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和熹 > 第82章 步步为营

第82章 步步为营

长乐宫的清晨,总是寂静而庄严,曙色未明,露华初凝。檐角挂着昨夜未尽的寒霜,微风拂动珠帘,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催促这深宫中的人儿再一次迎来晨曦下的朝政重担。

此时,寝殿中纱帐初卷,邓绥已然起身。她披衣下榻之时,冯岚便早早醒来,未待侍女动手,亲自为她掖好中衣,替她梳理发髻。她的手指温柔地拂过鬓边,动作极轻极稳,像在对待一件心爱珍宝。玉钗穿过青丝,落下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与窗外晨钟之声交织回荡。

“姐姐,今日风重,我为你换一件厚些的衫子吧。”

冯岚轻声说着,从衣架上取下朱绣云纹朝服,小心替邓绥披上,又细致地为她系好玉带,整整衣襟。

邓绥低头看着她专注的模样,心中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待更衣完毕,她转身一把将冯岚揽入怀中,声音低而哽:“阿岚,你每日如此陪我早起,日日不辞辛苦,连身子都消瘦了几分……你何苦与我一道熬这风雪苦寒?你原应当是享福的。”

冯岚靠在她肩头,眸中却是明澈清朗,没有一丝怨色:“姐姐身为女君,日理万机,肩担社稷,已是心力交瘁。我虽无朝政之责,却愿为你分担一二。宫中诸事繁冗,我来打理些后宫琐务,也好让姐姐心无旁骛。”

“可你的身子本就孱弱,自入长乐宫后日日操劳,反倒比我还辛苦。”

邓绥望着她削瘦了几分的面庞,轻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怜惜,“我将你和湉女接来与我同住,是为了让你们母女在我庇护之下安享清宁,而非与你并肩辛苦奔波。你若再如此,我又怎能心安?”

冯岚却莞尔一笑,眼中光华宛如朝露:“姐姐放心,我知轻重,自会顾好自身。更何况现今朝廷新定,百废待兴,后宫亦需井然无扰。若我贪恋清闲,避让责任,反倒叫人轻视女君的内宫。我既居长乐宫,便是女君之人,自当与女君共持纲纪,扶持大汉。”

说到这里,她眼角微红,声音轻得像是含着晨雾:“我今日能有这安身立命之所,能在这宫墙之内陪伴姐姐,一切尊荣,皆托于姐姐之恩。阿岚无以为报,只能于这些琐碎微末之事中,略尽绵薄,求个心安。”

邓绥望着她,眸光一沉,情意愈深。她伸手拭去冯岚眼角那一点微泪,柔声道:“阿岚,你此心我怎会不知?你有你所依,我自不会拦你。但你要牢牢记住,世上再大的事,也比不过你自己重要,要以自身为重,明白吗?”

冯岚眼眸盈盈,如晨星初现,她眨了眨眼,笑如春风,宛若初春枝头那第一朵盛开的梨花:“阿岚知道啦,姐姐若是日日都唠叨这个,我可要撒娇了。”

两人相视而笑,柔光透过云层洒进寝殿,落在两人交握的指尖上。此刻的长乐宫,不只是天下权力的核心,更是两人彼此依偎的归宿。朝政纵有千难,岁月纵然无常,只要朝来暮去之间有彼此相伴,便是这世间最安稳的光景。

德阳殿上,天光自天井洒落,映照在金色龙阶与苍翠玉柱之间,宛如为这初启新纪元的朝议笼上一层肃穆辉光。

群臣肃立,进贤冠下尽是凝重之色,新朝伊始,万事待理,大汉社稷风雨初霁,正需女君定策安邦。

御阶之上,邓绥身着绛纱朝服,玉带垂金,威仪赫赫。她端坐在高位,眸光凌厉扫过群臣,字字铿锵:

“有事启奏——”

话音落地,尚书令杨陵出班,肃容拱手:“启奏女君,如今国丧已过,礼制既毕,诸侯王久留京畿,恐生疑议。为安四方人心,臣等商议,宜早日令诸王返封地,以定邦本,示太平之治。”

殿中鸦雀无声,百官屏息,静候女君裁断。

邓绥略一点首,语声清冷而不失威严:“此事朕早有定议。孝和皇帝已葬慎陵,依旧制,国丧三十六日后,诸侯王当各归本国,是礼之正轨。然朕有特命,平原王刘胜与清河王世子刘祜,暂留雒阳,不得离京。”

此言一出,殿中霎时轻哗。重臣之间相视一眼,眉头紧蹙,竟无一人即刻应声。

右扶风刘宏出列拱手:“女君留诸王于京,恐违祖制,臣斗胆请问此举所为何由?”

