吉人天相,一定能安然无恙。陛下龙体要紧,莫叫风寒入骨……”

可刘肇仿佛没听见,任风吹过广袖,任身后宫人窃窃私语。他只是站着,像一座石雕,在殿前动也不动。

他不肯坐,也不敢坐。

他怕,一坐下,便会塌陷,那种把妻子生死托付给命运的无力感,会将他彻底吞没。

耳边又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吟,他的睫毛微颤,牙关紧咬,身子像是在春寒料峭的雪夜中被风雨捶打。那沉甸甸的朝冠仿佛也成了压在他心头的巨石,叫他透不过气。

“绥儿……”他低低唤了一声,声音轻得隐入尘埃,却带着压不住的颤意。

殿内,邓绥依旧咬紧牙关,忍着如刀割般的撕裂之痛,努力撑着最后一口气。她的指尖早已没了温度,却仍固执地紧握冯岚的手,仿佛那是她最后的依凭。

“姐姐,别怕,别怕……”冯岚一边喃喃安慰,一边哽咽着替她擦汗,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夜空,邓绥浑身一震,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猛地向后一倒。她的手,猛然滑出了冯岚的掌心,像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软绵绵地垂落在床榻边沿,发出一声沉闷的“啪嗒”。下一刻,她的眼眸倏然阖上,长睫一颤,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姐姐——!!!”

冯岚惊声尖叫,扑上前去,死命摇晃她的肩:“你别吓我啊,姐姐你醒醒,你睁眼看看我......”

“皇后娘娘!!!”

侍书几乎是跌跌撞撞扑来,声音已带了哭腔,跪倒在床边,颤抖着探了探鼻息,整个人几乎瘫软下来:“娘娘她,她晕过去了......!”

殿内早已乱成一团。产婆们面色惨白,有人已瘫倒在地,有人哆嗦着撩起锦被一角,只看了一眼便惊声哭嚎:“是,是龙胎倒逆,脐带缠颈......”

“这可如何是好啊……”太医周慎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跪倒在地,双手捂面,泣不成声:“逆产绕颈……若强行催生,母子俱亡啊!”

若在现代,一刀剖宫而出便可救母子,可在这内无麻药,外无仪器的汉宫深处,这种症候便是九死无生的死局!

“苍天啊……”周慎颤声长叹,额头重重叩地,已经几乎绝望,“如何救……如何救娘娘……”

冯岚却顾不得这些哀叹,她跌坐在床边,死死攥着邓绥那已冰凉的手,不停的呢喃:“别睡啊姐姐……你说了要陪我一起看闻喜长大,说要陪陛下一起开创元兴盛世,说……要给隆儿讲你小时候的故事……你答应了的,别食言……”

榻上之人气息微弱如游丝,额上冷汗与血混作一团,唇色惨白如雪,仿佛下一刻便要香消玉殒。

殿外的夜风悄然转凉,苍穹低垂,似将一场巨变悄无声息地压在椒房殿的朱漆门扉之上。宫灯在风中轻颤,摇曳出斑驳昏黄的影子,映在那一道紧闭的殿门上,仿佛命运之门再不肯开启。

刘肇立在台阶之下,听着殿内突兀寂静,心头陡然一紧。他不再顾什么天子尊严,快步冲上前,抬手猛地叩门:“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没了声息?!来人!”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打破了夜的沉寂,也敲得殿门微颤如惊心。可门后,却仿佛死水一潭,无人应答。殿内的婢仆太医一个个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动弹。人人皆知,陛下最忌听到邓绥有半分不妥,如今她命悬一线,若传出去,只怕满门难保。

周慎额角沁出冷汗,俯身再次为邓绥施针灸活络,又命人煎来醒神汤药,小心翼翼地灌入皇后口中。可是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时间如碎金般从指缝间溜走,邓绥却依旧双眸紧闭,宛若深沉沉地沉入幽冥,再无半点回音。

“为何?为何皇后娘娘还不醒……”周慎喃喃低语,双手微颤,连那银针也握不稳了。

“朕是天子!为何无人肯告诉朕?!”殿外刘肇的吼声一声高过一声,拍打殿门的掌声杂乱而绝望。他的脸色因愤怒与惊惧而发灰,声音沙哑得几近嘶哑,仿佛下一刻便要嘶声裂喉。

而殿内的冯岚,早已泪流满面。她坐在床榻边,紧紧握着邓绥冰凉的手,指尖轻颤,那些压抑许久的情绪如江潮崩堤,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吞没。

“姐姐……”她轻唤,声音软得仿佛风中残絮,“你答应过阿岚的,要陪我和湉女一辈子的……”

她伏在榻边低泣,一滴滴泪珠砸在锦被之上,似一朵朵含恸绽开的梅花。

终于,她缓缓起身,擦去了满面泪痕,步履迟缓地走向殿门。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背影上,连风都静止了。

“吱呀”一声,沉重的殿门终于开启。

刘肇猛地抬头,只见冯岚素衣凌乱,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她双目泛红,却强自镇定地走到他面前,低头轻声唤道:“陛下。”

“冯贵人……绥儿她,她怎了?”刘肇心中一沉,手指微颤地想要抓住她的袖角。

冯岚低垂着头,不再隐瞒,将殿中之事一一道来。她语气平稳,实则心如刀绞,她明白,隐瞒没有意义,唯有让他知道,才有人同她一起撑过这场劫难。

“陛下……该如何是好?姐姐她……毫无动静。”说到最后一句,她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哽咽如泣,伏地痛哭,“求陛下救救她,救救她啊……”

刘肇听后如遭雷击,面色瞬间失血般苍白,身形踉跄两步,竟几乎跌落玉阶。幸而郑众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陛下!”他惊叫一声。

刘肇却无暇顾及,只觉心口一阵剧烈的撕裂感翻涌而起,猝不及防间,一口鲜血自他唇角喷出,鲜红浸透了玄青龙纹袍角,触目惊心。

“丹药……丹药……”他面容痛苦地喃喃着,身躯如枯叶般颤抖,死死抓住郑众的手臂。

郑众不敢迟疑,立刻从袖中取出一个金丝嵌玉的锦盒,颤着手取出那枚上清宫新制的丹药,小心地喂入天子口中。

“陛下,陛下您……?!”冯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浑身发颤,匍匐在地,不知所措。

刘肇强撑着吞下药,喘息间抬眼望她,眼中尽是疲惫与隐忍。他声音极轻,仿佛一阵风便可吹散:“别告诉绥儿……朕不想她知道……”

冯岚泪眼婆娑,默默点头,哽咽着伏地叩首:“妾……妾身领旨。”

这一刻,两个深爱着邓绥的人,一个是天子,一个是嫔御,皆低头俯身,在命运面前无能为力,却也在彼此眼中,看见了同样深沉的、不可诉说的情感。

夜色愈浓,殿前的灯火犹明,却映不出人心的惶惑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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