“此事,朕自有安排,诸臣毋庸多虑。”邓绥言简意决,神情坚决无波,轻轻抬起的右手已是退朝之令。

群臣虽疑团未解,却也不敢多言,只得低头称“遵旨”,纷纷而退。钟鼓齐鸣,金銮殿内烟霞微动,残香未散,独留一道绛影未动。

班昭缓步上前,衣袂如流云,蹙眉轻声道:“女君一向行事周密,臣本不应妄问。但今留王不遣,恐惹非议,臣......实有疑惑。”

邓绥闻言,目光稍柔,望向这位与她同在风雨中并肩前行的女学者,沉默片刻,才低声缓缓道:“平原王刘胜,乃先帝长子,自幼体弱多病。先帝在世时,常言最牵挂者,非这长子莫属。若将他遣回封地,一路颠簸风霜,倘有差池,朕如何对得起先帝于九泉之下?”

“朕留他于京,不为宠溺,不为私情,而是为护此血脉安稳。雒阳名医云集,调养妥帖,若天意肯留,他或有康复之望。”

班昭点头,眼中隐有敬佩:“女君思虑果然深远。那……清河王世子又为何一并久留?”

邓绥闻言却笑,眉目沉静如止水深潭,不作详言,只淡淡答道:“不久之后,你便会知晓。朕所谋一切,皆为大汉江山计。或许今日之疑,终有一日,会化作你们眼中之理。”

殿外北风渐起,鼓角隐鸣,一如天下初定后风云未歇的暗涌。邓绥端坐高位,心中笃定如山。

自朝议过后,邓绥果断将清河王世子刘祜暂留于雒阳,不日之后,便下诏将其收为义子,移居宫中,于明德宫外设府居住,命名为“清河苑”,礼遇等同于宗室亲王之嫡脉。宫人上下皆知,这并非一时的收养,更非权宜之计,而是女君深思熟虑,步步为营的重要一着。

而在选师一事上,邓绥更不敢轻慢。她亲自钦点大儒邓弘为刘祜讲学导师。此人博雅通经,器宇不凡,素有“经史宗师”“诸儒归附”之称,曾三度拒绝朝官之位,隐于讲堂,桃李满京师,如今被请出山门,众人皆知其非为富贵而动,唯敬邓绥之志而来。

几日后,春寒料峭,薄雾微锁朝阙。邓绥坐于长乐宫暖阁之中,案前玉炉燃着沉香,香烟袅袅,似浮云缭绕,氤氲其影。她遣人召邓弘入殿问训。

殿门启,邓弘步入,衣冠整肃,眉目沉稳。邓绥抬眸看他,语气温和而端肃:“邓卿近日辛劳,朕心甚感。今日召卿前来,乃欲问问世子之学业进展如何。”

她话语不疾不徐,神色宁静,而邓弘闻之,却未作答,只低头沉思,神情迟疑不安。

殿中寂静片刻,唯闻炭火轻响。

邓绥略觉异色,又问一声:“邓卿,为何讳莫如深?难道教导之中,有遇难处?”

邓弘这才仿若挣脱思绪,踟蹰跪地,面露惭愧之色,语声发颤:“启奏女君,世子资质聪慧,记忆尤佳,性情亦不顽劣。但……但自入清河苑以来,便心志涣散,未尝专注于书卷之间。臣屡次谆谆规劝,然世子置若罔闻,漠然以对……臣恐未尽职责,愧对女君重托,恳请责罚!”

邓绥闻言,黛眉轻蹙,面露疑色,喃喃自语:“此子素来聪敏,少时遍览群书,先帝因其文理俱通而喜之,特命留京讲学,如今竟有此变,实出朕意料之外。”

说罢,她缓步下榻,亲手将邓弘扶起,语重心长:“邓卿切勿自责。教者引道于前,修者修心于己。世子之事,或许另有缘由,朕自会面劝之。邓卿但安心讲授,无需多忧。”

邓弘连连称“惶恐”,顿首退下,目中犹带愧色。

待人去殿清,邓绥静坐片刻,指尖轻拂袖下玉玦,忽而长叹一声,唤侍书前来,沉声道:“备辇,朕要亲往清河苑一趟,与世子说上一说。”

“遵命。”

风自宫墙之外起,拂过银杏古树,也吹动了女君心中那一缕不安。她心知,清河王世子绝非寻常之子,他若志存高远,将来或可肩负重任;若沉溺安逸,不思进取,或将贻误大事。

而这一步棋,她不能输。

清河苑内,天光自雕窗斜洒,映得地上斑驳如碎玉。一派宁和安闲之景,宫人皆屏息退于一旁,唯有堂中传来一阵阵欢笑与拍掌之声。

邓绥步入殿门的那一刻,便看见令人震惊的一幕——:

世子刘祜正骑坐在一名年老宦官的背上,双手拽着一条锦帛作缰,口中大呼:“驾!快爬啊,我们要策马奔腾啦!”宦官则满脸堆笑,低眉顺眼地匍匐向前,唯恐迟疑半步:“诺,世子殿下请坐稳,小的这匹‘千里驹’,这便带您驰骋九州!”

那太监四肢伏地,如狗般向前蠕动,竟未察觉前方的殿门前早已肃然站着一人。下一瞬,他一头撞在了邓绥的履边,顿时如遭雷击,跌坐地上,脸色煞白。

“奴才该死!奴才有眼无珠,不知女君驾临,冲撞了圣颜,还请女君恕罪、恕罪!”他磕头如捣蒜,声音颤抖,额角沁出了冷汗。

邓绥垂眸望去,面色凝沉如水。她并未即刻发怒,反而一字一顿地道:

“皇家子孙,理当以修德为本,以礼仪为先。你等非但不劝学诲子,反将这金枝玉叶当作市井顽童哄笑取乐,可知有辱宗室体统,败坏宫闱规矩?”

她语气不高,却字字如雷,堂上众人皆面如土色,鸦雀无声。

然而,就在众人低头噤声,等待责罚之际,刘祜却忽地冷笑一声,从宦官背上跳下,拍了拍衣襟,不以为然地扬起下巴:

“女君此言差矣。若论皇家威仪,怕是女君才该省省吧。堂堂大汉,万邦来朝,女君却以女子之身擅坐金殿,面南听政,还自称‘朕’,搅乱朝纲,实乃礼崩乐坏!”

此言一出,满殿如临骤雷。宦官宫婢跪倒一片,屏气不敢作声,甚至连屏风之后值守的内侍都吓得手脚发软。

闻言的邓绥微微一震,眸光深处掠过一抹复杂的幽光,尚未开口,只见一名中年妇人急忙自侧殿奔来,那人正是刘祜的乳母王圣。

“世子,不得胡言!”王圣脸色煞白,连连上前拉住刘祜的衣袖,“快给女君请罪,道歉认错!”

谁知刘祜却冷哼一声,猛地甩开王圣之手,神色倔强,愈发张狂:

“乳母别拉我!我才不下跪!她若是当年不引诱我皇叔,怎会搅得后宫前朝风波不断?如今皇叔一死,她就自封女君,独揽朝权,说到底,不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后么?”

他声调陡然高起,脸上浮现年少却早熟的狠意,字句如刀,直逼邓绥胸口:“臣侄斗胆请问,此乃我刘氏江山,为何邓姓女子掌权发号施令,而我大汉宗室,却要伏首听命?这......是何道理!”

话音落地,犹如冰刃入心,杀气隐隐。

邓绥听罢刘祜那番咄咄逼人的质问,面上却不见一丝恼怒之色。她沉默片刻,旋即缓步走上前,俯下身来,与那尚未及弱冠的少年持平视之姿,眼中不含半点权威的傲慢,而是柔光如水,语气也低柔似风,娓娓而语:

“祜儿,你记着,为政之道,自古讲究的是‘任贤使能’,而非拘泥性别出身。无论男女,若能安天下、定人心,皆应挺膺而出。若你将陈腐礼法奉为圭臬,将女子之身视为祸患,将变局视为妖风,那么,这天下便只剩枷锁与偏见。”

她语调不高,字字却沉入心底,仿佛春水滴穿寒石,又仿若一盏孤灯,照亮少年封闭的眼界。

“你若日后身居高位,却仍以性别门户定贤愚,那这世道,终将失衡。天平若偏,重者坠,极不美观,万事焉能恒久?不待外敌侵犯,内部早已溃乱如山崩水泻。”

她抬手,轻抚刘祜微扬的肩头,语声愈加温婉:“所以啊,祜儿,你今日所说所想,日后再想起来,怕也会觉着轻佻。你要记住皇婶这句话,可好?”

然而那少年依旧倔强,唇角紧抿,神情冷漠地别开了脸,语带讥刺:

“记着也无用,终究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邓绥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哀色,却未再劝说。她缓缓起身,抬首望向窗外苍茫天色,仿佛从这少年的一言中,看到了未来某种隐隐的不祥。

良久,她吩咐左右:“替世子裁制几套新衣送来清河苑,他这一身的袖口都磨破了。”语气仍旧温和,仿若方才的激烈交锋从未发生。

左右顺着目光看去,只见刘祜右臂的衣袖处,果真破了个焦黑的洞,边缘卷翘,是不慎玩火时烧出的痕迹。少年将手藏入袖中,神色一僵,终究还是垂下了头。

“好生想想吧。”邓绥的声音不大,却像风吹过松林,带着若有若无的惋惜与寄望,“朕先回长乐宫了。”

言罢,她转身而去,侍从簇拥随行。她的背影在晨雾中愈行愈远,纤长沉静,却带着帝王独有的沉稳与孤高。

方才她未动雷霆之怒,也未驳斥羞辱之语,只以长者之姿,温柔讲理,正因为她知晓,真正的风骨,不是喧哗,而是引而不发的定力。

然而她刚踏出殿门数步,身后便又传来笑闹之声。

“来来来!我们接着玩!谁来做马?我要骑马射箭啦!”

刘祜的声音高亢而清亮,混杂着未褪的孩童嬉戏之气,在清河苑的回廊中回响。

邓绥脚步微顿,却终究没有回头,只是站定原地,凝望远空,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年少无知,亦是常情……”她低声自语,似是在对侍书说,也似是在说给自己听。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狩心游戏

三号风球

朕真的不会开机甲

空中孤岛[末世]